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欺骗了你们?”双角斧能够在如今的不智凡人身上感受到虽然只是覆盖在表面的火焰热力,但自其几乎是爆燃的活力看来,他虽然没有与燧石相融的太过深入,但绝对有过长期且频繁的结合,但拉摩克摇头道,“他从不会说谎,只有这一点我能够绝对信任他。”拉摩克相信不智凡人的誓言,可他仍在某一天不辞而别,只留下了自己将要没入火中的箴言。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虽然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大家仍旧尽力寻找了不智凡人一段时间,甚至去了弥阿附近打听,但都没有结果,久而久之,人们也就都放弃了,只有不死心的拉摩克仍旧每日拉着弥阿附近的旅人打探,最终他找到了星辰神殿,据说那是一夜之间便拔地而起的巨型提灯,就在沙漠的深处闪耀,白日里常被认作海市蜃楼,夜间却极为显眼。
  能够在人们的睡梦间便完成如此壮举的只有司辰,而最擅长筑造的司辰便是燧石,拉摩克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在沙漠中游荡,终于在一个夜间,不智凡人将他自沙漠中夜巡的怪物手下救出,引导到了自己的新家,在那里他向拉摩克坦诚了自己已经无法回去的缘由,正是因为他已经攀升的更高,而这座巨型提灯便是他如今的样貌,拉摩克所见不过是他的一道投影。
  不智凡人又向拉摩克介绍了那些貌似烛蜡制成的人们,据他所说,那些都是他与燧石结合而产生的类似于灵体之物凭依在烛蜡所浇筑的躯壳之中,某些程度上说,他算是他们的父亲。这样的事拉摩克算是司空见惯,司辰或是具名者,甚至比较强大的漫宿灵体的颜色会侵染周围的事物,使它们逐渐化作类似的模样,例如七蟠盘踞之处便是蛇形怪物的巢穴一样。
  若是时间久了,颜色完全染透了它们,那即使侵染的源头离去,它们仍旧不会因此而褪色,甚至一些强大的还能继续将它们的色彩泼洒至所行之处,比如那些与司辰们久居过的漫宿灵体们便是如此。但这些新生的孩子们可不一样,为了维持它们的存在,不智凡人恐怕很长时间都得居住于此,甚至由于它们并非仅依靠他的辉光而生,更多的结合不可或缺。
  拉摩克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人类的聚落的,只知道在不久之后众人便做出了将不智凡人逐出流放的决议,这自然也是拜托曾经找到过星辰神殿一次的拉摩克去传达,而那天燧石也在场,她有些担心的看着不智凡人的神情随着眼中的辉光一同黯淡,仿佛蒙上了雾气,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之后便送客了,往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次他来,说来还是托了双角斧大人您的福。”拉摩克手上的动作已经不再继续,他苍白着脸喘着气坐下,看上去可能是因为实在支持不住,已经决定放弃了,“只可惜我实在没有精力再备上一份大礼,来好好招待这位故人了。”双角斧听他字里行间的意思,无不是在指责不智凡人因为贪恋燧石的温度而放弃了自己的准则,自甘堕落被其同化的意思。
  或许有人能够承受司辰的恶意,但绝对没人能够抵御司辰的善意,双角斧知道在漫宿的灵体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拉摩克所说的大致也是这个意思,与准则相融的境界是最令人愉悦与沉迷的,但可惜这家伙,或许还有与他一道生活的族人们,并不满足于此,他们想要掌握属于自己的准则,最好偏心于人类,或者至少一视同仁,如同被称赞仁慈的逆孵之卵一样。
  “你觉得我们偏心与我们更相似的种族,所以你希望你的族人在保留本心的同时攀升,而臣服于现有的准则便是背叛?”双角斧从拉摩克的话中听出了几丝暗藏的怨恨,摇头否认道,“不,我们只是更青睐与我们的准则相融的更好的那些孩子,他们并非与我们相似而更易于学习属于我们的准则的技艺,而是正因为他们与我们几乎融为一体,才变得更像我们。”
  因此,即使有你的族人成为了司辰,掌握了准则,将他的颜色投到醒时世界,或许确实能够诞生一批与你们生长的类似的,或许也可以被称为人的种族,他们如同介壳种一样有着高于其他的天赋,但对你们来说,那只是与你们长得相似的另一种物种罢了,如同镜中的影子一般,到时候你们仍旧得模仿他们生存,即使他们一开始是在模仿着你们中的一员存在。
  拉摩克呆愣着思考了半天,可惜或许是因为天赋不够向来需要长时间的拆解来理解事物的他从未思考过此事,也可能只是因为命不久矣不愿再多加思虑,他干脆闭上了双眼,心想自己从未打算自这次仪式后司辰的怒火中幸存,说道底自己也不过是为后人的攀升打开条门路而已,往后会发生什么便叫那些后生各凭本事,自己不想管也实在是管不着了。
  认输了吗?双角斧不知道拉摩克心中所想,只当他是因为深受打击而露出如此挫败的神情,于是也就不再留手,虽然在那之前她还有最后一件想要弄明白的事,“对了,为什么是我?”双角斧扪心自问,由于自己早早的便深入地下结茧去了,按理说还是选的无人居住之地,根本没有与人类有太多纠缠,那么,为什么偏偏遭遇了这些事情的会是自己呢?
