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时候,我喜欢沿着桥洞上的废弃铁轨去别的地方。我发现了更多的村庄。刚开始到达一个村庄的时候,我会感觉这的人好像更高级一些,更开心一些,但是时间长了发现他们跟我住的小镇过着一样的生活。也有规则,也有等级,他们也有忧愁的时候。
  
  
  一整天我感觉到屁股粘糊糊的。我回到家发现内裤上沾满了血迹。我没有惊慌,没有大喊大叫,而是偷偷的把内裤清洗干净,把血水泼到院子。我就像是处理犯罪现场一样没有留下一丝蛛丝马迹。但是事情还是败漏了。妈妈还是发现了沾有血迹的卫生纸。
  
  
  我正在看电视,妈妈气急败坏的冲进来。我们足足对视了三分钟后,妈妈才扔给我一个粉色的塑料小包。
  
  
  “这是卫生巾!把这个垫在内裤上!”
  
  
  这几个字她是皱着眉头说完的,像是面对刚从厕所爬出来的屎壳郎。这让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件极其丢脸的事。说完,她就不厌烦的走开了。
  
  
  我打开粉色的小包,面是一块块被折好的白色棉状物,厚厚的、软软的。
  
  
  “原来这就是三伯母一直想要的卫生巾啊!”
  
  
  我拿了一块卫生巾,像妈妈说的那样垫在内裤上。但是白色的卫生巾上很快就沾上了血,我把卫生巾撕下来又换了一块新的。等妈妈再次进来的时候,客厅的垃圾桶已经堆满了沾了血的卫生巾。她立马火冒三丈的骂我。
  
  
  “真是不要脸!”“真是不要脸!”她一直嘟囔著这句话,就好像是面对一个妓女,一个婊子。
  
  
  其实她可以耐心的指导我该怎换卫生巾,用完的卫生巾要扔进厕所。简简单单两句话就可以。但是她没有。她只是一个劲的骂我。让我羞愧难当,让我对她愤恨之极。最可恶的是几天以后,我听见她在客厅大声跟邻居们谈论我初潮的事。她把这件做一件无关紧要的趣事,摆出一副高谈阔论的样子。那一刻,我真想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活活掐死。
  
  
  我发现家多了一个保温饭盒。
  
  
  “我可以用这个饭盒吗?”
  
  
  “不可以。”妈妈一口回绝。
  
  
  “这是给你爸爸送饭用的。你爸爸工作的时候从梯子上摔下来,已经住院一段时间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爸爸了。对于爸爸,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我小时候在奶奶家,晚上的时候爸爸会来接我。我一听见爸爸的脚步声就立马扑到床上装睡。这时候我感觉奶奶还有爸爸都聚在床边看着我,奶奶笑嘻嘻的说:“刚刚还在这活蹦乱跳的,一听你来立马就躺床上了。这个小家伙,心眼多的很呢!”爸爸把我从床上抱起来,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嘴角露出奸计得逞的笑。那个时候,奶奶表现出少有的宠爱,爸爸也很关心我。我趴在他的肩头上,感觉他非常强壮,浑身充满力量。
  
  
  可是自从我搬离小山村,也就没有了跟爸爸这样的互动。当我有什事要问爸爸时,爸爸就会说:
  
  
  “你看着办吧,曦玥。”或者说“去问问你**意见吧!”
  
  
  爸爸可以说对我的人生没有起到一丁点作用。
  
  
  爸爸受伤后一直住在医院,家所有的重担全部压在了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妈妈身上。她除了上班还要种六亩地。凌晨四点钟,天还没亮,我就透过玻璃窗看见妈妈拿着锄头推开大门去地了。她在地干两个小时的农活然后赶回家扒拉两口饭再急匆匆的赶去上班。
  
  
  妈妈实在忙不过来,她让我替她去工厂上半天的班,她好去地收玉米。我按照妈妈给的地址来到工厂,这是我第一次进入到工厂内部,昏暗的车间尘土飞扬,机器轰隆隆的响个不停。**工作是把这些厚重的瓷砖从传输带上搬下来,每十片装到一个纸箱。瓷砖实在是太重了,我很难想象体重只有八十多斤的妈妈是怎搬得动这重的瓷砖的,而且是不间断的搬运整整十二个小时。我根本应付不来。只要我稍一停顿,传送带上的瓷砖立马堆成一座小山,随后劈啪啦的掉到地上。老板气急败坏的冲到我面前朝我大声喊:“你是哪来的孩子?”我跟他说了。他大声叫着:“简直就是胡闹!”
  
  
  等妈妈回到家后,一脸苦笑的对我说:“真不应该让你去帮忙,干了一上午就把我的工作弄丢了!”
  
  
  我原本就是一个什都干不成的蠢货!我真想这对她说。
  
  
  不过她很快在陶瓷厂找了一份其他的工作。她的工作是把大的瓷砖切成小的瓷砖。这是一份户外的工作,只有头顶上的一块塑料布用来遮风挡雨。这是一份没人愿意干的活。只有妈妈一个人强撑著。她默默的拿着手的切割机,不管是夏日烈日炎炎,刺眼的阳光让她睁不开眼,还是冬季寒风凛冽,她的手上长满了冻疮。她没有别的办法,因为家还有三个人要养活。
  
  
  家已经一分钱也没有了。
  
  
  妈妈卖了家的废品,收废品的大爷说:“一共十六元,我给你二十元,你给我四元吧!”妈妈摇摇头说家没有零钱了。大爷走后,妈妈攥着手的十六元,苦笑着说:“家不是没零钱,是没有钱了。”
  
  
  我从一个不常穿的衣服搜出来十元钱,妈妈很开心,说:“再去找一找,没准还有呢!”
  
  
  但是那天下午我们把家所有的犄角旮旯都找了,也没有再找到一分钱。
  
  
  我跟妈妈赶集时,看见一个老太太颤颤巍巍的打开一块布,面有好几百块钱。我贪婪的盯着这些钱,我真想把那个老太太推倒抢走她手的钱。我第一次有了抢钱的想法。好巧不巧,妈妈真的捡到了一百块钱。
  
  
  “真是太棒了!我们有钱啦!”我开心的对妈妈说。
  
  
  “我们不能花这钱,这是不义之财,我们不能收。”
  
  
  最后我们把钱还给了失主。
  
  
  “人穷不能穷良心。”妈妈是这样说的。
  
  
  晚上的时候,我跟妹妹躺在床上,她问我:
  
  
  “姐姐,我们家很穷吗?”
  
  
  她还不到五岁,就开始歪著小脑袋思索这个问题。说实话那个时候我并没有“穷”的概念。周围的邻居也都是贫苦老百姓,或许他们比我们吃的稍微好一点,穿的好一点,但是总体上差不多。我想象不出另外一种生活是什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