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傅川手上的筷子被他折成了两截，他抬眼不满地看向弟弟：“傅瑜，你有病吧，说的都是些什么鬼话？你让我当逃兵？把扬州城留给倭寇，你知道这满城百姓会遭遇什么吗？”
傅瑜连忙安抚：“大哥，别生气啊，我这不就说着玩玩嘛！”
傅川嗤笑一声，眼中明明白白地写着不信。
傅瑜的手顿了一下，夹起一块排骨往他哥碗里放：“吃饭吃饭，大哥，这是你最爱吃的排骨。”
傅川却是放下了碗筷：“你到底干嘛来了？”
“大哥。”
“爹让你来的？
傅瑜面带难色地点头。
“先吃饭，吃完到我书房说。”傅川到底敛下了怒气，只是垂下的眉目中，眸色已微微转深。
兄弟俩很快进了书房，傅瑜顶着他哥的目光，硬着头皮道：“爹的意思是，让江南出点事儿。这样瑞王不得不出征，好给太子表哥争取点时间。”
“瑞王既在监国，怎么可能奔赴战场，朝中是无人了吗？我怎么记得勇王和谢国公世子都刚回京不久。”
“唉，江南战场到底还是瑞王比较熟嘛，只要你这边折子递上去，爹肯定会想方设法鼓动瑞王出京的。”
“最好能让他死在江南对吗？”
这话傅凌云的确说过，所以傅瑜也没反驳。
傅川坐在椅子上，手指一下一下地叩着桌子。他其实能理解父亲的做法，家族最大嘛。若换了以前，他未必觉得用一城百姓换取江山有什么不对。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哪个上位者身后没有尸山血海。
可这三年，他守护着这块土地，也见识过沦陷的城池会遭受什么。那不是简单的“屠城”二字，而是活生生血淋淋展现在他眼前的苦难。
江南人提起倭寇个个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啖其血食其肉。
给这样的人大开城门......
呵，只要他傅川活着就绝无可能。
傅瑜半天没听他说话，只道他是不愿意，苦口婆心地劝道：“大哥，我知道你可能舍不得。但是太子表哥现在真的很危险了，咱们傅家也是。皇上虽然没有明着夺取虎符，但咱们家能握住的军权却是一再缩水，长此以往，傅家就只能沦为普通世家。”
“爹又怎么保证，太子登基就会重用傅家？”
“太子平庸，自然只能依附咱爹。大哥，成大可者不拘小节......”
“那也不能牺牲一城的百姓为傅家铺路。”傅川的声音仍是淡淡的，傅瑜却听出了他的坚定：“大哥，其实我想过了，也不一定要是扬州城，换个小城也可以的。”
傅川看着他：“你在国子监就学到了这个？”
“大哥。”傅瑜有些难堪。
“别说了。”傅川冲他摆手：“无论如何，我绝不会放倭寇越过防线，你没见过，所以不知道被倭寇屠戮过的城池有多惨。至于爹......”
傅川没再说下去。
傅凌云对家族有多看重，他比谁都清楚。换了三年前，他没准会同意他的方法。
但是现在，江南是他守护了三年的地方，死了多少兄弟才换来现在的片刻安宁，若为一己之私将满城百姓送到倭寇刀下，他后半生怕是只能活在噩梦中了。
男儿立于天地间，不求闻达于诸侯，但求问心无愧，足矣。
是夜，没能说服他哥的傅瑜辗转反侧。第二天趁着傅川去卫所，悄悄去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
那里藏着傅凌云给他的两位谋士和二十位高手。
傅凌云对自家儿子也是有几分了解的。
大儿子自小作为继承人培养，很有自己的主见，又放出去野了几年，未必愿意和小儿子似的，事事听从自己的，自然要做两手准备。若是傅川同意他的计划，自是皆大欢喜，可若是他榆木脑子不开窍，便只好让他们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