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末,诸京的雪下得正浓,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入夜,荒郊的一个庄子,只有一户人家还亮着火。
一个穿着简陋的女子坐在床头,身上只批了一件薄薄的衣衫,面容焦黄消瘦。
慈宁宫,也在下着纷纷大雪,榻上的女人枕着最好的暖玉,衣上绣著正龙,可她已经无法开口。
众人跪倒在地小声抽泣,年轻的君王握着她的手更是留下两行泪。
不管是前世今生她都死在雪夜,真好,长眠于冬雪。
——
“撕……”
宁寒枝感觉一阵头痛欲裂,奇怪的是身体怎跟移位了一样。
她挣扎着睁开眼,古色古香的房子引入眼帘,轩窗外风雪大作。
她这是在哪?为什会来到这儿?
更奇怪的是她伸出自己的这一双手,如此细软的手怎可能是她的,她再打开衣服一看瘦骨嶙峋,怎回事——
可她一侧身,看见那高堂之上孤零零的牌位,她终于想起来了。
她这是又回到了第一世啊,这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这是南朝,她本是宁府的嫡小姐,可便宜父亲为了攀高枝抛弃妻女,只为娶高门第的女子做正妻好加官进爵。
把自己的正妻打成妾室就算了,为了让柳夫人放心还把二人赶到庄子生活,不仅不给钱还让街坊邻居不得靠近,怕他们乱说。
唯有一个舅舅会寄来银两救济。
母亲郁郁而终,而自己就算要被接回宁家,也只是帮自己的好妹妹替嫁的工具!最后没用之时便卸磨杀驴,直接送与别人府上当妾室,过得猪狗不如。
宁寒枝死后没想到自己会带着记忆投胎,投胎成了公主锦衣玉食十几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一切尊荣。
可到最后还不是要被送去和亲,怪只怪自己没有投到皇帝的位置上啊!
不过她没有屈服命运,而是凭借着自己和亲公主的身份立住自己的地位,老皇帝一无所处,她就亲自找宗亲过继,自己垂帘听政。
可惜这权倾朝野的太后她也做不久,没多久便过劳而死。
宁寒枝光是想想上面两辈子她就得气笑,这过得也太不痛快!既然老天爷还让她回这这辈子走一遭,那她就绝不会辜负此生!
她扶著墙壁踉踉跄跄地走到牌位跟前,“娘,女儿回来了。”
一滴泪无声地从她的脸上滑落,一个原本有娘养有娘教的人再投胎也忘不了啊。
门外传来车辘的声音,似乎还有一堆人跟着,隐约能听到抱怨声。
宁寒枝警觉,对了今日是宁府的人来接她的日子,正愁找不到他们呢。
房中也没有什东西,只是抽屉的那封信,宁寒枝赶紧藏到了衣,这可不能被他们发现。
一盏茶的时间不到,就有人敲门了。
宁寒枝迟迟不打开门,外面的人便开始不耐烦地推门,果然是宁府的做派,做事跟个山贼土匪没什区别。
这门早已经是腐木一块,大力一撞便能开一个洞,他们就这直接闯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年老的嬷嬷,看绸缎样式也就比宁寒枝身上的贵上个十几倍。
后面则是几个中年嬷嬷,还有几个年轻的家丁抬着几个箱子进来。
“这屋也忒冷了。”一个嬷嬷忍不住嫌弃道。
那为首的周嬷嬷正是柳夫人的人,她挥了挥手,其他人便把箱子打开,面全是一些衣裳首饰,还有保暖的靴子。
“寒枝小姐,大人和夫人让我们来接您回府了。”
“夫人为错过你的及笄礼十分愧疚,特命我等给你送来这些首饰,若您瞧着喜欢就挑一些穿回府吧。”
这是根本不把宁寒枝放在眼,只把她当是乡下的丫头,看到这多好东西,就应该感恩戴德跟着他们走,之前她也确实是这样。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当公主,皇后,太后的时候她见过的好东西不是一个宁府能高攀的。
而且这一切原本就是属于她的,何须他人来向她施恩?!
“嬷嬷贵姓?”她好似蒲柳靠在床榻之上,神态动作都不像是个身子骨硬朗的人。
“单名一个周,府的人都叫我周嬷嬷。”
“周嬷嬷。”她又低声重复这三个字,眸下一冷,之前可没少被这个老虔婆害啊,重生回来第一笔先给这位老虔婆记上。
“寒枝小姐您记着就好,时候不走了,也该早点起身回府,这要是大雪封路我们可就走不了了。”
几人将箱子打开,让宁寒枝自己挑,她抬手便看向了周嬷嬷。
见周嬷嬷不动,她才扶额道:“劳烦嬷嬷扶我一把,天寒地冻站不住脚跟。”
“是。”若非是老爷夫人急得不行,她也不会来接这乡下丫头,还敢让自己扶她,真是个急功近利的角!
宁寒枝将周嬷嬷那点心思都收入眼底,她就是要让这群人打碎牙和血吞,不然她之前吃的苦都白吃了。
她那手就像是在淘金一般,一件一件给你倒腾出来,最后就挑了一件红色云锦裘服。
挑到喜欢的,她才缓缓露出一抹微笑。
至于首饰,白玉翡翠都是有瑕的,至于这其他的连足金都不是,不如不戴。
衣物穿戴整齐后,宁寒枝又走到牌位的不吭一声直直跪下,三叩首后用白布将灵牌裹好藏于自己的袖中。
有人碰了碰周嬷嬷的肩膀,周嬷嬷敛下眼神。
今日来的全是柳夫人房的得力下手,为得就是确保万无一失,夫人说得对她娘跟她都不是什安生的主。
足足两个时辰后,才见到诸诸京门。
外面一阵车马奔波之声经过,她原想打开轩窗一探究竟,突然太阳穴猛地直跳,她停下了手。
轩窗之外恐怕是瑾王,宁芝芸原本要嫁的人,如今她回去便是替代她。
“让马夫再快些!等会可要下大雪了!”嬷嬷们如临大敌,生怕马车慢了。
宁寒枝靠在车窗上,抬眸欣赏他们急又不能太急的样子。
两刻钟后,马车稳稳停在宁府门口,周嬷嬷一种人先是望风然后立马就去扶宁寒枝下马车。
“寒枝小姐,请。”
“我要走正门。”
小妾入府才走偏门,她就算只是庶出也不该走着,宁寒枝现在知道他们急什,就知道该如何拿捏他们。
“时间不够了。”周嬷嬷一声令下,众人开道,恭请宁寒枝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