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的风浪完全超乎了谢烬的想象。
哪怕以谢烬身躯之强悍，在这风口浪尖上也脸色苍白，发出阵阵干呕。
这，才只是过去一天。
十万人，差不多有八成都倒下了。
整个船舱都弥漫着刺鼻的味道。
“停船，这么下去不用到江都，咱们都死在路上了。”
琅琊，王玲月的老家。
谢烬打死也没想到，第一次进琅琊王氏的门，竟然是以这等姿态。
差点被人抬进去。
若是有不知道的人一定要问，就这，天下无敌的谢烬？
谢烬登门，王家自然摆出最高的接待规格，只不过……
“那个，爷爷，我能先找个地方洗个澡，睡一觉吗？”
谢烬也不想啊。
但是天天在臭气熏天的船上，那味道，比猪圈也强不了多少。
不，这样是对猪圈的不尊重，众所周知，猪是一群干净的动物。
“孙儿自去即可！”
王家老爷子，王重的父亲，当代主事人王钧笑着让下人把谢烬带到客房。
“爷爷，这真是那人谢烬？”
“不像啊！”
王玲月的堂兄王牧之好奇的问道。
“你们几个懂什么。”
“谢烬出生北地，不识水性，如今冰雪消融，黄河涨水，他能坚持到琅琊已经不错了。”
“那爷爷，咱们要不要帮一帮他？”
“牧之啊，他是月儿的夫君，咱们就是一家人，你说呢？”
“我懂了，爷爷，一会我就去找他。”
王钧满意的点点头。
傍晚，王家举行了盛大的晚宴，琅琊城内，有名有姓的豪族官吏都出席参加。
就为了一睹谢烬的真容。
可此时，谢烬虽然身上已经没有异味，但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好似大病初愈一般，着实让众人捏了一把汗。
心道，王家不会招了个大烟鬼吧！
“妹夫，河面行船，为兄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船只稳如陆地，不过也有些许弊端。
“大兄速速说来！”
谢烬就像落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他现在就想安稳到达江都，不然这十万士兵到了江都也成了病秧子，上战场就是送菜。
“我王家有一法，只需用铁链把大船连在一起，然后铺上木板，船舶自然如同平地。”
“不过，这样也使传旨丧失了机动性，若是敌人突然袭来，恐怕……”
铁索连环？
谢烬走到王钧的身边，“爷爷，咱们家可认识一个姓庞的矮骡子？”
“庞？”
王钧沉思片刻，郑重的摇摇头，“不曾，未曾听说谁有姓庞的朋友。”
“那复姓诸葛的山野村夫呢？”
“诸葛？”
王钧再次摇摇头。
“那周瑜，鲁肃，蒋干，曹贼呢？”
“都不认得。”
谢烬点点头，“不认识他们我就放心了。”
“此处南下还有坐船走上三日，就依舅哥的办法吧！”
在琅琊待了三日，见诸多士兵都已经恢复，谢烬才让人重新登船。
大船已经被铁链连在一起，上面还铺上了木板，远远看去，就好像一座移动的城池一般。
运河上的风浪已经无惧。
只是行船速度自然拖慢许多。
不过，这已经算不错了。
不然，一个个下了船都站不起来，还怎么打仗？
“谢忠，一定要不分昼夜的派出小船，在大船前方二十里巡查，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
“将军，没必要吧，咱们现在这大船，谁敢阻拦？”
谢烬冷笑一声，曾经有个统帅八十万大军南下抢人妻的曹老板也这么想的，结果被一把火烧了个底掉。
“若是有人架着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小船呢？”
“大船难以分开，我们岂不都要喂鱼？”
“是！”
江都。
姬时没想到谢烬竟然比他晚一步到达。
但是当看到谢烬大船的时候，姬时心中已经了然。
毕竟，旱鸭子没下过水，慢一点情有可原。
大军汇合后，在城内休整，谢烬和姬时两人则对着地图沉思。
现在有两种方案。
一种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金陵，拿下姬天，然后对江南实行安抚。
而另一种则是……
借助这次机会，重建江南秩序。
“陛下，您可是想让江南重新洗牌？”
姬时赞许的点点头，“不错，我猜，若是让你选，你也会选第二种吧？”
“话虽如此，可是，江南却需要一身怀铁腕之人镇守方可。”
“不错，改变江南秩序，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朕认为，至少要五年的时间。”
五年吗？
谢烬暗自摇头。
若是用五年时间想重建江南的秩序，那恐怕要人头滚滚了。
正常来讲，这种事情，最少需要一代人甚至两，三代人的耕耘。
一点点的潜移默化改变原住民固有的思想。
“你来镇守江南如何？”
“啥？”
谢烬一愣。
“朕说，让你守备江南。”
“陛下，别闹啊！”
谢烬苦笑一声。
“幽州十三郡，加上安北都护府，奉天，冰城，这地盘加起来都快有中原大了。”
“您再让我镇守江南，怕是坊间要出传言，我谢烬要登基自立了。”
“哈哈哈！”
姬时大笑起来。
“那你当初在甘泉宫怎么说，为了姬淮你甘愿当权臣？”
“不一样啊陛下！”
谢烬摊摊手，“于情，我和太子乃是莫逆之交，按照辈分，太孙也该叫我一声叔父或者姑父，我保他，保姬家江山，天经地义。”
“于理，我是臣子，他是君王，他年幼的时候，我辅佐他也是天经地义。”
“那权臣呢？”
谢烬嘿嘿一笑，“权臣一说，不过是给太孙最后一个考验。”
姬时本来嬉笑的表情突然严肃，“你准备，用你自己，给他上最后一课？”
谢烬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向滚滚东流的长江，“陛下，我和太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肆意的在草原上跑马，能尽情的在山中行猎，就像小时候一样。”
“若真有那么一天，不过就是我的愿望达成了。”
姬时拍拍谢烬的肩膀，“我虽然老了，但是能再撑十五年，你放手去做。”
“草原，南蛮，高丽，回纥，吐蕃，你不要担心没有仗打。”
“你放心，姬淮是我的孙子，姬家人，没有杀功臣的。”
等等！
姬时猛的反应过来，现在好像说的不是这个问题啊。
抬脚就踹了谢烬一下，“差点让你带歪。”
“我说的是江南。”
“你能帮我镇守江南五年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