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后，京城便一天冷过一天。
得亏屋里烧了地龙，不然陆念芙觉得自己就只能窝在炕上过冬了。皇觉寺的小和尚送来了几个黄道吉日，陆念芙挑了离得最近的腊月初六，眼看没剩几天，屋里的丫环都紧着这事儿操持了起来。
陆念芙拿着青芽的嫁妆单子，瞧着还差点啥再给她增添几件。
青芽不好操持自己的婚事，但也不得闲，她端了个小杌子坐在门口一脸苦大愁深地做针线。绣被嫁衣这样的大件都由针线房代劳，荷包帕子之类的小物件也有府里的姐妹们相帮，可给王守成做的内衫鞋子却必须由她自己动手。
陆念芙抽空扫了两眼，针脚参差不齐就算了，剪断一个线头，留下的结能有疙瘩那么大，也不知王守成穿着会不会膈得慌。她啧啧两声：“你这做的幸好是内衫，要是穿在外头，保不齐满京城都得知道，香黛阁的王掌柜娶了个极不贤惠的婆娘。”
青芽很是不爽：“婚前要亲手给相公做两套内衫两双鞋到底是什么破习俗？买的不比动手做的好多了？”
让她这拿惯了大刀的手去拿针，真是太难为人了。
陆念芙挪揶她：“测测新娘子针线如何啊？就你这衣衫拿过去，说不得明儿王守成就该上门退亲了。”
“切，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贤惠？娶到我，他可赚大发了。满京城谁不知道，奴婢可是您最宠爱的丫环，多少人上赶着巴结呢。”
“那也是，青芽，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青芽：“......后悔什么？”
陆念芙正了正神色：“我已让人到顺天府消了你的奴籍，以后你便不是丫环了。以你和我的关系，嫁个七八品的小官当官夫人亦是可以的，别人不提，宋铭就跟我提了两次想娶你。”
青芽费了点功夫再次穿了根线：“官夫人就算了吧，奴婢这性子做不来的，还是嫁个富家翁比较自在。”
“那宋铭呢？”
“哎，他就是说着玩玩，当不得真。”
“怎么就不能当真了？我瞧着他提亲时挺有诚意的。”
青芽摆摆手：“那您说他看上奴婢啥？总不能是怀念当初被奴婢压着打的日子吧？”
陆念芙看了她一眼幽幽道：“没准是想压回来呢！”
看过无数话本儿的青芽秒懂，同样回了她幽幽一眼：“姑娘，您是真的学坏了，是不是姑爷教的？”
“咳咳。”陆念芙赶紧扯开话题：“说正事儿，我倒是觉得宋铭更合适，虽然赚的钱比不上王守成，可人家好歹是官身啊。”
“奴婢当然知道官夫人比掌柜娘子威风，可成亲这种事，不还得看感情嘛。哎，您别跟奴婢拿宋铭举例成不？说着怪不自在的。
明明是兄弟，却在这儿讨论当夫妻的可能性，真是越说越别扭。
“举什么例？”司徒晏裹挟着一身风雪进屋，顺手便解下了身上的狐裘。
青芽对着陆念芙可以胡扯，对着司徒晏可就不行了，寻个借口赶紧开溜。
陆念芙则接过他手上的狐裘挂好：“今儿怎么又这般早下衙？”
司徒晏从后头抱住她已经显怀的腰肢，脸在她的颈边蹭了蹭：“太子回京，过几日我便要去山西了。”
“过几天就走？那岂不是要在山西过年？”
“我也没想到，太子会这么废，哪怕假装打个几仗也拖到年后了啊。委屈你了，今年只能自己过年。”
“我在家里呆着，什么都可着我优先，有什么好委屈的？倒是你，出门在外，吃穿住行都只能将就，那才是委屈呢。”
司徒晏把手伸到她眼前：“那夫人多给批点零花钱让为夫在外头过得舒坦点儿？”
陆念芙瞧着他伸出的手掌，没忍住一巴掌拍上去：“说得是真委屈，但我什么时候卡过你用钱？”
“这不是体现一下你的家庭地位嘛。”他摸了摸她的肚子：“我跟父皇说过了，你怀了身孕，除夕就别进宫过年了。各宫娘娘那边，拜年磕头也甭去。我与司徒绝本就不和，此番又打了太子的脸，皇后和贵妃指不定憋着什么坏等着拿你出气呢。”
陆念芙也不喜欢进宫，闻言松了口气：“那可真是太好了，但是，御史会不会弹劾咱们府上目无尊长啊？”
“放心，他们不敢。”这点司徒晏相当自信，他连太子的脸都敢打，那帮御史哪敢拿这种不痛不痒的名头来惹他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