  “你为何恨我?我知道你听得见。”双角斧见拉摩克仿佛睡着但因为气若游丝看上去几乎是死亡的样子就是不开口回答自己,又追问了一遍,拉摩克终于睁开浑浊不堪的双眼与其对视,“我不恨你,甚至,我还要感谢你庇佑我们至今。”拉摩克以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讲述了最后一个故事,他们原本的聚落由于浪潮的降临而被摧毁了,不因洪水而因堕落。
  “浪潮大人的绯红之潮整如同海浪般无孔不入,几乎所有人都沉湎其中。”浪潮并不是有意如此,但他实在是太擅长讨人喜欢了,即使是远观他的一举一动都足以使人溺而无还,何况是如此亲近的朝夕相处?“浪潮大人,他为我们带来了合一。”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也是精神上的,在浪潮之海随波逐流的人们,他们的思绪会逐渐合为一体,成为浪潮的一部分。
  “没有人能够抵抗浪潮,毕竟我们的生来群居的种族,所以唯一保留个体意志的方法便是逃离,前往远离他的地方,但早已沾染上他的颜色的我们每每做梦都会发现自己仍旧徜徉与海浪之中,根本无处逃离,直到我们发现能够依靠其他司辰的力量来对抗他的侵染。”拉摩克伸手指向了双角斧,“那便是你,属于双角斧大人您的分离之力使我们留存至今。”
  之后,七蟠的定居使得他们终于摆脱了浪潮的泥泞,但他的海风仍然时时刻刻在人们耳边吹拂,因此他们只能永远躲在此处,拉摩克讽刺的想,当年那些长老们在这地下宣布了对那些人的全部驱逐,但实际上被迫离群索居的,究竟是他们还是我们呢?“对不起,我从来都很感激您,只是请您能够理解,我无法去往其他地方,因此能依靠的除了您还能是谁呢?”
  双角斧没有接受拉摩克的歉意,他也一声比一声更微弱的向她诉说着歉意,却没有半分忏悔,至死方休。双角斧看着他已经没有了呼吸的身躯沉默无言,最终伸手只一瞬间便打破了他几乎耗费了终身才铸就的枷锁,“你输了,准备好接受惩罚了吗?”双角斧知道他早已不会回答,因而直接转身推开了一扇散发着极度不详气息的门,“你的归宿唯有有虚界。”
  可当门才刚刚打开一条缝隙时,其中扑面而来的强大气息令双角斧顿时后悔,手忙脚乱的想要再次合上,但身体仍未能控制协调,反而使自己绊了一跤,身后的翅膀为了维持平衡而奋力挥动,可惜除了让身体摇摇晃晃了一会儿外并无作用。双角斧勉强支撑起身体,却听得头顶一阵熟悉的轻笑,一只带着手套的手抓住了门框,这下想要闭合也做不到了。
  “虚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强大的存在?”双角斧本以为自己虽然身体尚不协调,实际上毕竟是破茧成蝶,比起原先还是对准则有了更稳固的掌握才对,对上虚界的小生灵们,虽然它们若是被放出去,感染了太多地方实在麻烦,可若是自己对付起来并不困难,但面前这位缓缓自门内走出的女人并没有那么简单,双角斧甚至觉得她或许是堪比司辰的存在。
  不,她好像就是一位司辰。那个女人戴着笑容满面的面具,双角斧也难以看清她的真实情绪,但随着她的靠近,双角斧对她本质的认识变得清晰,但也因此更加胆战心惊。难道,在我沉睡这段时间,虚界有了自己的司辰?还是有从前的司辰坠入了虚界呢?无论是哪个都是极为糟糕的事,双角斧想不明白诸司辰是为何会允许这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