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既白,猎场起了雾
  
  赵银仙与宋令仪在返回营地的途中便对了口供,她也知道其中厉害,所以在女帝问话时,宋令仪面上还算淡定,只说是迷路后,阴差阳错遇到的虞攸之,替他简单处理了伤口。
  
  随行御医看过虞攸之的伤势,回禀女帝时,先是说虞少卿伤的重,但也幸好用草药止了血,才不至于伤及性命;又说虞少卿的伤口乃是铁箭所致,营地条件有限,当下最紧要的,是把人送回长安。
  
  马车载着重伤昏迷的虞攸之辚辚往长安奔去。
  
  营地这边并不太平,虞攸之身手重伤,出发东南猎区带的人也无一生还,关于‘有人想谋杀天子近臣"的流言喧嚣尘上。
  
  猎场刺杀非同小可,女帝下旨授命大理寺彻查此案。
  
  回到长安后,关于这场刺杀,朝堂闹得沸沸扬扬。因为暗刃将痕迹抹的十分干净,大理寺查不出什有用的线索,并不能将矛头指向刺杀。并且当日有内侍提醒过,东南猎区有大型野兽出没,是虞攸之一意孤行去了东南猎区,人手不足,发生意外,在所难免。
  
  可仍有许多官员并不认可这个调查结果,先不说虞攸之受的箭伤如何解释,就论禁卫军的胡统领,他可是武状元出身,即便只有四名禁卫军,那也是百挑一的高手,打不过还能逃,何至于无一生还,连尸首都找不到!
  
  虞攸之重伤昏迷期间,连在太史局上值的宋令仪也没个安静日子。一些八卦的官员,听说是宋令仪救了重伤的虞少卿,都在试探刺杀的事是不是真的。
  
  直到从猎场回皇城的第三天,常侍奉在女帝身侧的李怀忠李公公来了太史局,说陛下请她去宣政殿有话要问。
  
  宋令仪直觉此行不简单,恰好今日叶叙安在大庆殿,便请李怀忠稍等片刻,借口取东西,上二楼请师傅卜一卦。
  
  “师傅、师傅……”宋令仪慌慌张张地走到叶叙安面前,轻轻摇了摇他的右手,“师傅,陛下召我去宣政殿问话,徒儿实在惶恐,要不师傅替徒儿卜一卦,徒儿也好安心些……”
  
  叶叙安抬手弹了弹她的脑门,义正言辞道:“胡闹,陛下让你去便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可泄露天机…”
  
  宋令仪捂著脑门,心想之前都能卜,为何偏偏这次不行,“师傅不必直说,就告诉徒儿……此行有没有性命之忧?”
  
  “徒儿,一切皆有定数,你只需遵从本心便可。”叶叙安的话模棱两可。什叫遵从本心,她撒谎说迷路,难道也是遵从本心吗?
  
  复杂……实在复杂
  
  架不住李怀忠的催促,宋令仪跟随他一道往宣政殿去。
  
  路上她也没闲着,探了探李怀忠的口风,问陛下召她,是有何要紧的事。
  
  李怀忠嘴巴严得很,竟是一句都不肯多说。
  
  这是宋令仪第三次来宣政殿。
  
  今日的雕花木门不同往日的紧闭无隙,反而是大敞着
  
  李怀忠态度恭敬地请宋令仪稍等片刻,他进殿通报。宋令仪候在院子,颔首低眉,只悄摸瞄了一眼,发现面乌泱泱的有不少人。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李怀忠出来宣她进殿。
  
  宋令仪战战兢兢迈过门槛,余光扫到殿内不仅有沈流云,还有虞攸之,其余的几位官员她都不认识。听闻猎场刺杀的事,交给了大理寺查办,估摸这几位是大理寺的官员吧。
  
  “微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谢陛下!”
  
  “吾召宋女官前来,是有一事要问清楚。”
  
  女帝庄严而肃穆,巨大的压迫感,让宋令仪根本不敢抬头,“微臣必定知无不言…”
  
  “虞少卿说他在猎场遭人刺杀,你可知情?”女帝道。
  
  宋令仪额间渗出冷汗
  
  沈流云广袖下的手也攥得紧,昨夜有属下回报,曾在东南猎场遇到宋令仪,本想杀她灭口,却因木桥断裂掉落河流,不仅延迟了归队时间,还没能除掉她。
  
  虽不知宋令仪知道多少,但她若替虞攸之作证东南猎场刺杀的事,情势便会对他不利。
  
  “回陛下,微臣只是迷路之后,恰巧遇到的虞少卿罢了,对刺杀一事并不知情。”
  
  沈流云暗自松了口气
  
  “噢?”
  
  同在殿内的一名中年男人,目光如炬:“可虞少卿却说遇见宋女官时,宋女官牵着马,察觉周围有动静,便将马匹放出制造声响将人引开。宋女官若不知情,又怎会自主做出这个行为?”
  
  宋令仪侧头打量这名中年男人,面相端正,穿着从四品的官服,说话条理清晰,想来是大理寺的某位高级官员。
  
  “大人,虞少卿当时身受重伤,卑职是听到有动静,但这动静是人还是野兽搞出来的,卑职也不能确定。”宋令仪回答地不卑不亢。
  
  那位大理寺的官员一噎,下意识看了一眼虞攸之。
  
  虞攸之早得到消息,沈流云会在猎场对他动手,所以才提前让豢养的私兵潜伏在猎场,可他还是小瞧了沈流云,不止派了暗刃,还调用了士兵。
  
  沈流云抹掉所有痕迹,无非是觉得只有没有人证物证,光凭虞攸之的一面之词,就算大理寺认定有人刺杀他,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牵扯到晋王府头上。
  
  “宋女官到底是不能确定,还是不敢确定?”虞攸之目光幽深。
  
  殿内的目光都聚焦到宋令仪身上,说不害怕、不心虚,是不可能的,她比谁都清楚这场刺杀究竟是怎回事,但凡她行差踏错,都会被大理寺的人紧抓不放。
  
  晋世子和虞攸之,哪个她都得罪不起,可相比较而言,她宁愿得罪虞攸之。
  
  “虞少卿此言何意,在陛下面前,卑职岂敢性口雌黄。”
  
  宋令仪状似惊诧,跪地叩拜:“微臣不敢有欺瞒,还请陛下明察!”
  
  “陛下,宋女官既救过虞少卿,可见是正义之辈,又岂会在事实上撒谎呢。”沈流云道。
  
  “世子殿下这是在说下官被刺杀一事是在撒谎?”虞攸之道。
  
  沈流云神态自若,“不敢…虞少卿坚持是被刺杀,可也得有证据吧,如今连胡统领等人的下落都不明,如何能证明你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