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傩啊......”
“也不知道我林家寨何时才能觉醒一个傩师传承的少年？”
望着林跃离去的背影，林千峰再度发出一声长叹。
前几日，他和傩堂那位进行了一次促膝长谈，这也是林千峰当上寨长后，这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和那位说过那多的话。
他从那位的口中得知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隐秘，可知道的越多，林千峰的内心就越发的灰心绝望。
影响傩师传承的因素很多，或者说，条件极为苛刻。
一般来说，傩祭时的祭品等级越高，就越容易获得傩神的青睐，成功的几率也就越高。
当然，祭品的等级都是寨子的‘傩’来确定和准备的，并非如世俗金银珠宝一般，越贵越好。
再者，主持傩祭之人实力的高低，也对传承的成功率有一定的影响。
要知道，傩堂可是供奉有整整二十四位傩神，这个数量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少了。
除开那几位对于传承要求极为苛刻的傩神外，其他的要说有多难也看情况。
抛开祭品、主祭人这些外在因素后，最主要的，还是那些冥冥中的存在，是否能在大山无数懵懂少年身上降下一缕意念，从而开启传承。
这一点，尤为重要，不受任何外在影响，谁也左右不了。
一想到林家寨已经好几十年没出现传承者，林千峰心底刚升起的那一丝希望也不由地破灭了。
而他原本挺直的腰背，也随着林跃的离开一下子弯了下来，仿佛被抽掉了脊梁般，变得萎靡不振。
......
夜幕悄然降临。
寒风透过门缝，争先恐后地从外面挤进来，坐在火塘前的林跃似乎一无所觉，看着眼前跳动的火苗，怔怔地发着呆。
小黑似乎也察觉到主人的心情不好，乖巧地蜷缩在他的脚下，将脑袋枕在前腿上，一双小眼睛来回转动，却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林跃此刻内心颇有些纠结。
照理来说，他也算开启了傩师传承的人，但一想到【卜卦先师】的那两道傩术，林跃就不由地有些心虚。
他自忖，自己目前也就比那些普通山民稍微强那一点儿，可真要对上田家寨的那位已经觉醒傩师传承两年之久的少年，估计压根没有任何胜算。
这一刻，他内心竟莫名觉得这个传承有些鸡肋。
而且，贸然行动或许还有暴露的风险。
从理智来讲，目前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低调蛰伏，静静等待年底的傩祭。
可一想起虎叔躺在床上的那副凄惨模样，一股股无名怒火就止不住地直往他脑门窜，怎压都压不住。
黑漆漆的屋子，木柴静静燃烧着，不时发出劈啪的轻响，火光跳跃明灭不定，映照在林跃那张清秀的脸庞上，阴暗交织间，让他的表情显得愈发纠结。
......
自从林四虎出事后，寨子的氛围明显压抑了许多，往日左邻右舍间碰面后，还会有说有笑的互相打个招呼，停下来聊聊家长短。
现在只是沉默地看一眼对方，不约而同地叹一口气，旋即摇摇头离开。
就连孩童间，相互追逐打闹的欢声笑语似乎都少了。
大家只是沉默地干着手的活儿。
事实上，进入冬季后，田地基本上也没什活儿可忙了，这的冬天虽然不像前世的北方那般冰冷刺骨，但阴冷的寒气依旧让人望而却步。
往年这个时候，村民们要一起进山，打点野味，或者捡点柴火，以抵抗严冬。
但今年，显然是不成了。
一想起连寨子有名的猎户都被人打成那样，他们心就不由地发怵。
而且，就连平日极为护短的寨长都沉默了，选择息事宁人，村民们即便再愚钝，也从此事中嗅出了一丝非同寻常。
这个冬天，对于林家寨的村民而言，注定是难熬且艰难的。
好在今年风调雨顺，田的收成不错，即便少了狩猎这一进项，一家人咬咬牙，省吃俭用也能坚持下来，不至于出现饿死人这般严重的情况。
林跃这几天几乎每天都往虎叔家跑。
目前来看，虎叔的伤势基本上算是稳住了，伤口已经开始结疤了。
也幸亏现在是冬天，林跃最担心的伤口感染并未发生，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林四虎的气色看起来依旧很差，虽然他每次只要看到林跃进屋，都会强打起精神和林跃聊上几句。
但林跃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虚弱。
这说明虎叔不单是受了外伤，有可能连五脏六腑都承受了严重的打击。
尽管林李氏这几日以来，一直守在林四虎身边，不遗余力的照顾着他。
但或许是伤病的折磨，亦或者是埋在心难以言表的憋屈，让这个原本强壮的汉子活脱脱像变了个人似的。
不仅身材瘦了一圈，就连往日他那种精悍的气势也不见了，变得有些暮气沉沉。
这让林跃更加忧心的同时，又不由地有些心酸。
而江生自从那日被林四虎逼着发下誓后，一直就显得郁郁寡欢，没了往日灿烂的笑容。
即便看见林跃，也只是简单打个招呼，随后就把自己关进屋子，一整天一言不发。
有时，虽然林跃很想上去宽慰一下，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种情况，只能让他自己慢慢消化，旁人说再多也是无用。
林跃最担心的就是经此一事，江生会变得一蹶不振，甚至丢掉他那颗难得的赤子之心。
对于一个十六岁，心性未定的少年来说，家突然遭逢这般变故，实在是有些过于残酷了些。
最关键的是，有仇不得报的这种憋屈感，有时候真能将人生生闷出病来。
眼见林李氏在照顾虎叔，江生又闭门不出。
林跃便趁着这几日的空闲时间，将虎叔一家过冬的柴火劈好，整齐的码在院子的角落。
又检查了一番虎叔家的存粮，以及前段时间狩到的猎物，确认过冬没有任何问题后，这才放下心来。
而他自己这几天也过得不怎好，一方面在虎叔面前，林跃要保持正常状态，尽量不让他为自己担心。
而另一方面，内心的纠结又让他每晚备受煎熬，往往刚睡着又被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