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拂反复确认,甚至还去洗了个脸,戴上防蓝光眼镜,仔仔细细地确认。
  这可不是什么不痛不痒的小事,这是天大的事!
  生死簿和管理局系统上的寿元对不上号,只能说明一点,米骁骁是非正常死亡,很大可能是丢了寿数所致!
  而当初,阎罗王哄花辞过来,亲自创办人间管理局,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偷寿数,有人利用魂奴吸人的精气。
  这件事,恰恰就在他们的管辖范围之内。
  蓝拂“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使劲搓搓脸,戴好帽子就奔去了花辞的卧房。
  花辞又在用莲瓣幻化米骁骁,正抬手去戳他的脸蛋,就见蓝左使慌慌张张跑进门,跑的太急,还有点衣衫不整。
  “出去。”花辞没什么表情的说了句,又低头去摸“米骁骁”的头发。
  蓝拂知道花辞向来没什么耐心,一句话抛不出重点就立刻完蛋,于是他第一句说的就是,“不好了圣君,米骁骁的寿数被偷了!”
  花辞一怔,蓦地收回莲瓣,回来这么久,第一次有了些不同寻常的反应。
  男人乌目沉沉,眼角的锐色收敛三分,被几不可查的温柔与诧异代替,“说下去。”
  蓝拂松掉一口气,把系统出现的提醒与生死簿的事复述一遍,他讲得很慢,力求一字一句都让花辞听得真切、明白。
  而花辞却觉得他废话连篇,只捕捉到几个关键点,比如“寿数被偷”“管辖之内”等等。
  蓝拂讲完,便拉了张椅子准备坐下,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这种偷寿数的情况,他预备着跟花辞先好好探讨一番。
  蓝拂放下生死簿,把帽子的两个飘带拂到身后,压稳情绪道:“圣君,您看咱们是先禀报阎罗王,还是要――”
  “??圣君???!”蓝拂话还没说完,再抬头时,花辞已经不见了。
  米骁骁并没有去上班,那日方拓和白宇天死命拦着,待这人沐浴过后,双双按着他硬送去床上,盖上被子,又在他水杯里加了片安眠的药片,米骁骁才算是消停下来。
  第二天一早,米骁骁睁开眼后,在床上挺尸半日,便装作无事的撵着方拓回店里。
  撵完方拓,又去撵白宇天回画室,再三保证自己已经复原了,过几日就去宠物店领养草草,分分神。
  等到方拓和白宇天都走了,米骁骁这才紧锁大门,坐在藤椅上大哭起来,他还是很伤心,像患了PTSD,想到花辞便会心绞痛。
  米骁骁只是比别人懂事一点,不想耽误方拓和白宇天的正经事,毕竟,难过也是他自己一个人的。
  就这么过了两日,方拓和白宇天真的以为他好转了,也就都放松了警惕。
  米骁骁开始去超市疯狂购物,钱也不攒了,天天去血拼,然后就窝在家里做饭,每次都做两份,他一份,花辞一份。
  做好饭,就坐下来发呆,等着饭菜冷掉,花辞未归,饭菜馊掉,只好倒了重新再做。
  今晚,白宇天没在家,米骁骁做了两只饭团子,就是那日他和花辞一块吃的那种饭团,摆好,便又坐下来等。
  等着花辞自己回来。
  门外,静谧的走廊上灯盏未开,角落里无声无息地显出一抹身影,花辞一袭黑衣,慢慢地走到了门前。
  男人眉眼沉沉,深邃的黑眸如染了清墨,抬手间,自带一股清幽的莲香,味道散开在周身,循着门缝钻了进去。
  米骁骁正在发呆,一个恍然,便闻到了这股香味。
  花辞来的太急,向来淡定的圣君第一次有些犯难,现下已非兽态模样,忽然造访,要如何说,要说什么?
