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这么猝不及防地一拽,蒋鸿宇身形不稳,也差点栽了下去。
  他眉头皱起,眼神不善地看着陈星河:“陈星河,你他妈有病啊,是不是想找事。”
  “道歉。”陈星河冷冷地说。
  蒋鸿宇一愣,往旁边的丁邵身上瞥过一眼,嗤了声,表情傲慢又嚣张:“我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再说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打球控制不住很正常。他自己不知道避开,关我屁事。”
  见他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陈星河眉眼耷拉着,嘴角轻轻扯了下。
  陈星河的长相偏少年感,平常又是一副松懒散漫的样子,看起来就没什么狠劲。因此蒋鸿宇也没把他当回事,抬手扯住球服,就想甩开他的手。
  在他动手之际,陈星河眼神一沉,手上忽地一用力,猛地一扯一拽。动作又快又狠,就一瞬间的功夫,饶是蒋鸿宇这种还算壮实的块头,都随着他的动作一个踉跄,跌坐到丁邵旁边。
  陈星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耸了耸肩,无所谓地笑笑:“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的手经常会控制不住,你多担待。”
  “艹你吗的――”本来蒋鸿宇还有点懵,听他说完,脾气顿时上来了,一声暴喝,爬起来就想往陈星河身上扑。
  陈星河眼睛一眯,他这辈子最讨厌听到的脏话就是这一句。
  见蒋鸿宇冲过来,陈星河抬腿就是一脚,这回蒋鸿宇有所准备,往旁边躲了下。陈星河的脚踹到他腰间几寸,蒋鸿宇往后微微踉跄两步,刚准备抬脚反击,动作才做到一半,陈星河下一脚又利落地踹了上去,丝毫没留给他喘息的空间。
  本来就没站稳,这连续的两脚使得蒋鸿宇原本微倾的身体往侧边一个踉跄,又一个屁股墩,跌坐到了地上。
  这回他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轻敌了,眼睛死死地瞪着陈星河。
  虽然蒋鸿宇身高没有陈星河高,但他块头大,力气也不小。所以他有些纳闷,陈星河看上去高高瘦瘦的,哪儿来得那么大的力气。
  当然,他并不知道这是在饱受江盛祠专业训练的摧残下锻炼出来的。
  陈星河半垂着眼睛,冲他抬了抬下巴:“一脚是替丁邵还的,一脚是你骂我的,扯平了。”
  四周围了那么多人,蒋鸿宇也是个要面子的,陈星河那两脚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现在说想跟他扯平了,哪有这么好的事!
  那么多异样的眼神瞟在蒋鸿宇身上,他心里又气又臊,也不再管什么技巧,爬起来就往陈星河那边扑去,想凭着一身蛮力把陈星河撞到。他今天宁可两败俱伤,也要把陈星河这个狗东西摁在身下揍,让那帮喜欢他的女的看看,这种绣花枕头有什么好的。
  蒋鸿宇咬牙切齿地想。
  见他还打算继续,陈星河也不怵场,扭了扭脖子,准备应战。
  虽然陈星河不爱打架,但哪个男生没有过叛逆期,因此他以前也没少打过架。尤其他爸刚再婚那段时间,他确实比较混,也经常跟人起冲突,不过好几次都被江盛祠带走了。
  有那么少数两次,因为对方挑事,嘴巴还贱,戳到了陈星河最不爱听的词,江盛祠才没拦。
  不过还好,因为江盛祠的监督,陈星河的叛逆期比较短。
  没多久就进入了好好学习,天天锻炼的普通高中生活。
  见事情即将闹大,周围的同学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拉架。
  还没近到陈星河跟前,蒋鸿宇就被身旁窜出来的同学攥住,对方压着嗓门劝他:“董老师来了,算了,一点小事,别闹了。闹大了对大家都不好。”
  这会儿蒋鸿宇脾气还在头上,哪管得了那么多。
  胳膊一甩,推开他,就往陈星河那儿去。
  这时身后有人扯住了他球服领口。
  谁又他吗来扯他领口,蒋鸿宇顿时火冒三丈,直接转身就是一拳。
  身后的江盛祠眼疾手快地侧过身,抬手一把攥住他手腕,眼皮微抬,漆黑的眼扫在他身上,手指用力一翻。
  手腕被迫翻了个身,蒋鸿宇顿时疼得“嗷嗷”叫,几乎没有了还手之力。
  欣赏了几秒他痛苦的表情,见体育老师走过来,江盛祠甩开他的手,一把抓住陈星河手腕,将他从人群中带出去。
  这时年轻的体育老师刚好走到他们跟前:“你们围在一起干什么?打架啊?”
