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律令小女子也算是略懂,依律令,王左确实不算是大罪过,可敢问县尊难道真的要胡氏女被王左给打死了,他才算是触犯了律令吗?”蔡文姬质问道。
  
  清脆的声音在这公堂之上,颇有那么一番振聋发聩的意思。
  
  唐雎听着,只觉脑袋正在一圈一圈的变大。
  
  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话听着也像是那么回事。
  
  可这里是公堂之上,是要将律法的。
  
  不是他可以瞎断的。
  
  尤其是陛下就在他的身后,这让他怎么弄?
  
  总不能为了照顾蔡文姬,直接跟大汉律法对着干吧?
  
  刘辩看着公堂上的这一幕,脑袋也有些大。
  
  蔡文姬这是要献祭大汉律法,重开先河呐?
  
  他也看出来了唐雎的左右为难。
  
  很明显是蔡文姬的身份,让他难办了。
  
  “让唐雎派人验一验那胡氏女的伤。”刘辩对赵野吩咐道。
  
  赵野应了一声,却将目光看向了满脸不安站在一旁的县衙胥吏。
  
  那胥吏一个激灵,匆忙应了一声,就去了前衙大堂上,附在唐雎的耳边将此事嘀嘀咕咕的说了一下。
  
  “验伤?”唐雎一下子脑子更懵了。
  
  这让他怎么验?
  
  如果是一个男人,那相当的好办。
  
  可他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女人,县衙中也没有女的差役。
  
  “去,找个稳婆来。”唐雎吩咐道。
  
  “喏!”
  
  此刻县衙之上相干的人肯定是不能用的,那就只能从外面找了。
  
  两名胥吏闻声离开了大堂。
  
  王左狐疑的看着这一幕,满脸不耐烦的说道:“县尊,还要做什么?难道此事还不够清楚明白吗?若您想要偏袒这个不相干的女人,您大可发话,这个妾我弃了也可,这并非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什么叫你弃了也可,她是你的妾,可并非是你家养的牲口,吃穿不给,动辄便打骂,看看她身上这伤,腿都是瘸的,你似乎觉得这一切好像都是理所应当的?”蔡文姬厉声反驳道。
  
  王左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你,陈留蔡氏,书香门第嘛。她品行不端,多年无后,遭受这样的惩罚,难道不对?”
  
  “这与我的出身有何关系,既然她品行不端,也无后,你大可以弃了她便是,为何非要打骂她呢?”蔡文姬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王左不屑的笑了,“我就不,你能奈我何?我大汉有那条律法规定我必须弃妻?没有吧,难不成你要质疑我大汉律法?”
  
  王左俨然就是一块滚刀肉。
  
  以大汉律法为靠山,他看这堂上的所有人都是满脸不屑。
  
  撇开个人的主观因素,若仅只是从律法的角度去看,他好像的确立于不败之地。
  
  怼完蔡文姬,他目光凶狠的看向了他的小妾,胡氏女。
  
  “看不出来,你这个长舌妇翅膀是真的长硬了,都知道找外人来帮忙了!你以为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杀死我吗?哈哈,无知蠢妇。等今天回去,看我不打死你,反了天了。”王左怒吼道。
  
  胡氏女被王左这一声吼,吓得瘫软在了地上,眼中满是畏惧。
  
  她求救的看向了蔡文姬,见蔡文姬有些无奈,神色顿时萎靡了下来,眼中也有了死意。
  
  忽然间,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勇气,大声冲王左吼道:“你打吧,打吧,等会带着我的尸体回去打吧,你这个牲口。”
  
  “想死?那你也得死得了才成!”王左对胡氏女的以死相逼,完全不放在眼中,反而还嘲讽道:“你这一招都用了多少次了,你有本事现在死一个让我看看。”
  
  “你就算是死了,我也能让你不得安宁。不但是你,还有你的家人,宗族!”
  
