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旦?你在做什么!”不智凡人被昕旦的眼神吓得不敢说话,只是被逼的连连后退,光阴铸炉回过神来,却不能坐视不管,忙喝止了昕旦,见她不情愿的停下了脚步,手中的箭矢却迟迟不肯放下,三两步走上前去,劈手夺了下来,扔进坩埚中烧的一干二净才转身盯着昕旦维护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他得先把留下的烂摊子收干净了。”
  “光阴铸炉大人,恕我刚刚得罪,但此事无论如何可比收拾这些最多一把火就烧干净了的东西重要。”昕旦盯着自己的箭矢化作灰烬,情绪也平复了一些,俯身对着光阴铸炉行礼致歉,但语气却仍旧不善,待重新抬起头来,她望着不知所措的不智凡人问道,“看来你的记性没有传言的那么好,不如我帮你回忆回忆,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你有个被你藏起的孩子?”
  “孩子?藏起来?”或许是因为心虚的缘故,不智凡人一下就想到自己的沙船与其中的孩子们,但这些事情他曾经告诉过弧月,不久前才告诉燧石,大地之子也只是知道些皮毛,笑鸫与渡鸦是自己找了来的,他们并不知道具体的位置,若是昕旦就这么自己闯进去,也该有逆孵之卵拦住她,再说虽然此事不太规矩,但总不至于罪大恶极,昕旦不该是这种反应。
  思及此处,不智凡人又仔细琢磨了昕旦的话,自己藏在那里的孩子可远不止一个,她若是看到绝不是如今这样的说辞,想来应当是误会一场,心里石头落了地,面色如常的回复道,“昕旦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应当知道我只与燧石大人有过关系,寻常又有什么人能与我这般亲近?若是当真可疑,便将那孩子带到我跟前来,自然就会知道是误会一场。”
  不智凡人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光阴铸炉听了不住的点头,虽没有搭话,但看着昕旦眼中多是埋怨,想来是觉得她尚未查清事实便大张旗鼓的闹起来,很不明智。昕旦自然也觉得他这段话很有道理,但她可不曾漏看了不智凡人在听到“孩子”与“藏起”时那转瞬即逝的错愕与慌乱,之后显然也思考了太久才回答自己,心中自然认定他是在扯谎话抵赖了。
  想到自己与众人居然都被不智凡人看似真诚的假象蒙蔽了这么久,昕旦脸色更为不善,心想既然有光阴铸炉大人在此,他自然是无法将自己如何的,开口就想要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却被猛然闯进来的弧月打断了。原来,弧月方才撞见昕旦,见她神色有异,一时好奇便跟了上来,正好听见她在说起“孩子”和“藏起”的事,与不智凡人想到了一处。
  此事昕旦不知道,自己可有参与,若是太多人知道,尤其光阴铸炉就在此处,捅到了骄阳面前可就不妙了,本想自己立刻冲进去解围,但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说的巧妙能够将自己摘出去,忽然想起不智凡人之前与自己说过他已经将此事告知燧石,又加上本就知道底细的逆孵之卵,有两位司辰作保总是够了,便从锤炼场边的云彩中扯了几团颜色不一的蒸汽来。
  那些蒸汽到了弧月手中便像婴儿一样乖巧,翻滚了几下后睁开了闪烁着火星的几只眼睛,扑闪扑闪的眨着,看上去是在问弧月有什么吩咐。弧月听里头吵得更厉害了,也来不及多吩咐,将那几个小汽灵放到地上,让他们去报信叫逆孵之卵与燧石过来就是,最后提醒了一句燧石当前想必是在林地,便急匆匆的冲进了锤炼场,打断了想要说出什么的昕旦。
  “昕旦你在说什么孩子?难道是他在外面有什么私生子被你抓着了?”弧月拉着昕旦的手臂假装惊讶道,这一触之下竟觉得昕旦浑身冷的厉害,又有着浓重的死亡气息,还有一些别的味道,但想到昕旦平日的工作和一向的冷冽,气急之下控制不住自身的影响倒也寻常,何况眼下的情况又容不得自己细思,便暂时忽略了此事,替昕旦整理了下衣服。
  “难道还真给我猜着了?但他并未犯下天孽,罪不至死。”弧月见昕旦并不理会自己,抬头望了自己一眼便偏过头去,就继续说着看似十分公允的话来堵她的口,“此事该如何处理,还是得上审判庭决断,昕旦你就先消消气吧。”无论是弧月还是昕旦都知道,骄阳的审判纵然公平公正,但那拖沓程度也是数一数二的,这里面能够操作的可就多了。
