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还未升起，采莲河上飘满了河灯，橘色的烛光透出白色的灯罩，映出一片哀思。
陆念芙站在河畔，看着一盏荷花状的河灯渐渐飘远，顾砚尘陪她站了一会儿：“大姑娘可要沿河走走？”
河畔挨挨挤挤，除了放灯的，还有人端了祭盆，直接在河边烧纸。
夜风卷着灰烬，有些吹入河水，有些则落在行人的身上，着实算不得散步的好去处。陆念芙摇摇头：“还是回去吧，你明天不还要去扬州上差吗？”
响水县到扬州，骑马要一个半时辰，顺水而下，却只半个时辰便够。只要天气好，每天早上都有去扬州的船，晚些睡觉自是无妨。
顾砚尘看出她没兴致，便没反驳，护着她从河畔离开，府上的马车已在路边等着了。
北疆龟缩一隅，回颌和蛮子倒是时时挑衅，是以朝庭的兵力主要集中在东部和南部。各州府置卫所，兵力几百到几千不等。
江南富庶，离战场也远，但卫所里的士兵却不敢懈怠。无他，海上匪寇越发猖獗了。
萧山卫兵力一千余，正好是一个千户所领兵数。
这些人三不五时便要乘船巡视，确保过往船只的安全。有时发生恶性抢劫事件，还得想法子捣到匪寇的老巢去。没办法，收了人家的保护费，总得发挥点作用不是？
就是这钱着实不好挣，一不小心就因公殉职，是以即使在卫所当兵富得流油，却一直招兵困难。
有钱也得有命花不是？
上一任千户就是在剿匪的时候被杀的，死的时候尸体被扔到海里，现在都没找回来。是以卫所这会儿的气氛颇为沉重，对这个新头领表示欢迎都没劲儿。
顾砚尘倒也不在意，问道：“办公的地方在哪儿？”
一个年轻的男子走出来：“千户大人这边请。”
“你叫什么名字，担任什么官职？”
“属下孟长东，是郑千户的幕僚。”
“原来是军师啊，失敬。”
“不敢当。”
顾砚尘多看了他一眼，比起其他兵士，他的皮肤算得上白净，长相普通，但一双眼睛却是大而有神，颇为明亮。
他领着顾砚尘拐过两个弯，面前便出现了一栋防守严密的屋子，门匾上“千机堂”三个大字在阳光直照下也反不出光，一副灰扑扑的模样。
里头却是颇为敞亮，屋顶很高，两面都开了窗户，还有一整面墙上绘了一副极其精细的海图。
好几个地方被重点圈出，顾砚尘细细一看，发现是几处海湾所在，皆是容易中伏之地。
孟长东推开一扇小门，里头是一间寝室。
“此处是大人休息之所。”
“听闻卫所有设军属宿舍，离此远吗？”
“不远的，大人现在要过去看看吗？”
“现在不用。”以后八成也用不上，顾砚尘想到陆家优渥的生活，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便是成了亲，大姑娘也不可能住到卫所来啊。
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顾砚尘了解了一下萧山卫的情况，也弄懂了这些兵士兴致缺缺的缘由。简而言之一句话，海上近来多了伙鼻子下留着撮小胡子的匪寇，不知道来自哪里，讲的话叽里呱啦的也没人听得明白。但这群人武力值却是颇高，使一柄长弯刀，遇船便劫，且下手极其残忍，被他们盯上的，几乎不留活口。
如今海上人心惶惶，小些的船队都不敢出海了。
萧山卫出动了几次，好不容易将人堵住，却是损失惨重，还折了一个千户。
顾砚尘问道：“对方有多少人？”
“不知。”
“可知他们落脚何处？”
孟长东仍是摇头。
人都折了，却连对方在哪都没摸清，丧气是应该的。顾砚尘想了想：“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出发巡海。”
“是。”孟长东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他最怕的是新来的千户不战而怯，如果那样的话，那伙匪寇定然越发猖狂。郑千户和那些兄弟就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