“常言道,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人是猛将,马是良驹,可惜人不如马,想法总是飘忽不定,难当大用!”刘辩在接到曹操的请罪奏表之后,如此对荀攸感慨道。
  
  什么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这话荀攸根本听都没有听说过。
  
  “他在千军万马的围堵下身负重伤跑掉了,朕并不奇怪。他要是跑不掉,朕反而会有些意外。”刘辩说道。
  
  这毕竟是演义中前期的第一猛将,而他本身的实际武力,确实有过人之处。
  
  要是他就这么被曹纯给千军坑杀了,那他……其实死的也挺光荣的。
  
  这不是荀攸第一次听到皇帝如此推崇吕布了。
  
  他有时候想来就挺不解的。
  
  吕布不过是丁原帐下主簿,可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惊人的事迹。
  
  “扶沟令可有上表?”刘辩问道。
  
  荀攸摇头,“回陛下,不曾。”
  
  “传旨,以通敌之罪处斩。”刘辩寒声道,“他倒是好客的很,什么人来了,都能礼遇有加。朕尚在此处,他竟然就让吕布兵不血刃的占据了扶沟。这种混吃等死的废物,还留着做什么,杀了。”
  
  “唯!”荀攸应道,“曹将军在奏表中也是如此说的。朝廷上下皆在厉兵秣马,扶沟令此举,乃是不正之表率,理应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刘辩颔首,问道:“曹操在表奏中可有举荐人选?”
  
  “陛下当真是神机妙算,曹将军还真的提及了,他举荐沛国人史涣为扶沟令。”荀攸回答道,“曹将军在表奏中称,史涣有任侠之风,行事公正,奉公守法,不过是他曾经的门客。若陛下不介怀此事,此人可为扶沟令。”
  
  刘辩轻笑了一声,“他倒是实诚的很。”
  
  史涣虽然在演义中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名气,但绝对是整个三国完全不能忽视的一人。
  
  曹操除了他的那些宗族兄弟之外,有两个绝对的心腹。
  
  其中一人便是史涣。
  
  史涣是第一个出任中领军的将领。
  
  中领军这个官职,听起来好像不是多么威风。
  
  可他统帅亲兵卫士和禁军,与中护军,共典禁卫之事。
  
  而第一任中护军,正是曹操的另一个心腹韩浩。
  
  这二人的地位和权利,等同于张雄与英林。
  
  刘辩在稍加犹豫之后,答应了此事。
  
  “曹孟德难得一次上奏举荐官吏,这个面子朕应该给他。”刘辩说道。
  
  这话让荀攸瞬间就抓住了话语中的把柄,劝道:“陛下,您是九五之尊,不应该顾忌他人的颜面。”
  
  刘辩扫了一眼荀攸,没好气的说道:“我要是始皇嬴政,朕谁的面子都不给。”
  
  荀攸:……
  
  这话说的,荀攸都替皇帝感到心酸。
  
  “令曹操处置好扶沟诸事后,即刻拔军向东,配合荀彧整顿济北郡屯田诸事。”刘辩吩咐道,“济北郡被鲍信折腾的乱糟糟的,若无大军襄助,荀彧折腾到猴年马月恐怕都不一定能稳下来。”
  
  在此事上,荀攸却有不同的见解,他劝道:“陛下,如今战事未定,济北郡的屯田之事,是否可以稍微缓一缓,缓步进行,不必操之过急。”
  
  “臣虽然难以确定,但通过打探,大致上可以确定日前偷袭单父,被张济将军带回首级之人,应该是济北相鲍信的弟弟鲍韬,而济北相鲍信到现在依旧还是不知去向。”
  
  “最近的数场战事中,关东诸侯隐隐有联合之势。袁绍与公孙瓒已是沆瀣一气,现在唯一夹在中间的,便是青州黄巾军黑山贼张燕。鲍信算得上是袁绍最忠实的拥趸之一,既然他派遣亲兄弟偷袭单父,那臣就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恐怕是去游说黄巾军了。”
  
  刘辩听的很仔细,疑惑问答:“你为何不觉得他是襄助袁绍攻打冀州了呢?”
  
  “臣也这样想过,可臣若是袁绍,必会留下几路兵马抵御朝廷的进攻,为他攻取冀州争取一些时间。”荀攸说道。
  
  刘辩被说服了,说道:“鲍信与王匡觉得以他们自己的实力难以抵御朝廷兵马,所以就想到了搬援兵?”
  
  “回陛下,正是如此。”荀攸颔首,“毕竟张邈与刘岱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他们不可能视若无睹的装作不知道,继续假装强横,与朝廷对抗。”
  
  刘辩咂摸片刻,说道:“那就依你之言,济北郡屯田之事缓步进行,等战局平稳之后,再做考量。”
  
  “唯!”荀攸应道,“也有可能是臣多虑了。但青州黄巾军贼势浩大,动辄便能出动数万大军,他们一旦下山就如同成群的蝗虫一般,所有的一切就都没了。”
  
  “朝廷动用无数的人力物力,大力屯田,若是被他们针对,一切必会毁于一旦。”
  
  “确实是朕心急了,考虑不周。”刘辩连连颔首说道,“这有些事情,确实是不能过于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是吧。”
  
  荀攸轻笑着俯首说道,“陛下圣明!”
  
  有时候,皇帝平易近人的态度,总是会让他不由自主的忽略了皇帝的身份。
  
  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每每后知后觉,总能让他不小心间惊出一身冷汗。
  
  “没必要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刘辩抬手,又问道:“蔡文姬走了没有了?”
  
