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轻文小说 > 清穿之八阿哥 > 第98章
  冬日天寒,夜校要比夏日早下学半个时辰,酉时始开,亥正便关,晚来早去这么一耽误,百姓们学习的时间便足足缺了一个时辰。
  好在冬季虽然天冷日短,百姓们却是难得有些闲暇,这夜校里倒比夏天时更热闹些。
  夜校不比普惠学堂,一应开销都由宫中所出,自天聪九年始设普惠学堂,不足半年,便转型成了专教娃娃们的免费私塾。
  上令下行相悖,朝中那些大官们似无所觉,还将时间改到了辰时至酉时,午时休息。
  这样一来,反而更利于白天孩子们上学了,百姓们自觉钻了皇家政令的空子,奔走相告,普惠学堂简直人满为患。
  没想到又过了两月,皇家非但没有怪罪下来,反而又设立了一个新式学堂,名叫“夜校”。
  夜校酉时始开,正好在已经转型为免费私塾的普惠学堂下课之后,仍由秀才先生们教授,虽然和普惠学堂的先生们不是同一批,但同样也是饱学之士。
  夜校仍旧是免费学堂,只不过入学者增添了一项年龄限制,无论满汉,须年龄在二十岁以上,这项新规多少有些奇怪,这样一来,学堂中岂非全是成人了?
  连八十岁须发皆白的老人,只要尚能行走,耳聪目明,也可以列席听学,夜校来者不拒。
  唯一只是,除了烛火费由朝廷所出,其余打扫事宜、茶水炭火等,全由来听学者提供。
  说来也怪,这夜校并非比普惠学堂条件设施更好,也没有天子圣令下达,连地方也是借的普惠学堂散学后的场地,听说还有村里稍微宽阔些的民户家……
  总之,一看便知听学艰难,却丝毫不减百姓们的热情,两年以来,百姓们风雨无阻,寒暑不辍,仿佛更爱听学了,倒真是件怪事了。
  几人先前对八阿哥这一项令人费解的要求,原本全然不看好。
  百姓们生计艰难,哪里舍得自己出茶水炭火钱,还要自己打扫房屋,收拾桌椅,百姓们是去夜校听学的,又不是去干活的,这项要求一下,恐怕夜校便无人听学了。
  “臣等认为不妥,普惠学堂的钱您出着眼睛都不眨一下,区区夜校,何不紧紧腰带,一并给百姓们些恩惠。”
  一人答言,几人附和,都觉得夜校要让百姓们自己出资不可,恐怕会伤到了百姓们的求学热情。
  平安慢悠悠的写完最后一笔,仰头露出一张笑脸,似乎全不在意,
  “先生们莫急,且看着吧。”
  他这般的态度,仿佛出钱出力又拐弯抹角的,将他们几位坑入局中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范文程这口气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看着八阿哥这副成竹在胸全不在意的样子,便知道这孩子又留有后手。
  但若是今日不能跟他们分说明白,别说他几位同僚,便是他自己,晚上回去也睡不着觉。
  他挡住平安要去重新执笔的手,
  “八阿哥别卖关子了,后面还有什么计策,也一并说给我们听听。”
  “啧,”平安撇嘴,“我说先生们,现在这是什么时辰,是说这些事的时候吗?”
  范文程不让他去拿笔,他便理理袖子,往椅背上没骨头一样一瘫,
  “容我提醒诸位一句,现在是未时。”
  未时?
  未时怎么了?
  读书人中正,平安看着几人面上如出一辙的不解神色,便知道他们根本没理解自己的意思。
  他无奈的提高了声音,
  “现在是我!我听学的时候!几位先生只顾着天下的百姓们有没有学可听,能不能先顾一下眼前你们的学生有没有学可听?”
