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从江南传回来的八百里加急宛如一枚水雷，直接将早朝炸成了一锅稀粥。
以曹国公为首的皇后派当即将司徒绝贬到尘埃，几个御史慷慨陈词，罗列了数条罪状往司徒绝脑门上扣，就算不能致他于死地，也势要让他元气大伤。
顾砚尘这回很低调，站在自个儿的位置上安心地看着两派人掐架，只差捧把瓜子了。
奈何昌武帝却看不得他清闲：“顾爱卿，你与倭寇打交道最多，此事你如何看？”
顾砚尘道：“启禀皇上，在其位谋其政，微臣如今在大理寺当差，自然只管查案审案。至于打仗这等事，相隔千里，微臣着实是爱莫能助。”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看向他的目光都带上了敬畏，并下意识地想要离他远一点儿。
谁都知道扬州卫所和募兵营是他一手组建，在杀倭寇这事儿上他也一直表现得相当优异。可贵妃派不做人，功劳，兵权说抢就抢。这事儿换谁都会心有不满，这个大伙都知道。可谁也不知道，他居然敢在早朝之上，敢在皇上面前就这么大喇喇地表现出来。
这已经不光是胆大了，这是胆大包天啊，皇上的面子都不给，是嫌脖子和脑袋连得太结实了？
昌武帝也给说愣了，好半晌才道：“大胆，你这是什么态度。”
来了来了。
就在众人以为顾砚尘会跟皇上硬刚的时候，他却是怂了，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极其诚恳地道：“皇上息怒，微臣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微臣卸任指挥史已经两月有余，一不知海上形势，二对宁王的排兵布阵一无所知，着实不敢对此事有何看法。”
昌武帝气得不想理他。
作为武将，对战事却敢说没一点看法，他那些年的仗是瞎打的不成？这要不是自己儿子，他肯定将他拖出去打板子。
一个御史站了出来：“顾大人这就不对了，即使不再是指挥使，你也是大胤官员。岂能因一己私仇置宁王和江南百姓于不顾？
顾砚尘一脸莫名:“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怎么就置江南百姓于不顾了？”
御史梗了一下，又不敢提让他去江南掌兵的事儿，那不是摆着得罪贵妃派嘛。
他一个小小御史可惹不起。
皇上拍着龙案让他俩闭嘴，又虎着脸点了曹国公，户部尚书和几个皇子去御书房议事，便宣布了退朝。顾砚尘刚走出金銮殿，就被顾融给叫住了：“砚尘，你这是干什么呢？”
“儿子没干什么啊？”
“你对皇上那是什么态度？我跟你说，你可别恃宠生骄啊，惹恼了皇上，那可是要被砍头的。”
顾砚尘莫名其妙：“我哪儿来的宠？”
顾融：......
“算了，那倭寇袭城这事儿你怎么看？”
“不是说了嘛，在其位谋其政，这事儿自有宁王操心。”等了两个多月，终于等到好戏了，他才不会傻呼呼地去掺和呢。
“你别给我装傻。”顾融压低了声音：“眼下可是拿回军权的好机会呢，你就没想过......”
“爹，你想太多了。在江南打仗哪有在京城当官来得安逸，还没有生命危险，我又不是傻了，为了那几万军权跑去受那份罪。”
顾融手忙脚乱地去堵他的嘴：“我叫你祖宗行吗？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什么话都敢往外秃噜。”
顾砚尘哼了一声，掰开他的手：“爹，这事儿你别管了，没其他事儿我走了啊。”
顾融无奈：“你还没吃早饭吧，咱爷俩一块儿吃去，顺便聊聊。”
“别，儿子忙着呢，这早饭您还是自个儿吃吧。”
他挥挥手，溜得比谁都快。但考虑到礼部尚书也是要吃饭的，出了宫便寻了个面摊点了碗牛肉面。吃完之后也没去大理寺，而是逸逸然去了礼部，恰巧又被顾融逮了个正着：“砚尘？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顾砚尘一拍脑袋：“忘记爹您就在礼部上差了，早记起来儿子还走这趟作甚，在家不就把这事儿办了嘛！”
“你要办什么事儿？”
“就是来问问，我媳妇的诰命什么时候下来啊？”
顾融噎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行了，我知道了，你且回去等消息便是。”
顾砚尘不疑有他，拱手便告辞离开。
他一走，顾融的头上便滴下了冷汗。皇上正琢磨着让他另娶呢，哪可能给他媳妇诰命？可官员等级到了，其妻的诰命礼部自然要跟上，他这要求合情合理啊。
更要命的是，如今江南战事有变，皇上心思肯定全在那上头，自己拿着这等小事去问，岂不是平白惹他生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