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修真小说 > 汴水异侠录 > 第1章梦境
  
  政和四年。大宋国京师——东京汴梁开封府。
  十七岁的曲敬,最近内心颇不平静。
  这事吧,还得从三天前说起……
  初夏的清晨,曲家老宅的后花园正是枝繁叶茂虫鸣鸟啼的时节,在桃红柳绿的掩映中,有一座两层小楼,雕梁画栋,修建得颇为精致。
  那天,曲敬如往常一样,在位于小楼二层的那张檀香木帐床上,兀自睡得正香。
  恍惚中,曲敬只觉得仿佛身在一片密林之中,周围昏昏暗暗,看得并不真切,耳旁呜呜的风声呼啸着从背后吹来,风很大,夹杂着树木枝叶摇动的沙沙声,以及匆忙的脚步踏在枯枝败叶上的声响,身后遥遥有火光映来,闪闪烁烁晃得人心烦。而自己却是被包裹在襁褓之中,被一飞奔中的清瘦男子抱在怀里,男子身旁,是位妙龄女子,在明暗不定的火光的映照下,赤色衣裙正因疾行而鼓荡飞扬。
  曲敬觉得这情景很是熟悉,方一恍惚,眼前景色倏变,却已然出了刚才那片丛林,来到一处空旷所在。那些火光已将男女二人和襁褓中的自己围在当中。没了树木的遮挡,风愈发强了,呼啸幽咽着有如鬼哭,周围火把的光焰跳动地厉害,男子鬓角发丝凌乱,正剧烈喘息,而那赤衫女子则护在男子身前,好像同对面说着什么。
  曲敬凝神想听清楚女子到底在说些什么,霎那间,风似乎也停了下来,周围一时静得可怕,只剩下火把燃烧时发出轻微的噼噼啪啪声,然而,那女子的话明明字字入耳,却仿佛一片混沌之音,嗡嗡响着,好像这声音在一口大缸里往复回还了千百年,才终于传到自己耳中,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终于,那赤衫女子的声音停了下来,微微侧过头来,粲然一笑,然后伸出手来,温柔的指尖点在了襁褓中的孩子——也就是曲敬的眉心。
  曲敬终于看到了她的正脸——或者说是即将看到——如果他能在此处再多停留哪怕一刹那时间的话。
  便在此时,忽一阵天摇地动,曲敬猛然间就觉得这片天地都翻覆起来,心里不由一惊,随之周遭的景观似乎都开始扭曲变形,耳旁听到有个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
  “少爷,少爷!该醒醒啦!”随着一阵轻呼,以及肩头被轻微地摇动了几下,曲敬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唔……又是这个梦……墨云,现在什么时辰了?”仿佛眼前还晃动着那忽明忽暗的火把,曲敬揉了揉额头,微微皱眉问道。
  “嘻嘻……公子又做那个梦了?”墨云是曲敬的随身侍女,不过才十四岁,一袭俏皮的淡紫色对襟短衫、葱绿色襦裙,头上梳了个双丫髻,忽闪着一双稚气未脱的大眼睛,一边笑一边答道,“现在啊,都巳初一刻了。要是让老爷知道你睡到这时候,少不得又是一顿数落。”
  “只要你不去多嘴,爹怎么会知道我贪睡?”曲敬冲墨云眨了眨眼,继而撇撇嘴道,“都怪你喊醒我不是时候,刚刚在梦里眼看就能瞧着娘亲的样子,最关键的时候却被你摇醒了。”
  墨云吐了下舌头,讪讪地道:“还说呢,又不是第一次做这梦了,哪次你也没真个看到啊!”随即正了正神色,略微压低了声音:“今个一早在中庭碰到老爷,问你起了没有。我怕你挨骂,扯谎说你早起了,正在读书呢,老爷本想过来看看,可巧门房回报说有客人到,老爷便去了前院。我好容易替你瞒过去,公子不但不领情,还来说我,仔细我告诉老爷去……”
  “好墨云,我错了还不成么?”曲敬听了,立即便换上一张笑脸道,“我这厢给妹子赔礼了!”说着起身作势便要拱手施礼。
  墨云赶忙侧身避开,一边伸手托住了曲敬的手臂,嘻嘻笑着道:“你是少爷,我只是伺候人的丫鬟,哪敢受你的礼啊?还是赶紧更衣吧!老爷叫你到书房去见客人呢!”一边说,一边从衣架上取过一领青色刺花缂丝边的织锦长衫。
  曲敬着了长衫,扎了条犀带,踩了一双登云锦靴,又用块方山巾包了头上发髻,墨云这会已经打好了水,便取过手巾服侍曲敬净面洗漱。一切收拾停当,曲敬这才下楼,奔书房去了。
  曲敬之父名唤曲成殷,乃是开封城著名的富商,手下打理着多家票号、药铺、茶社、酒肆、绸缎庄、客栈等产业,在城外,更有良田千顷。虽不敢说富可敌国,在这开封府辖内也算是首屈一指的豪商富户。
  行至书房门外,便听得屋内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正疑惑问道:“虽然收到了帖子,却还是不打算让敬儿去吗?”随即好像想通了什么,轻声道:“嗯……这样也好。”
  接着便是父亲曲成殷的声音:“有时候我也犹豫,不过,能晚一天就晚一天吧,虽然不太可能,不过还是希望他永远也别和那些人有什么瓜葛……毕竟关系到他娘亲之事,我怕他太过冲动……嗯……听说最近各方的人大都进了鬼樊楼……”
  听到父亲竟然说到了娘亲,曲敬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那苍老的声音仿佛有些意外,顿了一下,才笑道:“呵,人家孩子们大老远地来一趟开封府,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富贵甲天下的京师,竟然都被塞到无忧洞里去了,说来也是可怜。好像说是天水风氏的人也来了?”
  曲成殷微微叹息了一声,道:“是呀,而且还真是巧了,据说来的人里还有当年的故人,论起来应该算是敬儿的表姐,小丫头当初跟晚晴可最亲了……后来我和晚晴带着敬儿要离开时,才七八岁的小丫头抱着襁褓里的敬儿哭得死去活来不愿意撒手……可惜……”
  曲敬心头满是疑惑,不知父亲在和客人说些什么,怎么还提到了自己和娘亲?再忍不住,抬手理了下袍襟,推门步入屋内。
  甫一踏进书房,便见父亲曲成殷侧座相陪,上垂手则坐了一位老者,须发皆白,褐衣鹤氅,头上插支青玉发簪,一双眼睛烁烁放光,正笑呵呵地望着由侧门进来的曲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