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处置此事,让刘辩倍感为难。
  
  该说的话,他早就已经跟和太后说过好几遍了,话也一次比一次的狠。
  
  可何太后依旧还是我行我素,几乎是完全无视的挑衅他。
  
  他上一次带着唐姬与琼姑去见何太后,这可还没过去多久。
  
  那一次他更是以何进的性命为要挟。
  
  可现在看看,对于何氏族人以及自己的性命,何太后好像已经完全抛之脑后了。
  
  她现在的目的,刘辩也大概猜出来了。
  
  就是要想尽办法的恶心他!
  
  “赵野,选几个忠心耿耿的,给朕盯着太后的一举一动,寸步不离!”刘辩再三思量之后,沉声吩咐道。
  
  “唯!”
  
  毕竟这是刘辩的生母啊。
  
  他不可能真的直接杀人,亦或者撤掉所有的下人,打入冷宫。
  
  况且这还是一个以仁孝立世的年代。
  
  他完全可以一怒之下送何太后归西。
  
  但这么做了之后的后果,实在是有些惨重。
  
  “此事,你也别想找出个什么结果了。虽然长乐宫卫士亲眼见过那就是长乐宫中的宫娥,但若太后咬死不认,谁也奈何不了他。”刘辩面带歉意,对唐姬说道。
  
  唐姬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陛下,妾身也并不想从长乐宫中发现什么。”
  
  “大不了以后宫外的吃食我都不吃了,您不能因此责罚太后。”
  
  刘辩听的心中郁郁,唐姬的意思他明白。
  
  说一千道一万,太后乃是皇帝的生母。
  
  她宁愿自己吃点亏,也不想因为此事而令皇帝责罚太后。
  
  “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刘辩轻叹一声,却又想不出来一个更好的办法。
  
  在改变了战术之后,何太后反而好像吃死他了。
  
  “此事,朕自有主张,你们就别担忧了。”刘辩振作起来,对二女宽慰道。
  
  怎么可能绝度的毫无应对之策呢。
  
  刘辩不太放心的再度交代道,“但朕方才的交代,你们不可懈怠,但凡与长乐宫沾边的任何事情,不要沾。皇后也要学着掌控长乐宫那边的动静,多加防范,你如今可是这后宫之长。”
  
  唐姬柔柔笑道,“妾身明白的,陛下你就放心吧。”
  
  他放心个嘚儿。
  
  刘辩一点也不放心。
  
  若无他护佑,唐姬和琼姑二人在这后宫之中,绝对会被何太后吃的死死的。
  
  他的这位生母可是以屠夫之女那并不高的出身,硬生生的从汉灵帝那庞大的后宫中横冲直撞杀出来的,甚至连董太后都间接的死在她手里。
  
  就这两个单纯的小姑娘,哪是何太后的对手?
  
  若他不倾力护佑,可能何太后的一个念头,就能让这两个姑娘死无葬身之地。
  
  “若长秋宫住的不踏实,你二人以后搬到云台暂住吧。”天知道刘辩说这话的心里有多郁闷,他好歹也是皇帝,可现在却要自己的女人暂时躲一下。
  
  简直离谱之极。
  
  这件事让他蓦然间响起了刘辩曾经压抑、憋屈又短暂的皇帝生涯。
  
  虽然时间并不久,但那样的日子换做现在的刘辩,他一天也过不下去。
  
  唐姬心中一暖,那双灵动的大眼中感动如水一般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她咬着薄唇,轻轻点头,“妾身一切皆依陛下。”
  
  赵野依旧诚惶诚恐的伏在阶下。
  
  脸上的冷汗把衣服都湿透了,身体也跪的好似快要僵直了。
  
  “起身吧。”刘辩扫了一眼,平淡说道。
  
  赵野现在虽然跟着他身份一路水涨船高,是他身边唯一的近侍。
  
  但这小子捅人的胆气足够,可让他去非礼太后。
  
  他应该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唯……唯唯唯。”赵野浑身上下哗啦啦的颤抖着,起来的时候,差点都没站稳。
  
  这短短的片刻之间,赵野感觉自己好像在鬼门关里来回趟了几圈。
  
  ……
  
  次日,德阳殿。
  
  “陛下,关东急报!”
  