  吃了几次瘪,蒋鸿宇一肚子气,但这种时候他也知道不好再发作,扭了扭抽痛的手腕,深吸一口气,暂时闷声吃下了这个亏。
  “来,刚才起冲突的两位同学站过来。”体育老师说。
  蒋鸿宇偷瞥了一眼陈星河,正想着对方不站,他也不站,就见陈星河大大方方站了出去。
  “在我的课上闹事,你们是准备重修是不是?”体育老师问。
  场上沉默了一阵。
  陈星河非常识时务,主动认了错:“董老师,我错了。”
  听到这话,蒋鸿宇顿时不服气地瞪他一眼,暗骂了声艹。
  真他吗会装,好人全给他做了。
  “哦?哪里错了?”体育老师问。
  “不该以暴制暴,应该好好讲道理。”
  “挺好,有觉悟。”
  蒋鸿宇:“……”
  陈星河篮球打得好,平常也算是乐于助人的性子,体育老师还挺喜欢他的。这次知道前因后果,本来也没打算为难他。
  虽然打架不可取,但男孩子有时候就是需要一些见义勇为的血性,才能在有人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挺身而出。
  体育老师又看向蒋鸿宇:“那你呢?”
  沉默片刻,蒋鸿宇嗫嚅着嘴巴,低声说:“我也错了。”
  “哪儿错了?”
  “……我打球的时候不小心踢了丁邵同学一脚,应该及时向他道歉。”
  “行,那你等会记得去道歉。”体育老师说,“既然你们都知道各自的问题,我这次不为难你们,但该罚还是得罚。”
  “来,后面的同学,你们说说要怎么罚?”体育老师道,“要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深刻认识到这次的错误,握手言欢,团结友爱。”
  话落人群一片安静,没人敢开口。
  “说啊,拿出你们平时起哄的劲。”体育老师说,“耽误了半节课,该怎么罚他们由你们说了算。”
  “……要不,两个人面对面做上下蹲?一个上来一个下去,这个我玩过,特别容易笑场,非常容易握手言欢。”
  “不错。”体育老师赞同地点点头,又看向其他同学,“还有吗?还有没有别的?”
  “把他们安排到一队,以后肯定团结友爱。”
  “互相背着对方去操场跑一圈。”
  “让他们两人三足打篮球。”
  ……
  他们平常就这么玩,以至于一群男生越说越勇,叽叽喳喳地开始出馊主意,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仿佛已经忘了他们刚才差点打起来的样子。
  这时一个男生高高举起手:“罚他们在对方身上做50个俯卧撑,保证让他们印象深刻。”
  江盛祠眉梢微微一皱,抬眼看了过去。
  “不错。”体育老师笑,转而看向陈星河跟蒋鸿宇,“俯卧撑这个,你们觉得怎么样?50个不难吧?”
  陈星河沉默,眉眼耷拉着,一脸兴致缺缺。
  蒋鸿宇也把脸撇在一侧,一脸得不情愿。
  “不行啊?”看到他们互相嫌弃的表情,体育老师也没为难他们,“那你们说,你们觉得他们提议的几个,哪个合适?”
  两个人还是垂着眼不说话。
  体育老师笑了一声,往旁边走两步,眼睛随意地往人群里瞟,视线忽地落在离他不远的江盛祠身上。
  微微一顿,他抬了抬下巴:“江盛祠,你说,让他们罚什么?”
  被点名的江盛祠眼皮微抬,看了眼体育老师,又看向陈星河。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陈星河半张脸,他正垂着眼,浓密的长睫微微轻颤,听到体育老师点他的名字时,轻轻抬起了眼皮。
  看了两眼,江盛祠似有所感地垂下眼,就看到陈星河在底下比划出一根食指蹭了蹭裤子。
  江盛祠默然抬起眼,目光在陈星河柔软的耳廓停留一瞬,瞥向体育老师:“上下蹲。”
  “行。”体育老师点点头,“那就这个。来,你们去旁边做,每人一百个上下蹲,规则知道吧?”