  “弧月姐姐是想要帮他拖时间吗?”昕旦自然不会觉得弧月参与了此事,只觉得是因为他们二人关系好,所以不忍心看他被处罚的太重,心想自己若不是亲眼所见所感,恐怕一下子听到也会为他开脱,并不埋怨弧月,只是摇头道,“你我都被她骗了太久。”弧月沉默无言,门外却远远传来了声音,“他骗了你们什么,与我说说,我先替他向你们赔个不是。”
  弧月转头看去,原来是逆孵之卵此前本就走的晚,路上也只是闲庭漫步,如今收到了消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还未到门口听了个七七八八便呼喊起来,等他入了门,本来一直躲在光阴铸炉身边的不智凡人眼前一亮,又见他抬手招呼自己过去,忙快步走到他身后躲避起来,气的昕旦转身狠很的瞪着他,却不知道逆孵之卵也在打量着自己。
  “昕旦,你最近去了哪里?”逆孵之卵不急着问不智凡人的事,反而将矛头指向了昕旦,“你身上沾染着虚界的气息,并且它正在逐渐侵蚀着你的辉光。”弧月听了这话愣住了,放开了拉着昕旦的手,自己与不智凡人的事可与虚界无关,莫非他瞒着自己做了别的什么?那自己可得想办法撇清关系,心里打定主意接下来全部一问三不知,断不能继续掺和此事了。
  “虚界?”光阴铸炉也坐不住了,忙退后了几步,虽然她作为司辰来说年纪尚且年轻,但也从骄阳那里了解了不少相关的事,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只是毕竟骄阳从来不许自己接触虚界有关的事物,甚至多说都不愿意,故而即使自己方才离昕旦如此之近都没有觉察出问题,好在逆孵之卵赶来及时,要知道,骄阳与自己说的关于虚界之物最多的便是它们的善于感染。
  “什么?昕旦难道去了虚界入口?”昕旦狠很的剜了一眼听到虚界躲的更远的不智凡人,刚想说明前因后果,匆匆赶来的燧石与转轮也听到了“虚界”二字,脚下直接就停住了,甚至因为止步的太快差点撞到一起,但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想再迈进锤炼场半步了,甚至把在门口的逆孵之卵与不智凡人也拉了出去,“此事非同小可,得赶快叫骄阳过来才行。”
  “对对。”光阴铸炉也知道骄阳是这方面的行家,忙对着弧月道,“方才你不是和骄阳一起回林地之井去了?应该是知道他在哪里的吧?还不快去叫他过来!”光阴铸炉大人哪,骄阳大人那只是找个借口,哪会真的与我一道走啊,弧月叫苦不迭,但若是直说肯定少不了事后被骄阳收拾,只能帮着掩盖,“这不是遇上了昕旦?我就与骄阳大人别过了。”
  “无事,我早就已经召唤了狼去寻骄阳大人了。”昕旦没好气的看了对自己避之不及的众人一眼,甚至不智凡人因为自知从未做过什么勾连虚界的事,还在对着众人解释,说昕旦想必是受了虚界之物的蛊惑才胡言乱语,见大家都颇为赞同的样子,知道在虚界气息洗净前自己算是有理说不清了,心里越想越气,“哼”了一声便随意找了处坐下等待起来。
  而被众人心急如焚等待着的骄阳对锤炼场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正饶有趣味的站在一脸沮丧的跪坐在胡巴巴身边为它祈祷的大地之子身后。方才燧石与转轮帮着他熄灭了林地的火焰,转轮还花了些时间重新使青翠覆盖了焦痕,遍地的灰烬成了肥料,血液被草木吸收,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林地守卫的尸身还是那么笔直的半跪着,直到大地之子使他躺下。
  转轮与燧石沉默的看着大地之子将那颗头颅放在它应该待着的位置上,抬手为他整理发丝,露出了空空如也的退化眼眶。郁郁葱葱的草木反常的生长起来,甩开了大地,以保护的姿态将胡巴巴的遗体彻底覆盖,只留下那只紧握的手,仿佛是在将其掩埋,不知是不是林地小生灵们卷起的风拨动了草茎,发出如同哭泣般的呜咽声。
  大地之子想要再次靠近他,却被脚下土地的震动摔倒在地,头顶也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氤氲着的雷暴让因为方才的大火而露出的一方天空几乎整个倾倒下来,闪电互相交错,似乎随时会有一道自头顶击穿大地之子的身躯。转轮的怒气已经压抑不住,燧石担忧的望了他一眼,叹息着说出了转轮尚未问出口的话,“我的孩子,你杀了他?杀了你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