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冷，司徒绝已经病得下不来床了。
十几个太医束手无策，齐刷刷地跪在昌武帝面前表示，宁王的病来得实在太奇怪，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恳请皇上张贴皇榜遍寻名医，否则宁王怕是过不了这个冬天。
季靳站在昌武帝边上，眼眸微垂，遮住了里头所有的情绪。
冬天？呵呵，算算日子，他顶多就只有半个月了。
昌武帝打小见惯了后宫的倾轧，孩子出生之后，便在后宫安插了不少眼线。是以除了大皇子夭折，四皇子毁容外，其他孩子都平平安安长大了。冷不妨听得司徒绝命不久已，整个人都怔住了。
后退一步差点摔倒，幸而被李福瑞扶住，李福瑞眼中闪着泪花：“皇上，龙体要紧啊。”
昌武帝闭了闭眼，沉重道：“你们就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吗？”
十几个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人敢答话。昌武帝又看向季靳：“季爱卿，你呢？”
季靳跪到他面前：“皇上，微臣明白您的意思，但宁王身上并无中毒之象，且微臣曾用过四种方法引蛊，宁王体内并未有半点动静。”
“像治头风那样，用蛊虫入药呢？”
“微臣无能，对宁王的病一无所知，更不知该用何蛊。”他重重磕了个头，对这个老人多多少少有些愧疚。
因为治好了他的头风，昌武帝一直都给他最高优待，不然他也不能在太医院混得如此顺风顺水。
但他还是给他儿子下了毒，且袖手旁观。
不过他并不后悔，司徒绝又不是什么好人，坏事做尽，还能不许人报仇吗？
昌武帝并不是个暴戾的君王，向来不搞迁怒那一套。可即将到来的丧子之痛还是让他怒上心头，太医院从上到下全都吃了挂落，一人三十大板。
他花那么多钱养着的太医院，号称全大胤最顶尖的医者皆云集于此。
结果却连他儿子为什么病都没查出来，一拖拖了两个多月，以至于病入膏肓，没让他们陪葬就已经够仁慈了。
都是些拿笔杆子开方子的大夫，顶多拿针扎扎穴位。哪个大夫挨得住板子？更何况能入太医院者普遍不会太年轻，是以一群人都慌了，一个劲儿地朝季靳使眼色，想让他这个院判帮忙求求情。
但季靳却是非常平静地磕了个头：“微臣领罚。”
得，没半点盼头了。
李福瑞却是先急了：“皇上，一整个太医院都受罚，万一您和娘娘们有个头疼脑热，可找谁看去？”
特别是季太医，那可是皇上的御用太医啊。
平时有哪里不舒服，可全是由他调理的。皇上没少赞他妙手回春，这三十板子打下去，不说会不会让季太医寒心，这万一打出个好歹，皇上一时半会儿找这么顺心的大夫？
昌武帝正伤心呢，闻言气道：“马上去宫外贴皇榜，谁能救绝儿的命，朕赏他黄金万两，招他入宫为官。”
李瑞福知道劝不动了，只能依言去办。
不多时，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全被压住打了顿板子。
太医跟文弱书生差不多，就没几个扛揍的，哪怕行刑之人怕弄死一两个没下重手，但三十板子下去，太医们还是全倒下了，一个个的趴担架上血肉模糊地被马车拉出宫去。
其他人还好，有家有室有人顾，再不济家里也有下人。
只有季靳，孤家寡人一个。因有洁癖，家里连个下人都没有，搞得送他回来的太监都忍不住同情他了。季靳倒是无所谓，拒绝了小太监帮他上药的好意，扶着门框一瘸一拐地进了厨房
这一身血污，不洗澡可没法儿上床。
一整个太医院因为宁王之病被杖责的消息很快便飞遍了三宫六苑。娘娘们敢怒不敢言，只有简贵妃嫌罚得不够重，摔了个花瓶后骂道：“就该把这帮庸医全拉出去杖毙。”
“一群庸医，连点小病都治不好。”
“呜呜呜，我的皇儿。”
骂着骂着就哭了，眼泪流过她未施脂粉的脸庞，上头的细纹清晰可见。
她哭得伤心欲绝，平日里最在意的容貌和仪态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许久不曾踏足娠芳殿的昌武帝在殿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禀退众人踏进屋去，他叹了口气：“绝儿病重，你去宫外陪陪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