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名盔上差着彩羽的骑士,风尘仆仆的冲进了单父洞开的城门。
  
  时,刘辩正聚集麾下诸谋臣挨个分析二袁、公孙瓒与韩馥等人。
  
  “报!”
  
  “启禀陛下,雒阳急奏!”
  
  刘辩立马终止了议事,喝道:“呈上来!”
  
  不管是什么样的奏表,但凡沾上个“急”字,就肯定不会有好事。
  
  刘辩接过赵野呈上来的奏表,看完之后,脑瓜子瞬间嗡嗡的。
  
  “无知匹夫,真是好胆!这是对自己的命运抱有多么顽强的执念啊,竟然还能反!”刘辩被气的额头青筋暴起,双目凶光四射。
  
  堂上瞬间鸦雀无声。
  
  “陛下,不知发生了何事?”在沉默了片刻后,荀攸问道。
  
  刘辩深深吸了一口气,“吕布于左冯翔袭杀执金吾丁原,并其兵众,攻犯雒都。”
  
  这个消息犹如一道天雷,把堂上诸人也震了个五迷三道。
  
  尤其是荀攸,看向皇帝时,连眼神都变了。
  
  他清楚的记得,皇帝曾经向他念叨过吕布此人,说什么三姓家奴,反骨上面长了个脑子之类的话。
  
  可当时吕布只是丁原帐下一主簿,哪怕是皇帝重用了此人,荀攸也觉得没什么问题。
  
  可万万没想到,皇帝曾经的念叨竟然就这么变成了现实。
  
  而且还是在吕布只是一名主簿时,便已看到了这个人的宿命。
  
  “陛下,您不应该重用此人!”荀攸脑子里思绪万千,不禁说道。
  
  刘辩现在也有同样的后悔,“可他始终是一员骁勇善战之将,天下能胜他者寥寥无几,朕原以为重用此人,会让他收起那些桀骜不驯的心思,专心为国御守。”
  
  “看来啊,还是朕想的单纯了。”
  
  有时候,这一个人的命运还真是注定的。
  
  吕布注定要杀丁原,丁原注定要死在吕布的手里。
  
  也不知道现在换做是谁心心念念的准备给他灌毒酒。
  
  “诸卿想不想知道吕布是因何反了朕?”刘辩问道。
  
  提起这个理由,刘辩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请陛下示下。”荀彧说道。
  
  刘辩重新拿起了被他扔在了案上的奏表,狠狠一拳砸在上面说道:“他说朕身为帝王,有失公允,将士们皆是为国征战,为何西园禁卫有军饷,而他们就只配领着可怜的粮草征战。”
  
  “还说朕没有赏赐他这个有功之臣,对并州士卒有贬低之意。”
  
  “这事是朕做的过分了吗?纵兵劫掠,残杀百姓,朕没有要了他的脑袋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他凭什么敢跟朕提赏赐?”
  
  “现在竟然还以赏赐为由,兴兵攻打雒都,可笑啊!”
  
  因为这个人是吕布,刘辩可以说真的是非常的宽宏大量了。
  
  若不是当时西凉战事紧迫,而他又是吕布,单凭这两点,刘辩就绝不可能轻饶了他。
  
  他的兵还从来没有发生过不遵法纪,四处劫掠之事。
  
  “陛下,雒都安危如何?”荀彧问道。
  
  他几次想开口问这个事,但皇帝正在气头上,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就凭他还攻不下雒阳!”刘辩冷哼了一声,“京畿有六万大军镇守,又有皇甫嵩等老将,吕布倒是想一鼓作气直接冲进雒阳当皇帝,可他没有那样的好牙口,啃不下朕的这块骨头!”
  
  “他与皇甫太尉在城外麾战数日,不战而逃。”
  
  对雒阳,长安两地,刘辩现在很放心。
  
  这两地不但有忠诚的老将镇守,还有精兵数万,寻常的攻击根本难以撼动。
  
  稍稍松了口气的群臣中,陈琳起身道:“陛下,吕布这叛君的理由找的实在是蹩脚,臣怀疑他并非是因为某些事情而对陛下您心生不满,实则是看天下烽烟四起,诸侯据地称王,羡慕了。”
  
  “段煨、张济所率乃真正的西凉悍卒,可他们对部下却约束的极好,在投降以后,从未发生过将士侵略百姓之事。而吕布帐下将士领着丰厚的粮秣,却依旧发生了这样的事,也许他是早就有预谋,准备借此向陛下发难。”
  
