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既无自立之意,颍川归不归豫州治下,又有何关系呢?”周瑜说道。
  
  孙坚刚要张口,周瑜却又说道:“我知晓叔父心中有些纠结,但在朝廷的门户之外拥兵,并不是一件好事。只要朝廷能腾出手,必然会攻豫州。”
  
  “冀州战事虽然僵持,但朝廷不但没有伤筋动骨,反而元气大增。兖州屯田,日见成效。皇帝虽然年幼,但渐露峥嵘霸气,这个时候,做个臣子兴许会比制霸一方要好一些。”
  
  周瑜的一番话,让孙坚的思路顿时豁然开朗。
  
  他揉搓了两下周瑜的脑袋,大笑说道:“武夫的身边就应该有几个你这样的。”
  
  “旁人幕僚成群,我却要靠你这么个半大小子,穷啊。”
  
  周瑜:……
  
  “叔父有我一人,足以抵旁人一群!”
  
  孙坚爽朗大笑了起来,“你小子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一般谦虚的,不是阴险之辈,便是无能之人。”周瑜说道。
  
  “哈哈哈,好,这话好。”孙坚心中大悦,“我儿的眼光比我好。”
  
  周瑜能入他的眼,完全是因为孙策。
  
  ……
  
  “冲动了,冲动了!”
  
  刘辩盯着阳翟那高大的城池,有点儿小小的忧伤。
  
  几轮箭雨下去,阳翟守军伤亡逾千。
  
  但这种伤害带来的混乱,很快就被压制住了。
  
  不需多想,肯定是孔伷使出了钞能力,把守军的人心再度给笼络了。
  
  这就让刘辩有些坐蜡了。
  
  将士的弩箭已经不多了,也没有必要再继续挥霍了。
  
  敌军没有如他所设想的那般混乱起来,那这样的意气之争也就毫无意义了。
  
  接下来,必须需要步卒!
  
  让刑徒军化身步卒去攻城,刘辩是真舍不得。
  
  太奢侈了些。
  
  他一开始的时候,锋芒太甚,错失了良机。
  
  战阵之上便是如此,一步错,步步错。
  
  如果刚开始示敌以弱,兴许他已经住进阳翟衙署了。
  
  但现在,只能干瞪眼。
  
  “是真他娘的草率了。”刘辩骂骂咧咧的又骂了自己一句。
  
  他轻骑而来,原本是没有试错的本钱的。
  
  可他偏偏就这么干了。
  
  这个典型的明知故犯,让刘辩现在后悔的肠子都有些青。
  
  “希望贾毒士能有更好的点子,否则就只能用非常规手段了。”刘辩幽幽念叨了一句。
  
  斩首行动。
  
  但翻越城墙的斩首行动,刘辩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这事他也没干过。
  
  贾诩看着刘辩在那里自言自语,给吕绮玲使了个眼色。
  
  吕绮玲一脸不情愿的做了个鬼脸。
  
  这个假父,竟然老是让她干推车童子,太过分了。
  
  “陛下!”贾诩上前。
  
  “朕的任性结束了,是不是该到你发挥的时候了?”刘辩说道。
  
  贾诩愕然,瞳孔中有些震惊。
  
  他的确就是这么想的,可他没想到皇帝竟然知道他会这么想。
  
  脱离了掣肘的皇帝,就像是被放出去的马驹,这浩荡天地都想肆意妄为的闯一闯。
  
  而贾诩不似其他的臣子,他想让皇帝玩的尽心,然后再由自己来收场。
  
  “臣死罪!”贾诩俯首。
  
  刘辩摆了摆手,“说说你的准备。”
  
  “我军轻骑而来,粮草难以为继,当撤退!”贾诩说道。
  
  “佯装败逃?”刘辩问道。
  
  “正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是孔伷现在的谋划,那怕阳翟乃是一群乌合之众,可在浩荡钱财的支撑下,他们也有一战之力。”贾诩面带微笑,“若我军撤退,孔伷耗费了大量心血准备的拳头,便会打在棉花上,这一拳无力,军心也会因此而散。”
  
  “再趁其不备,掩杀而来,可一举夺城!”
  