  八阿哥自六岁起独自听学,一名学生,再加上满蒙汉先生三名
  老师,日日轮值不休,今日实在是事出有因,几位汉文先生才一并聚到书房。
  他们身为八阿哥的师长,在原本该教授讲学的时候竟然为了夜校的事和八阿哥争论不休,简直……简直是疯了。
  虽然八阿哥平日里一向和善近人,与他们的关系比师徒更亲,观之更像亲眷家的晚辈,但他们怎能不顾上下君臣之礼,误了教授皇子的大业。
  今日是鲍承先轮值,听得此话,他面色倏然一变,
  “臣,臣万死……”
  “先生不必,快呸两下,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平安从椅子上滑下来,拦住他行礼下拜的手,也顺带拦住了其他人,
  “我这么说的意思是,在其位谋其职,几位先生是我的老师,教授我听学是本分,现在是我听学的时辰,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我想几位先生比我更明白。”
  “百姓也一样,二十岁以上者也都差不多该各自照顾家庭了,要为生计奔忙,白天并不是他们听学的时辰,这个岁数也不是他们听学的年纪,成年人得到一些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耸耸肩,双手一摊,
  “不花钱的东西,没人会珍惜。”
  夜晚最大耗费的烛火他已经出了,这可比普惠学堂全部的花费还要大些,些许茶水炭火钱根本不算什么,打扫卫生也只是举手之劳。
  只是想要借着付出的这些东西,让他们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这并不是什么后世经验,而是平安自己的亲身经历,他前世是个孤儿,知道身后没有倚仗,所以读书时格外刻苦,学费书费都是靠自己一分一毛攒下来的,对读书的机会自然格外珍惜。
  然而等工作后稍微挣了点钱,虽然不多,但他发现自己的心态竟然也发生了改变,那个时候再读书,对着网上可以轻易得到的知识,他好像没有那么“求贤若渴”了。
  究其原因――好像是因为没花钱,他自己买的课,花大价钱下载的资料,他恨不得翻来覆去的看上二十遍,漏看一个标点符号,都觉得自己的钱花的亏了。
  ・
  崇德三年
  距离初设普惠学堂已经是第三年,答应那些秀才们的贡院也到了第三年,三年开恩科,又到了该科举的时候了。
  关外原本是考中举人便可入朝为官,如今有了贡院,科举也该按照旧例来,先考秀才,再考举人,才能中进士。
  去年各省开了秋闱,如今该轮到春闱了,有了普惠学堂和夜校的磨练,不少秀才成了举人老爷,倒都不急着外放做官,反而比原先研读学问时更加上心。
  这样来看,只除了有些对不起一直缺人的弘文院,于民间的学生,于这些学生作的先生们,倒是大有益处了。
  承蒙朝廷加恩,民间修了结实宽阔的街道,建了贸易纺织的工场,百姓们也有了收益来源,年成虽坏,但关外的日子竟然比关内过得好些。
  听说关内饥荒严重,农民起义愈演愈烈,李自成各处为乱,百姓揭竿而起,天下大动,与之相比,关外的生活平和得简直有些不现实了。
  军队效命在外,忠臣事朝于内,趁着天子恩科,新官入朝,吏部承政阿拜提请设立商部,主理内外商贸,同六部之列。
  此事当朝没有决断,午后,阿拜同两位参政入崇政殿书房再议,平安也在。
  平安坐在自己已经不知更换过多少回,却仍和正常的桌案有些差距的矮桌后面,悄悄打量着他。
  这位三伯伯看起来比他汗阿玛要老成太多了,才五十多岁的年纪,鬓发都已经白了,脸上遍布深深的皱纹。
  果然做官劳心劳力,他才刚上任吏部承政一个月,不知为何,平安看他好像比在军营里时局促老迈了不少。
  “起来向你三伯伯请安,偷偷摸摸的看什么,成何体统!”
  背地里刚在编排做官的坏话,便被皇太极这一声唤回了现实,随声还落在桌子上一方小巧玲珑的金印,是没有传国玉玺之前他爹的御用,正是被他抓周时丢出去那枚。
  平安一个激灵从座位上蹦起来,
  “侄儿给三伯伯请安,汗阿玛同三伯伯有事要讲,儿臣这就回避。”
  “不必,”皇太极接过他捧上来的金印,拿在手中转了一圈,
  “朝中有意开商部,同六部共治,总理一切商贸事宜,这些乱七八糟的买卖都是你在搞,朕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平安还是那句话,
  现在这个岁数,他不适合有意见。
  他后退一步,狗腿道,
  “儿臣都听汗阿玛的。”
  其实他是想说,赶紧找个部门把这些全分走了才好,他只负责提意见,不想负责具体的实施。
  干实事多难呀,他只想动动嘴皮子,把想出来的点子丢给别人干,干好干坏都不用自己担责任,还可以随便叭叭叭。
  皇太极横过去一眼,要不是平安站的远,伸脚够不着,他就踹过去了,
  “有本事这话你在朕让你老老实实,别天天跑出宫的时候说,现在卖什么乖,快说!”
