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食色 > 第68章 挺委屈的
  江国明在ICU住了一个星期,江燕每日的安抚起了作用,他的身体指标勉强正常了,能开口说话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出去’。
  江国明舌头是麻的,话说得含糊不清,江燕听了半天才听明白意思。但碍于自己不是出钱给医院烧的金主,她含蓄地表示这事儿得问江屿。
  江国明两眼一翻,差点又厥过去。
  江屿当然不同意,又硬生生摁着江国明在里面多住了一个星期。江燕左右为难,她到里面要哄江国明,出来又要捧着江屿,自己还不能撂挑子不干了,只能一有空就打电话聊以寄慰。等到江国明终于转入普通病房后,江燕觉得自己也快飘飘欲仙了。
  其实江屿的状态比江燕更加惨不忍睹,他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瘦,于是瘦过头了,显得形销骨立,好像吹一阵风就能倒。
  江燕每次带饭都多买一碗肉,想给江屿补一补,但江屿嫌弃外面油重盐多,吃一口就推了,接着又把自己封闭在一个角落,光喝白粥。
  “江屿,你多少也吃点儿好的吧,”江燕好声好气地劝:“这算怎么回事?自虐给谁看啊?”
  江屿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没说话。
  “……”江燕不自觉地自恋了,“给我啊?我倒是心疼你,你给我机会吗?”
  于是江屿又原封不动地把眼皮收了回去。
  “不给就别这么要死不活的德行,你们能不能给我点阳光让我茁壮发芽啊,”江燕没好气地说:“我都快抑郁了。”
  江屿闷闷地说了声对不起。
  “……”江燕拿他没办法,看今天的话题挺水到渠成地,她终于把憋了半个月的问题问了:“那个什么……你、林老师呢?”
  江屿静默不言了,眼看刚有生机的呆毛又耷拉下去,江燕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江燕恨不得抽自己,好好的提这个干什么!
  还得抑郁。
  江燕往后退了两步,干笑一声,说:“江屿,你别多想啊,我没什么意思――那个……你饿吗?快到饭点了,我给你买点儿?”
  “我跟他分了。”
  江燕:“……”
  啊?
  江屿抬起头,愁肠百结地扯了扯嘴角,哭不似哭,笑不像笑,这样子太难看,“江燕,我跟他分手了,就两个星期前。”
  “……哦”江燕不知道接什么话了,只能问:“那你想吃什么?”
  江屿:“随便,不是肉就行,闻着恶心。”
  “行吧。”
  江燕走了,江屿忍住把忍了半天的咳嗽放出来了,十分急促地咳了很久,动静挺大的,把护士都招来了。
  “G!那个先生,你是病人吗?怎么回事啊?”
  江屿咳得面色血红,他喘不上气,更说不出话了,只能冲护士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这样子不太像没事,护士不放心,还站着看江屿。
  江屿终于咳痛快了,能压住喉咙的痒,当血色退光了,他的脸比之前还惨白。
  “我真没事儿,谢谢啊。”
  护士挺谨慎的,多问了几句:“你来这儿探病的?这里没人住啊。”
  “下午就有人来了,”江屿笑了笑,说:“我爸下午从ICU出来,就住这间。”
  VIP病房,价格不菲啊,护士翻了翻手里的单子,“这房间是定出去了,你押金都交了吗?没交容易被别人先下手为强啊。”
  江屿苦愁多日,把这事儿给忘了。他春风化雨地对护士说这就去交。难得来一帅哥,态度还好,护士脸一红,差点被迷得神魂颠倒。
  “去吧,赶紧的,我替你守着!”
  江屿道了谢,把日常用品都留在病房了,自己拿了张银行卡到缴费窗口――他自那晚上绝情无意的通话过后,手机一直就是光机状态。
  他不联系任何人,也不想别人联系他。
  真弄得跟与世隔绝似的,其实手机不是必需品,把浮躁长刺的心放一放才是一段生活必经的路。
  江念尧联系不到江屿,只能联系江燕。孩子一接通电话就带着哭腔说我哥不见了、我哥失踪了。
  江燕脑袋又大了,不想解释,直接把手机给江屿。
  江屿随口扯了个谎应付江念尧,说自己手机摔坏了,荒山野岭没地方修,他让江念尧不用挂心,好好学习。
  江念尧说好,又闷闷不乐地告诉江屿自己挺想他的。
  江屿语气轻快,没让江念尧听出异常,“我过段时间就回来了,就你一个人在家吗?蒋松呢?”
  江念尧显得不自然了,“蒋松在――哥,我这几天睡你那屋。我不跟蒋松挤了,睡不踏实。”
  江屿怔了怔:“睡我那屋?”
  “啊――林老师最近一直没回来啊,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床单我都换成新的了。”江念尧小心翼翼地问:“他……他没去找你啊?”
  江屿含糊地应了声,没明确意思。
  “林老师最近也没去学校,我以为你们俩在一块儿呢。”
  江屿问:“他学校也没去了?那你们班主任换谁了?”