  “够了!”唐雎重重一巴掌拍在了案上。
  
  王左的这番话,他都听不下去了。
  
  “都给我闭嘴,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若再敢咆哮公堂,悉数治罪!”唐雎喝道。
  
  王左目光阴狠的扫了一眼胡氏女,倒是给了唐雎一个面子,没有再继续威胁。
  
  蔡文姬看着嚣张跋扈到了极致的王左,内心憎恨不已,这却也有些为难。
  
  她现在完全是骑虎难下。
  
  她以为自己主张这件事,绝对是十拿九稳的,但却忽略了律法。
  
  胡氏女的这个情况,并无律法可依。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只能看单父令会如何看待此事了。
  
  若他可怜胡氏女,兴许能还胡氏女以自由。
  
  可若他完全以律法为依据,等待胡氏女的恐怕仅有死路一条。
  
  就在这时,两名胥吏带着稳婆上了堂来。
  
  “验一验这个女人身上的伤,务必如实禀报。”稳婆刚要行礼,唐雎就率先喊道。
  
  皇帝就在他的身后,令他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喏!”
  
  看起来年过的五十的稳婆真的很稳,眼前这样的场面,让她连神色都没有变一下,并且很迅速的就锁定了她需要验伤的人,并对胡氏女说道:“你跟我来吧。”
  
  “烦请县尊为老身准备一个地方!”
  
  唐雎冲胥吏使了个眼色。
  
  依旧是那两名胥吏,带着稳婆去了后堂。
  
  稳婆打眼一看,就是一个行事果决干脆的女人,她进去不过片刻的时间,就出来了。
  
  “回县尊,胡氏女身上仅有一些轻微伤痕,并无丝毫大碍,而且看起来时间应该挺久了。最深的那道疤在脸上,但应该是小时候所留。若县尊怀疑老身,可令仵作再细细甄别。”稳婆说道。
  
  “不可能。”蔡文姬听的满脸不可思议,大声喊道,“那道疤,她明明说是王左拿斧头砍得啊?怎么可能会是小时候所留?”
  
  稳婆冲蔡文姬微微颔首,“也许是王左小时候拿斧头砍得,这都是很有可能。”
  
  蔡文姬:……
  
  “那她的腿呢?腿是怎么回事?”蔡文姬追问道。
  
  “这个女人天生长短腿,加之可能是小时候贪玩,骨头摔裂过,都长歪了。”稳婆说道。
  
  蔡文姬的心态瞬间崩了,口中喃喃说道:“这不可能,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没道理骗我啊!”
  
  稳婆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很淡然的笑了笑,“也许,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这位姑娘不妨再仔细问问。”
  
  她看了一眼王左,说道:“王左虽然脾气暴躁,但却是个好人。”
  
  蔡文姬:???
  
  这事,她怎么忽然间有些弄不明白了呢?
  
  王左是个好人?!
  
  坐在廊下观看的刘辩都准备下圣旨,增律令了。
  
  结果忽然间来了这么一出,他也差点被闪断了腰。
  
  这个只看一,不看二的女人,她这分明是被利用了啊。
  
  “将那胡氏女带过来。”刘辩吩咐道。
  
  “唯!”
  
  小心翼翼伺候在一旁的县衙胥吏刚要动身,却被赵野制止了。
  
  两名虎背熊腰满脸杀气的刑卫,亲自去了后堂,将还没有出来的胡氏女带了过来。
  
  “为什么要利用蔡文姬?你又有什么目的?”刘辩面无表情问道。
  
  胡氏女打量着刘辩,眼神没了先前在公堂上的畏惧和惶恐,反而不屑的问道:“你是干什么的?我什么时候利用那女人了,不过她忽然间仁慈心泛滥,非要给我做主罢了。”
  
  赵野一脚踹在了胡氏女的膝盖上,阴沉沉说道:“见了陛下不跪拜,你是想死吗?”
  
  被猝不及防踹倒的胡氏女看嘴型似乎是想大呼小叫,只是陛下二字给他点了哑穴,让她瞬间安静了下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你是……皇帝?”胡氏女惊呆了。
  
  片刻后,她好像忽然间反应了过来,匍匐在刘辩的脚下,哀声喊道:“陛下,您可以一定要给民女做主啊,我实在是太惨了,那王左根本就是一个草菅人命的牲口。”
  
  “民女若不能与他和离,我一定会被他给打死的,陛下,求您做主。”
  
  对于胡氏女随机应变的能力,刘辩还是挺服气的。
  
  在这短暂的片刻间,她就能把自己身份转换成可怜兮兮的样子。
  
  这个女人,明显不是一盏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