  陈星河嗯了一声,蒋鸿宇瞥他一眼,也不服气地跟着嗯了一声。
  距离下课还有十几分钟,剩下的同学继续打球。
  这一场轮到江盛祠他们队和陈星河所在的队伍打,两人交叉走过时,江盛祠垂下眼,抬手碰了碰陈星河的手背,在他小指上轻轻勾了下。
  陈星河知道,江盛祠怕他不高兴,在哄他。
  陈星河瞥他一眼,唇角懒懒散散地勾了下,刚好被故意赶超他的蒋鸿宇瞥到。
  “笑笑笑,笑个屁,gay里gay气的。”蒋鸿宇骂骂咧咧地低声吐槽。
  一看到蒋鸿宇,陈星河的眼神就淡了,一脸厌世的表情站到他对面。
  这块地方就他们两个,蒋鸿宇看着对面的陈星河,冷冷嗤一声:“握手言欢――你做梦。”
  陈星河懒得理他,直接就开始上下蹲。
  蒋鸿宇见状,瞥一眼不远处的体育老师,果然就见对方正看着这边,一边暗骂陈星河真能装,一边也立马跟着蹲起来。
  陈星河站起来,他就蹲下去,陈星河蹲下去,他就站上来。
  反正不能什么好事都让陈星河先占了!
  “你还挺他吗会装,打都打了,还在那认个屁的错。”蒋鸿宇一边上下蹲,一边骂骂咧咧,“你有种就直接跟我打一架,你看我不把你打到跪下认爹。”
  听着旁边叭叭个不停的声音,陈星河不耐烦地啧一声,抬手掏了掏耳朵。
  这动作在蒋鸿宇看来甚是装逼,偏偏陈星河长得确实帅,轻而易举就刺激到了他。
  “你装什么装,这里连个女的都没有,耍帅给谁看。”蒋鸿宇低骂道。
  好好的做个深蹲,陈星河被他烦得不行,眼皮懒懒地一掀,面无表情地直视他。
  大约是刚才已经见识过陈星河打架,这回一看到他的眼神,蒋鸿宇下意识怵了下,撇开眼,以下蹲的姿势躲开了他的视线。
  不过怵也就怵一瞬,一蹲下,蒋鸿宇就忍不住暗骂了自己一句,输了什么都不能输了气势。
  蒋鸿宇正准备说些什么找回点气势时,就听陈星河嗓音凉薄地开了口:“你再他吗瞎哔哔,我把袜子脱了塞你嘴里。”
  蒋鸿宇喉头一梗,一瞬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直直瞪了他好一会儿,才干巴巴道:“你他吗再说一遍。”
  跟小学生吵架一样,陈星河都听笑了。
  他二十岁就没这么吵过架了。
  至于二十岁之前,他确实也跟江盛祠这么吵过架。当然,他属于是单方面碾压江盛祠的那种。
  “我说――”陈星河慢吞吞重复一遍,“你再他吗瞎哔哔,我直接袜子脱了塞你嘴里。”
  让他再说一遍纯粹就是吵架时顺口的话,哪知道陈星河当真重复了一遍,搞得蒋鸿宇发作也不是,不发作又丢脸。
  但他知道,要挑事也要让陈星河先挑。
  蒋鸿宇想了想,嘴角斜斜一扯,挑衅道:“来,你有种来塞,你看我拿不拿鞋底板抽你。”
  陈星河十分不解地“嘶”了声,一脸真诚的疑惑:“你是不是闲得慌?你一个男的,哪来那么多话,再哔哔,信不信我把你脸摁马桶里去。”
  ……
  他们就这么一边做着上下蹲,一边对骂。
  直到下课铃响,一百个深蹲还没做完。
  打完球江盛祠拎着瓶矿泉水走过去时,就听见他们一个在那“再哔哔把你嘴打歪”,另一个在那“抽得你叫爸爸”。
  江盛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