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为何要去咸阳？这个憨大个儿虽然看着强壮，但是孟姜不怕他！孟姜可以保护先生！”
马车车厢之中，小女孩一脸倔强得开口问道。
“孟姜，你不懂。”
甘罗勉强勾勒出丝丝笑意，伸出手抚了抚小女孩的脑袋，眼眸之中有着些许深邃。
“我是不懂！但是孟姜记得，先生曾言，穷极一生，只想离开那吃人的麒麟殿！”
“而现在，却又要回去！”
孟姜气鼓鼓得开口说道。
她不明白，先生教她的剑术，绝对可以敌得过那傻大个！
可是先生为什么不拒绝那个傻大个？或者说，直接让自己冲杀出去也好啊！
“麒麟殿...”
甘罗眼神之中流出复杂的情愫：“走入麒麟殿，我只用了三年。”
“但是走出咸阳，我却用了一生。”
“这座天下最为雄伟的黑色巨兽，宛若被百万雄兵围困的坚城，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
说到此处，甘罗仿佛是回忆起了什么一般，略微痛苦得闭上眼睛。
那一道冲天大火，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无法云淡风轻。
年少得志，被誉为大秦朝堂上的辅国希望。
学识经天纬地，连吕不韦编撰《吕氏春秋》都掩面避之。
简在帝心，以未曾及冠之龄担帝国长公子启蒙恩师。
一切的光环，被一场大火映照得无比可笑。
“我不懂！”
毕竟年龄小，如此深沉的语句，孟姜根本听不懂。
“小孟姜，此番若是公子彻派遣一说客来，那便是为甘罗留体面，甘罗亦可拒之。”
“但是..方才我观这位禁卫统领，虽武力过人，但却无口辩之才，更无朝堂机敏。如此之人，来请我出山，还不够明白吗？”
甘罗苦笑着摇了摇头。
“先生的意思是....那公子彻原先的打算是，用强？绑了先生回去？”
孟姜大吃一惊，眼眸之中有些恼怒。
竟是因为夏侯婴，就对那素未谋面的嬴彻就恼恨上了。
甘罗不置可否，只是喃喃自语道：“大秦看上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早晚都是大秦的。”
"这些年甘罗得以骊山枯坐避世，只是因为始皇陛下不屑强迫，而扶苏公子仁德不愿强迫罢了。但公子彻..."
孟姜接话大声道：“公子彻太不要脸了！”
“豁！”
如此大声，亲自为甘罗驾车的夏侯婴吓了一跳，差点摔下去。
不过...也幸好他有底子，及时抓住方才没有在自己的属下面前出丑。
只不过，此刻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汗珠了。
小姑娘不懂事，这话说的....要是传到向来‘宽容’的殿下耳中，那不得暴怒啊！
“不要脸吗？或许是吧..”
甘罗微微摇头，手轻轻拂过一册略微带着烟熏痕迹的竹简：“其实...即便是离开骊山之前，我都是对这位殿下极有兴趣的。”
“杀伐果断，丝毫不在乎名声，从不担心别人如何看待，亦不从自身之外寻求肯定。”
“可能，这就是这位殿下的自信吧！允许自己被人否定，别人可以说他不好，但不代表他真的不好，别人的评判，他亦无需认同。”
孟姜小脑袋连着摇：“不懂，我听不懂，反正公子彻是大坏蛋！”
驾车的夏侯婴眼观鼻，鼻观心，完全不敢暴露自己听到车厢之内话语。
童言无忌，殿下，没想到您这魅力，居然还有女子骂你啊！虽然是个小姑娘，但是过个十年，那就是有个大姑娘骂你了。
...
东巡车驾之内。
始皇陛下看着送来的奏疏眉头微微皱起，轻声喃昵：
“纸张...”
旋即微微抬眸，淡淡开口道：“章邯！”
“末将在”
一道人影走入车厢，对着始皇陛下躬身行礼。
“寡人问你，纸张一事，黑龙卫可有奏报？”
“启禀陛下，黑龙卫密报之中，纸张乃是扶苏公子发明，造纸厂亦是为扶苏公子手下在办，至于销售的话，如今倒是交给了举贤堂和公子彻所举办的大秦皇家书院。”
章邯微微一愣，而后开口。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补充了一句：“不过，在陛下东巡之前，扶苏公子从未对纸张有过任何研究，仿佛是凭空想出的一般。这件事，黑龙卫失察，未能有任何情报密奏！”
听到这里，始皇陛下嘴角微微勾起：“看来又是你啊...彻儿！”
章邯不敢抬头，亦是不敢插嘴。
“朝堂之上杀人过甚，如今奏疏之上更是对世家勋贵的钱财上下其手。这一次，彻儿得罪的人不少。”
始皇陛下目光微微一凝，看向章邯。
章邯瞬间一个激灵，头皮发麻！
陛下方才之言，已然牵扯到了公子彻，他是真的害怕啊！
上一次还是扶苏公子‘自告奋勇’才没有得罪，这一次...
始皇陛下目光微凝，流露出些许笑意，而后缓缓提笔，在案桌之上写下旨意。
“章邯，传寡人旨意回咸阳！旨意由王老将军宣读，事儿也由王老将军办！”
“这个逆子，若是再不敲打敲打，恐怕寡人东巡归还咸阳，这朝堂都翻天了。”
始皇陛下说完，高湛便是连忙将案桌上的旨意递给章邯。
这位生死无惧的悍将，瞬间苦瓜脸！
怕什么来什么啊！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么旨意上具体内容猜不到，但绝对有一项是要惩戒公子彻。
而自己是带旨意回去的...
“章邯领命！”
章邯感觉口中发苦，宛若吃了黄莲一般。
“对了，就用彻儿自己想的那个，既然他说廷杖的意思是打断廷杖，那自然也要自己受着。”
始皇陛下淡淡开口。
此话一出，章邯瞬间汗流浃背！
完蛋了！陛下旨意之中，肯定有廷杖这件事了！
而且...王老将军亲自执行？依照这些天黑龙卫的密报，老将军即便是入土了，也得乐呵呵得破土而出打完公子彻再殡天吧！
正当章邯为难之际，却是感觉到了一道严厉的目光，瞬间反应过来。
“末将领命！”
旋即，章邯转身离开。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呆在陛下身边好危险！
陛下和公子彻这父子之间的交流，怎么痛苦得总是自己啊！
“章统领，可是要去咸阳？快马已然备好！”
一名马夫看到章邯出来手中拿着一个木盒，赫然是始皇陛下的密旨，连忙上前谄媚！
“快马个屁！你想让本将军赶着去找死吗？给我准备最慢的马！”
一脚踹过去，这位‘颇有眼力见’的马夫，摔了个大马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