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晴天偏着脑袋打量着顾韶元。
“你身体素质这么好，就是用这种办法锻炼出来的？”
“这个……我几乎不怎么锻炼，全靠天赋。”
周晴天满脸不信，“所以，你八块腹肌也是纯靠天赋得来的？”
顾韶元很奇怪，“你怎么知道我有八块腹肌？”
周晴天立马红了脸，不自然的说，“娜娜告诉我的，她说你那天翻我窗户的时候，正巧被她看见了。”
顾韶元给了她一个摸头杀，“你们两个小涩女，老实交代，是不是yy过我？”
周晴天甩了甩头，“哪有！别自恋了，谁会yy你啊！”
“真没有？”
“真没有！”
“看着我的眼睛说没有。”
“我不看……”
“果然是个小涩女，你其实是表面话不多，内里比较闷骚的类型吧？也是，像你们这类网络作者，如果不够骚，思想不够浪的话，哪来那么多的灵感？”
周晴天终于体会到许红豆跟林娜面对顾毒舌时的心情了。
如果不是体力耗尽，真想一走了之。
“你才闷骚呢！”
“我不是闷骚，是明骚。”
周晴天无语了，“你就这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吗？”
顾韶元耸了耸肩，“我既不以为耻，也不反以为荣，我自己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从来不掩饰，别人想怎么看我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
看着顾大官人自信满满的脸，周晴天突然有点羡慕他。
“你活的可真通透，我要是能有你这么好的心态就好了。”
“没办法，开挂的人生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顾韶元拿肩膀撞了撞她，“刚才看你无聊的在院子里逗猫，说说看，是不是又卡文了？”
周晴天的情绪一下子变得低落，“嗯，我写不出来了。”
“哪方面的问题？没灵感了？”
“靠灵感是写不了专职的，其实对我现在写的这个故事，早就已经没灵感了，纯粹靠自己的毅力、坚持，还有燃烧生命的热情。”
顾韶元不以为然，“说的那么玄乎，总结起来不就两个字，矫情。”
周晴天剜了他一眼，“不是矫情，是痛苦，每天坐在电脑前，几个小时憋不出一句话，写了删、删了写，你根本想象不到我的痛苦。”
“这也叫痛苦啊？不还是矫情吗？”
周晴天有点恼羞成怒，“你再这么说我，我就不跟你聊天了。”
“记不记得我那个同样写小说的朋友小河，他跟我说，真正痛苦的不是写不出东西，而是满心欢喜的写了一大堆，传上去以后，每天等啊等，不停地刷新后台，却发现只有一个人看。”
“他以为是编辑在看，还特意问了一句。
“编辑不好打击他的自信心，只能委婉的告诉他，那一个点击其实是他自己贡献的。”
噗嗤！
周晴天被逗乐了，“你朋友也太惨了吧？”
“是啊，挺惨的，坚持了五十多万字，还是没几个人看，他觉得自己不是写网文的料，就放弃了。”
“那后来呢？小河有没有再写网文？”周晴天追问。
“小河是个老书虫，他看网络小说特别早，看的第一本小说叫幻梦唯心，那本书简直帅炸了，是他心目中的神书，很黄很暴力，可以说为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后来写网文，也一直受到那本书的影响，始终认为不黄不暴力的小说是没有灵魂的。”
“可是呢，那本书太监了，你不知道当时他有多痛苦，十几年后依然还在怀念那本书。”
周晴天愕然，“那本书很好看吗？改天我去拜读一下。”
“都跟你说了，他是把它当成小黄文去看的，你拜读个屁啊？”
“啊？”
周晴天不禁鄙视的看着顾韶元，他们男人也就这点爱好了。
“你还没回答我小河有没有继续写网文。”
“第一次被打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再动过写小说的念头，后来天天闹书荒，尤其是她力量崛起以后，波及到了网文界，越来越多的小说为了迎合市场，开始单女主。”
“小河就喜欢看多女主文，现实已经够烦心的了，看个小说如果都不能yy下，那还看什么？后来怎么也找不到喜欢看的书，实在受不了了，第二次动了自己写一本的念头。”
“第二本比第一本好太多了，成绩也不错，赚了点稿费。”
“然后小河就想，我兼职写小说都这么牛逼，那要是辞了工作，全职写的话，岂不是要上天？”
周晴天脑袋一蒙，“他把工作给辞了？”
“是不是很傻逼？”
“然后呢？第三本书怎么样？成绩是不是越来越好了？”
顾韶元摇头，“从他辞掉工作，信心满满的全职写小说开始，后面的两年里，直接来了一波华丽的五连扑。”
“……”
周晴天干咽了口唾沫，被吓得不轻。
实难想象五连扑是怎样一种牛逼的境界……
“小河都已经辞掉工作，专心写小说了，为什么还会扑的那么惨？”
“其实在小有成绩的那本书写到后期，他就被读着给带歪了，思想进入一个很奇怪的漩涡里，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写了。”
周晴天摇头，“我不明白。”
“小河不是这个领域的，他是理科生，后来的工作跟小说这个行业完全不沾边，他写小说的出发点是因为无书可看，才会自己写。”