  张雄急匆匆的上了殿来。
  
  “何事?说!”刘辩从案牍之间抬起头来,说道。
  
  “斥候传信,乌程侯孙坚在率军抵达鲁阳后,得知董卓早已身死,凉州叛军已被朝廷征剿,而袁术假传檄文之后,大怒,竟直接与袁术打起来了。”张雄说道。
  
  刘辩神色微怔,轻啧一生,喃喃道,“稍微有些早了啊。”
  
  “可惜,道路不便,各地驿舍不全,太可惜了!”
  
  如果朝廷在情报传输上,能达到全盛时期的模样,这一战或可打袁术一个措手不及。
  
  孙坚兴兵北上,与朝廷的里应外合,一定能够让袁术好好的喝上一壶。
  
  “传旨段煨……以及张济,令他们整顿兵马,修整兵器,择吉日先头出征。”刘辩说道,“征张济虎威都尉、张绣北地都尉。”
  
  他思虑再三,觉得还是不能忽略了这两个人。
  
  也不能装作不知道他们与段煨合兵一处之事。
  
  “令夏侯惇沿途接应粮草,若粮草有失,唯他是问。”
  
  “令夏侯渊、张辽于西园点马步兵马两万,缀段煨之后,次第出发。”
  
  这两道旨意很快就从宫里发出,直抵西园,与显阳苑。
  
  雒阳震动。
  
  隔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三公齐至。
  
  不等汉末三将开口,刘辩便率先主动说道:“关东急报,乌程侯孙坚率军北上之后,得知袁术、袁绍二人的阴谋,愤而出手,已与袁术打在了一起。”
  
  “孙坚虽勇,但袁术自去岁便一直暗中征募兵马,又兼地利之优,左右皆有人相助,恐讨不到什么好处。先锋大军先行一步,为孙坚摇旗呐喊,其余该准备的继续准备便可。”
  
  准备了万千言语,准备好好劝谏一下皇帝不可急功冒进的卢植三人皆愣住了。
  
  皇甫嵩这个太尉虽然对皇帝的奏折没有阻拦,但心中也有些疑问。
  
  此刻一听,一切烟消云散。
  
  这个好像还真可以打。
  
  朱儁说道:“孙坚曾为臣麾下佐军司马,此人虽不通谋略,不知变通,但打仗极其勇武,长亲冒矢石,身先士卒,随臣南征北战时,屡立战功无数。”
  
  “他打仗,哪怕被砍得浑身鲜血淋漓,也等闲不会善罢甘休。朝廷确实宜趁机出兵,与孙坚遥相呼应,为其摇旗呐喊,以壮声威。”
  
  刘辩一副洞悉了三人目的的模样,呵呵一笑,说道:“朕虽年幼,但也绝不打无准备之仗,既然大动干戈,那必然是有利可图。”
  
  “先锋大军先行一步,使者也该尽快动身了,诸卿可有人选?”
  
  皇甫嵩说道:“陛下,臣以为依荀仆射之谋,陈大夫便是最合适的人选。陈孔璋先后数度为使,皆办的十分完美,朝中应该没有比他更恰当的人选了。”
  
  “陈琳自然是合适的,但总不能只派遣他一人为使,这显得单薄了些,此行的使者队伍务必要庞大,让各地诸侯都看看朝廷的态度。”刘辩说道,“刘表在朝中可有关系莫逆之人?”
  
  “这个……何进大概算一个……”卢植讷讷说道。
  
  “何进?”刘辩懵了下,他脑子里压根就没有刘表和何进能牵扯上关系的概念。
  
  卢植回道:“启禀陛下,刘表原为北军中候,去岁何进传檄求贤之余,又大肆笼络各地诸侯与皇室宗亲。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表奏刘表为荆州刺史,暂领荆州牧。后有传闻刘表自领荆州牧,但不知是否属实,于朝廷而言,他依旧还只是荆州刺史。”
  
  刘辩听着卢植的叙述,脑子一时间,很懵。
  
  这怎么跟他记忆中的好像有些不一样呢……
  
  貌似刘表领荆州,并不是这么回事啊。
  
  这怎么……变了呢?
  
