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碗喝了一口，贾琮咂了咂嘴便是将碗放下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相比妙玉的茶叶来说，这粗茶着实难以下口。
就这般等着，约莫两刻钟之后，便是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不多时，房门打开，一个身形瘦削、眉目花白但是精神还算健硕的老者，出现在贾琮的面前，此人正是秦钟之父工部营缮郎秦业。
贾琮先行起身，拱手笑道，“贾府贾琮，见过老大人。”
秦业先是一怔，本来他听见老仆说贾家子弟前来，还以为是哪一个旁支过来，有女儿捎带的什么物事，却未曾想，来的竟然是贾琮？
虽然他官职不高，可是在大朝会的时候也远远的见过贾琮，自然不会不认识。因此，赶忙慌忙拜倒行礼说道，“下官秦业，见过齐王。”
赶忙将这老爷子扶住，贾琮说道，“老大人无须多礼。”
二人坐定，见到贾琮身前放着的茶碗，秦业不由得脸红了几分，“家中贫寒，却是让王爷见笑了。”
贾琮笑着摆了摆手，“老大人何出此言，以老大人之司职，若是想要贪墨银子，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正是老大人秉性纯良、自珍自爱，才更值得满朝文武敬重。若是上下官吏尽皆有老大人这般清廉，何愁百姓困苦、何愁万民艰辛。”
贾琮的话让秦业胡子都狠狠翘了翘，要说这秦业不好财、不好官，跟贾政有几分相似，甚至比贾政犹有过之。
可是，这样的人物，却是最为好‘名’。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所行之事尽皆以所学圣言圣行为标准，这样的人物，你可以不赞成他的做法，但是绝对称得上是楷模。
平日他只是一个小官儿，更兼清廉如水，所以被同僚排斥，被上下官员所不喜，而今日，竟是能够得到贾琮这等人物的赞美和认同，这老夫子绝对是心潮澎湃。
二人闲聊几句，秦业这才问到，“不知道今日王爷前来，可是有事吩咐？”
“却是有件事情想要与老大人商议一二。”贾琮笑道。
“王爷且说便是。”
“老大人之贵女嫁到我们府上，却不曾想蓉哥儿是个无福之人，先行去了，只剩下蓉哥儿媳妇儿寡居...”
贾琮话未说完，秦业便是斩钉截铁的说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可儿既然嫁到贵府，不管如何，必定要遵从女德，从一而终，将来朝廷若是能知晓可儿之坚贞不二，赏赐一座贞节牌坊，也不枉老夫一场养育恩情。”
秦业的话让贾琮咂了咂嘴，要说这时候的观念，着实是有些让人不明白。
现在的秦可卿，也不过是二十余岁的年纪，如果是在后世，可以说美丽的人生刚刚开始，可是在这个年代，却是已经结束了，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无疑是残忍的。然而，以现在的道德观念来说，却又不能说着秦业的想法不对，甚至这样做还能引得其他人赞美传扬。
“好在来此之前就知道这老夫子的性子，否则的话，恐怕还真被直接撅回去了。”贾琮暗暗想到。
“老大人的心思，本王自然是明白的，只是最近却有一件好事...”贾琮沉吟着，端起碗喝了一口，这才想起这粗茶的苦涩...
用力将苦茶直接吞下肚子，“本王家中姐妹，尽皆是聪明灵慧、风姿不凡，所以本王请了衍圣公前来，为家中姐妹讲述女戒、女则、女范之类书册，其余一应姑嫂自然也一并前去。”
“蓉哥儿媳妇儿聪颖，极受衍圣公喜爱，因此想要收为女弟子。”
“衍圣公竟是如此认可可儿？”秦业惊讶的说道，对于这些老夫子来说，衍圣公的名头，绝对比皇帝的名头好使的多。
“这是好事，如何又需要商议？”秦业问道。
贾琮叹声说道，“若其只是寡居倒也无妨，衍圣公乃是贤人，自然不在意这些，可是，当初蓉哥儿...使得秦氏之身份有些妨碍啊。”
“嗯？”秦业一愣。
贾琮又叹一声，“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不过我们贾府与老大人乃是姻亲，所以说说倒是也无妨。”
“老大人可还记得，当初老爷、珍大哥以及蓉哥儿之死？”
秦业点点头，那爷仨一堆儿死了，当时可是在神京传的沸沸扬扬，好在有皇家定论，这才没有人多说。
“哎，说来是家中子弟不孝，他们却是与谋逆之事沾了干碍，只是皇家念及先祖之功绩，陛下这才只是惩处了他们，并未牵连到家眷以及两府。”
“啊...”秦业惊呼一声，谋逆？这是何等大事。
贾琮摇头叹说，“所以，秦氏的身份实际上是叛逆之妻。”
“虽说这等事情与其也并无干系，倒是，老大人也知晓，若是皇家哪一日想起来，未免不会继续追究，甚至是妨碍到老大人的清名，毕竟，不管怎么说，蓉哥儿也是老大人的女婿不是？”
秦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一生兢兢业业，唯恐名声有损，可是，这无缘无故的，就是一个叛逆的帽子扣在了脑袋上？
“正因如此，所以本王想着趁此事让蓉哥儿与其和离，再有衍圣公弟子之名，以后谁还会将这种事情提及出来？哪怕是皇家，又如何会因为一个小女儿而让衍圣公不快？”
“所以，今日本王前来，正是与老大人商议此事，想看看老大人是何想法。”
秦业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要说对秦可卿，哪怕是养女，他也是有不少感情的。可是，相比自己的清誉，他宁愿让女儿孤老在贾府。然而，现在却是不一样了，自己头上，竟然不知不觉有了个反贼的帽子。哪怕，这件事情跟自己没有半点儿关系，但是他又如何能够接受？
想了好半晌，秦业终于叹声说道，“哎，既然王爷已经有了法子，那便依照这王爷的法子来办吧。”
贾琮心中大笑，就等着你老爷子的这句话了。只要有了秦业的话，那府中的事情便可以尽皆由他自己来操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