  提起此事,荀攸真的是一个脑袋三个大。
  
  这个女人,绝对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难缠的女人。
  
  明明是个弱女子,说话也柔柔弱弱的。
  
  可他就是摸不准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又有什么目的。
  
  “陛下,臣真的尽力了,可蔡琰现在好像把大牢当自己家了。”荀攸哭丧着脸说道,“前几日,她还特意向单父令多要了一间牢房,说是准备改成庖厨。”
  
  “单父令现在都快被蔡琰给吓成傻子了,若不是下人及时发现,他可能都已经上吊自尽了。”
  
  刘辩听了个目瞪口呆,“多大点事,单父令竟然就要自尽?”
  
  “陛下,蔡琰公然和陛下您对着干,这在单父令看来绝对是天大的事,可不是小事,谁叫人是他带来的呢。此事说来说去,他都脱不了干系。可蔡琰呢,哪怕是单父令都给她跪下了,好说歹说就是油盐不进。”荀攸说道,“这可不就是把单父令逼得走投无路了嘛。”
  
  “不务正业的狗东西。”刘辩不悦骂道,“让他滚去处理政事,再少拿这些事来烦朕。”
  
  荀攸轻笑道:“有这么一次,以后哪怕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让他为陛下您选秀女,他可能都不敢干了,除非陛下您亲自下诏。”
  
  刘辩也是听了个头大,长吁短叹的说道:“既然她乐意,就让她呆着去吧。”
  
  蔡文姬到底有什么样的心思和目的,刘辩实在是搞不清楚了,也不想搞清楚了。
  
  随便她去吧。
  
  那牢房里她乐意住多久,就多久。
  
  ……
  
  夏至。
  
  绿筠尚含粉,圆荷始散芳。
  
  于焉洒烦抱,可以对华觞。
  
  即便是匆匆忙忙,几近不知岁月更迭的刘辩。
  
  也在夏至到来的前几天,就心心念念的惦记着这个日子。
  
  这是大汉更改取士之制的头一个年份,也是他这个皇帝的一件大事。
  
  刘辩原本想亲自回一趟雒阳的。
  
  可想了一下这一来一回的波折,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打算。
  
  虽然他没有亲自付诸于行动,但从单父至雒阳这一条道上的驿站,这些时日格外的繁忙。心忧此事的刘辩正常一天一份诏书,甚至于有的时候一天数份。
  
  他一边想一边补充,几乎把所以该考虑到的事情,悉数都考虑到了。
  
  从试题到考官,以及最后的阅卷,张榜,取士,可谓是事无巨细。
  
  试题是早就已经拟定好的。
  
  君子六艺参照旧制,而剩下兵法韬略、政事等试题,出自刘辩和他身边的智囊团,以及远在京畿的卢植与皇甫嵩二人。
  
  卢植不但打仗凶狠,更是一位名儒,经学大家。
  
  他师从大儒马融,郑玄、管宁、华歆等人都是他的同门。
  
  刘备、公孙瓒可都是他的弟子。
  
  说起来,他也是刘辩所重用的唯一一位大儒。
  
  除了试题之外剩下的事情,几乎全是刘辩一力主张确定的。
  
  大汉朝在取士上以往虽然就有考试,但那个考试和真正意义上的考试,简直就是两回事。刘辩把曾经原有的东西几乎完全取缔,换成了他心目中真正的考试。
  
  应试教育中走出来的少年,就没有一个不懂这个东西。
  
  ……
  
  雒阳,太学。
  
  被皇帝一日数封诏书搅的觉都睡不好的卢植,早早的就到了太学。
  
  可当他进去的时候,太常杨彪已经在里面了,而且还拿着扫帚亲自在打扫卫生。
  
  “这些事,怎劳文先亲自动手?”卢植惊讶说道,上前就去抢杨彪手里的扫把。
  
  年近五十的杨彪却动作十分灵活的躲过了,说道:“不过是扫扫地而已,卢司空何至于如此失仪?”
  
  卢植立定骂道:“失仪的是你,你这个老糊涂的。今日陛下大考取士,你却在此扫地,这成何体统?”
  
  “正因为是大考取士,老夫这才更要细心。”杨彪怒声道,“我是那些老臣里面为数不多留下来的,也是因为你们诸位向陛下求情才位列九卿之首。当今天子虽然年少,但眼里是真容不得沙子,我怎能不竭尽全力?”
  
  “汉室将兴,我这把老骨头干活都有了精神。此次取士,乃国之大事,不可有丝毫的马虎,这地上也不能有丝毫的尘土。你我二人身为主考官,看见了就扫一扫,又有问题?”
  
  卢植看着杨彪哑然失笑,“这种小事你还是交给下人去做吧。既然你已经来了,你我还是议一议接下来的正事。”
  
  杨彪拂须轻笑,“正有此意。”
  
  卢植说道:“有一件事,陛下虽未下旨诏告天下,但我昨日派人摸了摸底,从荆、扬、交等诸州也赶来了大量的士子,人数已远超我们之前的估计,可能会造成大量的轮空。”
  
  二人边走边说,到了一处厢房坐定。
  
  杨彪听完卢植的担忧,自信笑道:“此事有何可发愁的?陛下早已有言在先,递次加官。上者为令,次者为曹,下者为吏。”
  
  卢植叹息道:“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事,大多有真才实学的士子皆眼高于顶。恐怕不会心甘情愿的去做县衙胥吏啊,以往朝廷取士,可没有这样的先例。”
  
  “在那些士子的心中,他们千里迢迢的来了,最次肯定也会是一县之丞,就连诸曹掾他们可都瞧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