  平安脖子一缩,
  “立立立,有专门的官署来管理贸易事宜当然最好。”
  皇太极这些年一直有些犹豫,历朝历代统治者都在奉行重农抑商之道,就连明朝也因为诸般原因开始海禁,他们在关外反其道而行之,到底是不是对的?
  所以他之前一直都在有意的回避这些问题,对平安的一切宗旨就是,孩子求了就答应,平安不说他也不问,权力已经放下去了,只要不是干坏事,随便他折腾。
  但他也知道,如今民间富裕,百姓温饱,离不开平安的折腾,海外来的粮食让百姓们吃饱了肚子,草原上来的羊毛让百姓穿暖了衣服,目前来看仍旧利大于弊。
  如今草原、海洋、互市三方贸易之路,日后可能还有更多,立一个商部把在各处东奔西跑,为八阿哥效力的人都集中起来也好,也省得这些人位低权重,官职不符。
  他沉吟一番,点头,
  “那就立商部,同六部之列,位居最末,总理一切商贸事宜,辛苦三哥在吏部调度人手,选些官员,朕稍后拟旨。”
  阿拜起身下拜,答应的话还没说出口,却先被一个声音抢断。
  “等等,阿玛方才说打算叫什么?”
  平安皱眉重复一遍,
  “商部?”
  臭小子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大呼小叫的没个正形。
  皇太极刚铺开一道折子,尚未落笔,听得他问,顿时抬起头来,
  “是啊,怎么了?”
  平安:“……”
  这可不兴叫啊,这名不吉利。
  晚清救亡图存的时候就设立了一个商部,撞名了没什么,主要是没救起来,如今来用,怎么看怎么不吉利。
  虽然这两个商部说的不是一个意思,但他的生意还是要做下去的,做生意挣钱还是要迷信一点的。
  他往前凑了凑,撇嘴表示不满,
  “这名字不好听,儿臣不喜欢,能不能换一个?”
  皇太极:“……”
  乍乍呼呼地凑过来就为了这个?
  起官署的名字又不是娶媳妇,好听好看有什么用?
  他不以为然,
  “一个名字而已,有什么好听不好听的。”
  这个名字不是好不好听的问题,具体的平安没办法跟他细讲。
  只得坚持道,“儿臣觉
  得不行,不如叫锱铢局,金银只入不出局,总之不能叫商部。”
  皇太极也纳闷,商部这个名字符合商贸的意思,还能和六部对应,到底哪里不好了?
  听起来可比平安自己刚才想的那两个正式多了。
  名字不是不能换,只不过他想听平安说出理由,于是故意道:“就叫这个了,朕觉得挺好……”
  既然这样,就别怪他使出杀手锏了,平安慢慢撩起衣服下摆,提步上前……
  这表情动作有些熟悉,一时想不起来了,但直觉告诉他不容小觑,皇太极警觉的坐直了身体,同时压低声音,
  “等等,别过来……别往地上滚!不叫就不叫,这么大个人了,四尺之身,别又像幼时一样……都随你,站起来!”
  小孩七八岁,正是猫嫌狗不待见的年纪,脸皮又厚。
  平安早想明白了,反正趁着他现在岁数还小,做什么都没关系,他又不怕丢脸,丢脸的是他爹,每次实在不行了他就去抱大腿或者躺地上撒泼打滚,这招从小到大屡试不爽,尤其是在人前的时候。
  这次当着吏部承政和两位参政的面,他才刚在地上坐下,三位大人还没弄明白情况,他爹就答应了。
  平安仰着头:“真的吗?”
  皇太极连连点头:“真的,你想好了自己去告诉工部,让他们写个匾,快起来!”
  他麻溜从地上爬起来,
  “好嘞!谢谢阿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