  不过,倒也不是难以理解。
  
  毕竟他已经把历史搅了个天翻地覆了,曾经的东西,不少都产生了变化。
  
  出现再大的偏差,其实都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只是这么点儿。
  
  “何进就算了,还是让他老老实实的在西园砌墙吧。既然刘表曾为北军中候,那就继续以马日磾为副使,率王允、赵融、冯芳、种辑为使。”刘辩大致想了下,说道。
  
  卢植轻咳一声,提醒道:“陛下,冯芳因滥杀无辜,残暴不仁已被张雄处斩了。”
  
  “嗯?”刘辩愣了愣神,有些郁闷的拿手拍了拍额头。
  
  他记不住百官,这可真的是一个大毛病。
  
  这朝堂的制度,现在其实非常有必要改一改了。
  
  三公与尚书台处置的有些事情,他其实都不知道。
  
  虽然这不是他记不住百官的理由。
  
  但刘辩觉得还是有必要把他的权利收回来一些,好让他在以后处理政事时如臂使指。
  
  有些人他今天还记得是干嘛的,指不定到了明天,就被换到其他地方去了。
  
  一个班级里不过几十个孩子,有些班主任都弄不清楚学生的情况。
  
  更何况他这个班里,足有学生数百名。
  
  那踏马是浩浩荡荡的一大群!
  
  不过,这个事暂时也不着急,还是得先顾一顾眼前的战事。
  
  “朕惦记一个死人是不应该的。那就这样吧,使者以这几人便可。”刘辩说道。
  
  其实他刚刚能记起,并点到冯芳跟冯芳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哪怕他是西园八校尉之一。
  
  除了曹操、袁绍、淳于琼,刘辩也记不得其他的校尉是谁。
  
  而之所以能记起冯芳,只因他的老丈人是曹节。
  
  ……
  
  在朝廷确定了基本的方向之后,这在枯树枝头新生的朝廷便开始了全力的运转。
  
  段煨、张济率先锋大军约八千人,在次日便从显阳苑的大营开拔。
  
  先锋大军所担负的一个最为重要的责任,便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他们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令道路畅通。
  
  大军在行至中牟的时候,张济找到了段煨,“该怎么做,拿个章程!”
  
  段煨正在亲自指挥将士伐木,以充实道路两侧的基石,闻言说道:“还能有个什么章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不想再东奔西逃了,没意义。”
  
  “朝廷好不容易给了你我一条重新为人的道路,当珍惜。”
  
  “更何况,这些时日你也看的足够清楚了,而今的朝廷已不是你我曾经所听闻的那般模样了。虽说不是兵强马壮,气势如虹,但灭你我不过挥手间,又何必再挑起纷乱呢?”
  
  张济愤然甩袖,喝道:“可你也看到了,朝廷这分明就是想让你我去送死!”
  
  “陛下心胸如此狭隘,你觉得他会在乎你这可怜巴巴的忠心吗?”
  
  “表面上以你我为先锋,可跟在咱们身后的大军算怎么回事,步骑两万大军啊,就趟着我们开好的大路,优哉游哉的过来了。这叫兄弟们怎么看?他们心里你觉得会平衡吗?”
  
  “我等说白了,也就是被征发的民夫!干的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段煨目光幽幽的看着张济,“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陛下就在等着你我造反呢?”
  
  张济愣了愣,忽然冷笑了起来,“打我肯定是打不过,但难道我还跑不了吗?从此地向前,可就到陈留了。”
  
  “我会拦着你!”段煨平静说道。
  
  张济怔住了,面色渐渐变得阴沉,他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要拦我?”
  
  段煨点了点头,“我会!”
  
  张济狠狠一咬牙,手指指着段煨阴狠说道:“原来如此啊。小心你这所谓的忠心给你留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你确实能拦得住我,拦吧,踏马的劳资随意了,等你死了我再走,老杂毛。”
  
  段煨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我相信你是有分寸的,不会做那冒险之事。”
  
  “挨过眼前的困顿,也许就是大道坦途,你我现在在开路,我们的前途也需要我们自己开路。”
  
  张济转身大步离开,一边吼道:“劳资只信我手中的长枪!”
  
  “无谋匹夫!”段煨嗤笑一声,继续指挥将士伐木。
  
  在他看来,这更像是皇帝的试探,而不是真正的折辱。
  
  但就算是折辱,他也能忍。
  
  败军降将,哪来的那么多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