  刘辩微微颔首。
  
  他的谋划和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比起来,还是缺了些味道。
  
  太直接了,不够阴。
  
  “你肯定没有仅仅准备这一条。”刘辩说道。
  
  贾诩轻笑,“陛下对臣可真的是了若指掌。此城浩大,很适合火攻!”
  
  刘辩微微仰头,“这的确是一个不错战术,但会有无数百姓因此而伤亡,搁置吧。”
  
  “唯!”
  
  “英林,派人上前叫骂,给朕狠狠问候孔伷的祖宗。”刘辩喊道。
  
  “唯!”英林催马上前,高声道。
  
  “我军需守几日?”刘辩问道。
  
  “两三日便可,我军并无粮草,这是一眼就能看到的事情。”贾诩说道。
  
  “好,那就两三日。”刘辩颔首道。
  
  斩首行动,看来可以留到最后。
  
  ……
  
  城下的叫骂用词很是尖锐。
  
  那些话让孔伷面色铁青,面皮一阵一阵的抽搐着,眼中几近能喷出怒火来。
  
  “还请主公暂时忍耐!”从豪绅那里回来的苏盛劝谏道,“朝廷军远道而来,并未携带粮草,我军只需坚守下去,此战便可大胜。”
  
  “不能主动出击?”孔伷沉声问道。
  
  苏盛摇了摇头,“还请主公暂时打消这个念头,这支兵马显然是朝廷军中最为精锐的骑兵,野战我军定不会是他们的对手,反而会让他们有可趁之机。”
  
  “此刻我军士气正盛,可朝廷军箭矢也无多,他们只能看着我们干瞪眼,却无可奈何。”
  
  “兵乃是精兵,但用兵之人,很明显不是很懂。”
  
  孔伷冷笑了一声,“皇帝亲自率军而来,哪有别人置喙的余地?这一战,肯定是皇帝亲自坐镇指挥。儿皇帝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可看的出来,他除了残暴顽劣之外,其余狗屁不通。”
  
  苏盛配合着笑了笑,然后说道:“主公,幸好是皇帝亲自坐镇指挥,否则若是老成之将,恐怕不会给我军收拢军心的机会,这是天佑主公。”
  
  天佑主公……
  
  这话让孔伷很是受用。
  
  苏盛是个会做人的。
  
  他本是家臣,如今正大光明的率先称主公,这是在给他造势呢。
  
  ……
  
  长公主府。
  
  “朝廷大军还未攻城?”刘侑一觉刚刚睡醒,正亲手处理着一只羊。
  
  她下手很快,动作很是麻利,不到片刻功夫就将羊皮剥了下来。
  
  两个侍女给刘侑打着下手,一人说道:“奴婢听那些军士说,朝廷大军皆是骑兵,不善攻城,正在僵持。”
  
  刘侑挥刀的动作,微微停滞了一下,“全是骑兵?”
  
  “是啊,主公,那些兵卒就是这么说的。不过听说朝廷这次来的是精锐,数百骑把孔伷的三千步骑追着砍,一个都没留下,全砍了,还把首级在城外摆了个山。”侍女说道。
  
  “好逞凶斗狠,却不通谋略,领军者何人?”刘侑有些失落。
  
  那侍女忽然停下手中的活,一脸惊喜的说道:“奴婢正要跟公主说此事呢,听他们说是陛下亲自领军来的,带兵直接冲到了城下,好多人都在说陛下面若冠玉,生的英俊。”
  
  “生的英俊又如何,不通谋略,领军之将也是个废物,这仗怎么能这么打!”刘侑被气的胸膛起伏,扔下刀说道,“你们收拾,收拾完自己吃吧。”
  
  “公主……”
  
  两名侍女手足无措的慌忙起身。
  
  “没事,我静一静。”刘侑说道。
  
  这个消息,让她顿时失去了吃烤羊的兴趣。
  
  “公主这是怎么了?”一名侍女小声嘀咕道。
  
  另一名拽了拽她的衣襟,轻斥道,“别多嘴,赶紧将这养收拾了,公主等会还要吃呢!”
  