周晴天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他不是专业的，也没有什么写作技巧，写书全凭一腔热血。”
“对啊，那本书之所以有成绩，不是因为文笔，而是文字中带来的情绪，读者能感受到那种情绪，也是被情绪吸引着继续阅读下去的。”
“那本书被读着喷惨了，翻开书评，一水的有理有据的长评，给他分析这里写的有问题，那里写的不对，看似很有道理，其实跟小河走的路线不一样。”
“悲剧的是，小河觉得读者说的很有道理，他抱着学习的心态认真研读那些评论，还很傻逼的把那些差评全部加精置顶，用来鞭策自己。”
“这么一学习，彻底不会写了。”
周晴天无语，“他怎么那么傻？别人骂他，他还加精置顶？”
“新人嘛，都有这种不自信，不管读者是夸还是骂，只要有道理，他们都会虚心接受。”
“你这么一说也对，我最开始接触网文时，也是这样的心态。”
周晴天再次催促，“那后来呢？小河都已经那么惨了，有没有逆袭？”
“新书每扑一次，他的编辑都会苦口婆心的劝他，‘你照着第一本书再写一本，肯定能成功’，‘你的文笔没问题，就是想法错了，你照着第一本再来一遍行不行’。”
“小河的第一本书没在那个编辑手下，他以为第二本是小河的第一本。”
“当时，小河一听就不满意了，他那个人性格比较执拗，觉得自己辞职不是为了当个复制粘贴的工具人，他要超越自己，当然不肯再按照之前那本书再写一本。”
“甚至为了跟以前的自己较劲，他连文风都强行改了，以前那本是灵根被毁，一路复仇的故事，文风比较压抑，他后来坚决不写这类的，改成诙谐搞笑类的。”
周晴天各种哭笑不得，又有些同情。
“惨到那种程度，还要跟以前的自己较劲，他到底图什么？”
“因为他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必须超越以前的自己，才能证明辞掉工作，全职写小说是正确的决定。”
周晴天点了点头，差不多理解了小河同学的心理状态。
“五连扑之后，编辑彻底放弃他了，那个时候四合院类的文比较有市场，编辑最后给他留了一条消息，是这么说的，‘你要是写一本四合院类的，我可以帮你安排推荐，试试效果’。”
“小河直接草了，写个毛的四合院，谁爱写谁写，老子才不写呢，然后他换了个平台，写了一本都市类的。”
周晴天眼睛一亮，“是不是起飞了？”
“六连扑来了……”
噗嗤！
周晴天一个没忍住给笑喷了，一边笑一边摆手。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笑他的，就是突然没控制住。”
“四年时间，小河总共写了七百多万字，只有最开始的两百四十万字挣了些稿费，后来的六本书，总共四百多万字，全都扑的他怀疑他妈生他的时候，是不是忘了加写小说的基因了。”
周晴天又疑惑了，“他扑的那几本书写了那么多字？平均每本八十万字了，为什么不早点切了重来。”
“因为他规划的比较长，每开一本书，都是冲着两三百万字的长篇去的，跟现在的快节奏风格完全不同。”
“一开始没人看，他还以为是自己写的太少，想着多写一点读者就会多一些，结果后面还是没人看。”
“你知道六连扑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迎着周晴天沉默的脸，顾韶元的声音显得很飘忽。
“父母天天骂他，亲戚见面就劝他赶紧去找个工作，别再瞎折腾了，跟小河关系最好的哥们，当着他的面说‘做人要有廉耻心，不要继续窝在家里啃老了’。”
“你肯定猜不到当时的他有多崩溃，当场就跟那个铁哥们绝交了，后面再也没有来往过。”
“他认为自己四年写了七百多万字，只是这些东西没赚到钱，那个哥们怎么能说他没有廉耻呢？再说了，早先赚钱的时候怎么没见有人来骂他？”
“我们都在不知不觉中拿金钱去衡量一个人的价值，小河两年多没赚到钱，所有人都觉得他把自己玩废了。”
周晴天眼睛里泛起蒙蒙雾气，感觉自己跟小河比起来，其实还是挺幸运的，至少曾经写同人文的那几年，赚了不少稿费，足以支撑她继续坚持下去。
“那后来呢？惨到这种地步，好歹让小河逆袭一次呀！”
“经历了整整四年的高低起伏，六连扑的折磨，小河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他不是专业的，是野路子，不是用技巧写书，而是用情绪写书。”
“如果读者没有感受到文字里的情绪，只能证明一点，他在写这部分剧情的时候，思路比较杂乱，没能把情绪传递到位。”
“之前那本书之所以受欢迎，恰恰是因为他想的少，比较单纯，情绪传递到位了。”
“在这之后，小河开了第九本书，他再也不去考虑写的东西有没有人看，有没有毒点，会不会踩雷，会不会被喷，会不会逻辑不通，会不会让读者看的不爽，这一切都不重要。”
“他只保留了一个目的——让自己写的爽！”
经历了前面的反转，周晴天变得有些犹豫，不过还是问了出来。
“那么这次……成功了？”
“成不成功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小河找到了符合自己的路，虽然中间的过程很波折，很坎坷，也很痛苦，庆幸的是，他还是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