  “他不知朝廷,亦不知陛下您,也许在吕布的眼中,朝廷依旧还是曾经的朝廷,只是借着皇甫嵩、卢植这几位老臣在苟延残喘,他觉得自己拥甲兵数千,便可肆意妄为。”
  
  刘辩:……
  
  陈琳的口才确确实实是真的好。
  
  但就是这个话嘛,听着不是很悦耳。
  
  就在刘辩心中腹诽时,荀彧也说道:“陈大夫之言可谓见微知著,西园兵马在此次陛下亲征之前,本就不为外人所知。这数万精兵皆是由中藏府募资训练,本就未经朝廷之手,实实在在的算起来,这皆是陛下禁卫。”
  
  “我们这些人身在其中,已经忽略了此事。但也许在外人的眼中,的的确确就是如陈大夫所说的那般。如今更是在有心之人的刻意传扬下,外人眼中的朝廷应该是更显昏暗了。”
  
  刘辩抬手捂住了额头。
  
  行,你们这帮人是准备今天把实话一口气说完是吗?
  
  “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刘辩没好气的问道,“吕布可能都没有你们想的这么全面。”
  
  “不管外人眼中的朝廷是黑的还是白的,但谋逆就是谋逆,不可饶恕。”
  
  “朕以诚心待人,他人却以这些狗屁倒灶的理由来糊弄朕,实在可笑!”
  
  荀攸起身道:“陛下,东施效颦并非只是一个笑话,当有一个人站起来之后,其他人也就跟着蠢蠢欲动了。哪怕朝廷与陛下您毫无过错,是完完全全白的,他们该干的也还是会去干的。”
  
  道理说的再多,也掩盖不住刘辩心中的怒火。
  
  “传旨曹操,命他亲率兵马出陈留,给我想尽一切办法截住吕布,弄死他!”刘辩恶狠狠说道,他现在只要想起他在内心矛盾时依旧对吕布寄予的厚望,就感觉无数双巴掌在脸上呼来呼去的扇。
  
  他这张脸已经肿的都没法见人了。
  
  他明明知道吕布先生因为私欲,亲手杀了丁原,后又仅因为董卓向他执出手戟,而对董卓心生不满,便与王允合谋杀了董卓,可他偏偏还是想重用这个人。
  
  简直脑子有坑。
  
  舍弃立场问题,单单只是从人的角度去看吕布,他就不算是一个正人君子。
  
  看看人家刘、关、张,再看看吕布,大家都是结义的,这区别简直大出天了都。
  
  “若曹将军亲率兵马出战,吕布定不会是其敌手。这虽是一场波及都京都的混乱,但陛下大可不必忧心。”陈琳说道,“吕布哪怕是并了丁原帐下人马,兵众也不过数千人,况且还与皇甫太尉大战一场。以长安兵之战力,吕布应讨不了什么好处,这一番损兵折将下来,臣猜测吕布身边顶多不过二三千人马。”
  
  刘辩扫了陈琳一眼,心中骂道,你个没眼力见的。
  
  朕是担忧吗?
  
  朕现在布兵四方,需要怕他这区区千人吗?
  
  吕布就算再勇猛善战,那也不是数万大军的对手。
  
  我踏马的那是气!
  
  气自己明知不可为,而非要为之的一时之念。
  
  “行了,吕布之事到此打住,就算他是孙猴子,想要翻出朕的手掌心也得脱层皮!”刘辩咬牙说道,“先前说到哪了?继续!”
  
  众卿刚要回归先前的话题,忽有侍卫在外禀报。
  
  “陛下,羽林军军司马贾诩求见!”
  
  刘辩的思绪绕了一个大圈,这才想起来他让贾诩去干嘛了。
  
  “让他进来。”刘辩说道。
  
  几道通传过后,贾诩昂首弯腰上了这略显简朴的大堂。
  
  他的这个姿势看起来有些别扭,活像一只神采奕奕的鸵鸟。
  
  “贾文和,你可知罪?”刘辩目光微眯,陡然一声沉喝。
  
  贾诩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臣完成了陛下交代的差事,陛下不在京畿,臣只能千里跋涉来此复命,臣不知错在何处?”
  
  刘辩的质问还未喊出口,他就先一步截断了。
  
  好像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要给皇帝留个下来的台阶。
  
  刘辩被狠狠噎了一下,竟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本来就是想质问此事,未诏而至,罪责可不小。
  
  但这贼厮脑子转的跟踏马陀螺似的,快的有点儿过分了。
  
  一跪一喊,一气呵成,关键还理由无比的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