  “奥,奥,好……”
  
  ……
  
  在接下来的两日里,刑徒军就做了一件事。
  
  肆无忌惮的挑衅。
  
  刘辩和贾诩把能想到的侮辱人的招数,尽皆用在了这里。
  
  叫骂,在城下搏戏,光着膀子饮酒叫骂,开篝火大火等等。
  
  但孔伷就像是死了一样,完全无动于衷。
  
  “这厮还挺能忍。”刘辩感叹了一句,不禁又对自己刚开始的锋芒毕露感到后悔。
  
  的的确确应该示敌以弱的。
  
  贾诩看着前方的人头小山,笑道:“孔伷也害怕自己的首级变成那其中之一。”
  
  “时机也差不多了,今日撤军吧。”刘辩说道。
  
  贾诩颔首,“确实也差不多了。”
  
  当天下午,刘辩就率军离开了阳翟。
  
  当时孔伷就在城头上。
  
  这几日他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索性直接就住在了城头。
  
  一则鼓舞士气,二来也能随时监控朝廷军的动向。
  
  反正就这个天气,哪怕是露天打地铺也不怕受冻。
  
  “主公,敌军撤了!”苏盛一脸喜悦的对孔伷说道。
  
  “伯业,你说这会不会有诈?”孔伷心中有些不安。
  
  刚开始,他听着敌军对他的侮辱和谩骂,恨不得亲自提兵出城,与狗皇帝决个生死。
  
  但时间一久,他反而习惯了,更多的开始考虑皇帝的目的。
  
  “会!”苏盛给了一个非常肯定的答案。
  
  随即说道:“但敌军轻骑而来,粮草匮乏也是事实,左近并无地方给他们补充粮草,唯有撤军,或者令兖州派大军补给。但大军一动,即便是从最近的陈留补给,也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若能拖延半个月,我想皇帝不会这么急匆匆的撤军。”
  
  苏盛的解释,让孔伷听的有些云山雾罩的,“既然你这般说,为何会觉得会有诈?”
  
  “退兵乃是必然!”苏盛说道,“但皇帝在我们手中吃了个闭门羹,必然心中有火,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在退兵之际,给我们摆一道,这是极有可能的。”
  
  孔伷的眼睛缓缓眯成了三角眼,“你的意思是……他会杀个回马枪,然后撤兵?”
  
  “主公高见,正是如此。”苏盛赞道。
  
  “那就再等等,拖着,城中粮草充裕,莫说是几日,我熬他一个月又如何?老夫就不信皇帝能用一个月的时间给我耍回马枪。”孔伷不屑说道。
  
  最初的激进,在这几日已经被熬的差不多了,他现在的心态非常的平和。
  
  可苏盛却摇了摇头,“主公,一个月的时间我们耗不起!”
  
  “你这又是什么说法?”孔伷被苏盛这来来回回的话,绕的心中有些郁闷。
  
  你他娘的就不能一口气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主公,皇帝必不甘心这一次的无功而返,哪怕不是为了吕布,他也会再度挥师南下。”苏盛说道,“而我们的旁边,就是那个野心勃勃的孙坚,他可是皇帝手中的刀。我们孤军在此,能扛得住这一次,下一次又该怎么办?”
  
  “怎么办?”孔伷脑子抽了一下,脱口就问道。
  
  “当寻求盟友啊主公!而且,要尽快!”苏盛说道。
  
  在战事未开之前,您老就在筹谋着盟友,怎么现在到了眼前,反而不知道了?
  
  孔伷若有所思,连连颔首,半晌后说道:“这确实是得尽快!”
  
  仅仅只是一个孙坚,就让他有些焦头烂额。
  
  若皇帝再大举兴兵而来,孔伷看了看城上这些将士,下一次恐怕是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