  “语文老师啊,说是暂时替当一段时间的班主任,我还不太习惯呢,”江念尧挺失落的,“蒋松说林老师会回来的。哥,我……”
  “没事儿的尧尧,”江屿打断江念尧,安慰他:“学习要是不习惯了就多问问蒋松,你俩别吵架。”
  江念尧小声地说知道了,他闷在被子里,隐约又有敲门声,好像是蒋松。江念尧说要作业还没写完,把电话挂了。
  江屿捏着手机出神,他想起了夏禾秋的话,看来陆刚林那一番胡搅蛮缠地闹,确实对林瑟舟造成影响了。
  江屿心里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林瑟舟的一举一动总是印在他脑子里,江屿太想他了。
  江燕想讨回自己的手机,又不太敢打扰江屿。她轻声细语地喊了喊,不见江屿有反应,没办法,只能跟着他一起愣神。
  那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名字‘杨明’。
  “燕儿,这谁啊?”江屿问。
  江燕突然挺激动了,她抢回自己的手机,说了句没谁,跑病房外接电话去了,十分娇羞。
  江国明躺在病床上,眼珠子跟着江燕一起转出门,然后气呼呼地哼了声,意思表达明显,江屿瞬间明白了。
  江燕接完电话回来,江屿一句话也不问,搭着腿削苹果,嘴还不消停,跟江国明聊天呢。
  “G老头,这苹果三十五一斤,听说是奶油味儿的,你不是爱吃么,我买了孝敬你,可你现在也吃不着啊,”江屿嘎嘣咬了一口:“我替你先尝尝。”
  江燕:“……”
  江国明吹胡子瞪眼,生命检测仪器都活泼不少。
  “别瞪我啊,”江屿说:“有本事你就起来揍我。”
  江国明确实没这个本事了,他脖子以下不能动,一点儿直觉也没有,除了眼睛能作威作福外,连话也说不太清楚了。医生说他以后大概就这样了,最多通过物理康复训练恢复一些身体的基本感知,但起不了什么作用,吃喝拉撒全在床上。
  这就是江国明到死之前的后半生了。
  江屿心感悲凉,于是把所有责任和压力扛在自己肩上,他不告诉任何人,自动屏蔽了他为之珍爱的七情六欲。
  江屿和江燕心照不宣,他们瞒着江国明,说这只是暂时的,时间久了就能康复。不知道江国明信没信,反正没闹了。
  “你们俩消停点儿吧。”江燕十分无语。
  一个半身不遂,一个全身不遂,就这模样还能掐起来也是生命的奇迹。
  江屿啃完苹果,又藏了一个,说放冰箱里保鲜,藏个一年半载到时候还给江国明吃。江燕骂江屿幼稚,江屿不还嘴,嘻嘻哈哈地笑。
  病房里的气氛挺轻松的,粉饰太平地快乐。
  江屿笑不了多久,又开始喘不上气了,闷得慌,连着气管痒,又咳嗽了,一连咳了好几天。没见好的趋势,越来越严重了,拖到现在,鼻音也重。
  江燕问:“江屿,你是不是感冒了?别拖着了,赶紧看看医生给配点药把。”
  江屿在窗户边找太阳,含糊其辞地说没事。
  “怎么没事啊,”江燕曲线救国,又拿江国明当借口:“你要是好不了就别来这儿了,江叔现在抵抗力低,让你传染了怎么办啊?”
  江屿有嘴却无法反驳,于是在江燕的威逼利诱下挂了第二天的专家门诊号,就在楼下,来回挺方便。
  “对了,”江屿拉江燕出门,就在走廊说话,音量不大,没让江国明听见,“燕儿,你一大姑娘贴身照顾老头不方便,我缴费的时候顺便找了一个护工,挺有经验的,一些活你可以让护工做――自己别太累了。”
  江燕为难了:“这能行吗?江叔脾气倔,他能让别人伺候自己?”
  江屿笑了笑,“你哄着他就行,他听你的。”
  “行吧,”江燕往病房里走,回头见江屿没跟上,又捂着嘴咳嗽,“江屿,你到底怎么了?”
  “感冒啊,没事。”
  江燕也不敢往别的方面想,“那你明天别忘了看医生啊。”
  “行,我知道了。”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江屿就没打算去,他以为能混就混,可在江国明地授意下,他让江燕盯着江屿。江燕直到目送江屿进了诊室才离开,老的小的都得伺候。
  医生没做太深入的检查,听江屿说了症状,又抽了血常规,也当感冒看,直接开了单子去排队拿药。
  拿药的队伍挺长,江屿倒是排得挺有耐心,最后取回来一堆药,他捧着,边走边挨个装进塑料袋。
  这些药拿回去也是应付江燕和江国明的,江屿没打算吃,就是数量多,他在处理的时候没顾得上看路,撞了人,没来得及进塑料袋的药盒掉了一地,还混着对方的药。
  “对不住啊。”
  江屿没看人,着急忙慌地蹲下捡。
  “没关系。”
  熟悉的声音带着疲惫的困意在江屿头顶响起了,江屿浑身一震,震得腿也发麻,差点没蹲稳摔了。江屿艰难的吞了口哦唾沫,心如鼓擂,还不得劲,直到冲到了嗓子眼叫嚣。
  江屿浑浑噩噩地抬起头,他看见林瑟舟的脸,七窍与五感集体造反,他认为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扭曲的。
  他们应该很久没见了,刻意压制的思念再次破土而出。
  都说这世上感情和咳嗽是人类无法控制的事情,如今全在江屿身上了,于是在这种复杂的局面和心情下,江屿开口了。
  “舟哥――”
  听着还挺委屈的,可他委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