  手指松松攥起,想敲门,又停在那处没有动作。
  米骁骁嗅着那熟稔的莲香,一步一步寻来门口,到了近处,那味道便更浓郁了。
  隔着道门,但又好像近在咫尺。
  是花花回来了吗?米骁骁只这么想了想,心便又跟着痛了。
  他最近每晚都会做许多的梦,梦到花辞回来,梦到花辞很亲昵的钻到他怀里,还梦到花辞用那漂亮的大尾巴摸他的头。
  但每一次梦醒,不过只是一次新的失望。
  米骁骁被梦境搞得魔怔,有点分不清楚现实与梦中的区别。
  他从小被家人嫌弃,被镇民欺辱,上班后,又时常被些油腻的老男人骚扰,似乎他的生活总是曲折离奇的诡异。
  他就像棵时时刻刻都攀在悬崖上的野草,一下子风,一下子雪的,总想将他打落下深渊,看他粉身碎骨。
  甫一次,他被花辞捉住了手臂,牢牢的,让他再没能受到那些风雪的侵扰。
  米骁骁的心,便有了波动。
  花辞会陪着他吃饭,陪着他睡觉,填补他的空白,还会保护他不受坏人的欺辱,在米骁骁心中,花辞的地位重要到无人可替。
  其实他早就有感知,花辞可能不是一只简单的小羊崽,他只是不想承认。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曾随手翻到过一个神话故事。
  故事里说,有个小少年在路边捡到一只鸟,养了数年之久,某日,那鸟倏然变身大鹏,拍打着翅膀离去,从此,小少年就再也没见过它了。
  米骁骁被莲香的味道拉回神思,伸手按在门把上,微微转动,没再犹豫的一下子拉开了。
  今晚的月光有些亮,一路从窗沿渗入,划过门板,簌簌的停止在二人周身。
  米骁骁盯着面前的黑衣男人微微惊讶,进而,睁大了瞳眸,然后,眼中的惊讶转为明亮,须臾,又微微暗了下来。
  亮起来的原因,是因为米骁骁记起,自己曾见过这个男人,就在白宇天被魂奴控制那晚,这男人救了他。
  而暗下来的原因,是发现男人并非他的花花,便止不住的开始失望。
  “你是……”米骁骁一开口,嗓子依旧是沙哑的,没了从前的清亮,像厚纸板被强行撕开的动静,难听极了。
  但花辞却不觉得难听,他只是觉得难受。
  还未待花辞开口,身后“嗖”的凑上来一名蓝衣公子,穿着书生衣袍,笑眯眯地开口道:“我我我我我们是……要不先进去再说?”
  蓝拂气闷的咬了下舌尖,怎么老是忘记不要提“我”字!
  花辞面色不善地盯他一眼,蓝拂小心肝颤了颤,就觉得头顶锃光瓦亮,仿佛举着一个高瓦数的大灯泡。
  但这是他的工作,他必须跟来。
  “……哦好。”米骁骁因为对黑衣男人有印象,虽然感到古怪,但他心情不好,顾不上许多,就推门把人让进来了。
  花辞几步进门,黑靴踩在地板上,轻盈且不留痕迹。
  一眼瞧见桌角的饭团,男人幽深的眸又投回米骁骁面上,微微蹙了下,这小凡人似乎瘦了不少,原本就瘦,这下是一丁点肉都没有了。
  米骁骁跟游魂似的坐下,状态也不太对劲,一双眼暗淡无光,失了焦似的。
  哪怕现在蓝拂告诉他自己是鬼,可能这人也不会有半点反应。
  蓝拂心说,还真苦了这小凡人了。
  或许“米骁骁丢了宠物就变成行尸走肉”这件事,在旁人眼中看起来很荒谬,但蓝拂却深知其中的厉害。
  花辞毕竟不是什么普通宠物,米骁骁与圣君日日接触,即便眼里看到的是只羊,但从心的感觉却是活生生的人。
  所以,他才会对花辞产生不可名状的情愫,才会不自觉的依恋花辞。
  米骁骁坐在那不动,花辞撩开衣摆坐到他对面,没头没尾说了句,“你的嗓子哑了。”
  米骁骁茫然地抬抬眼,微微点了下头,不知为何,花辞坐下后,他心中的空荡,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点。
  “你……要吃饭团吗?”米骁骁好想有人陪他吃顿饭,他已经好久没吃过饭了。
  也不知怎的,就想要眼前这个黑衣男人陪他吃。
  “好。”花辞回了声,向来干净到极限的圣君,眼都没眨,就徒手抓起黏糊糊的饭团,轻轻咬了一口。
  蓝拂惊了惊,便又听花辞对米骁骁说:“一起?”
  米骁骁见他在邀请自己,又木讷的点了下头,拿起饭团,跟没魂似的咬上一口,然后才想起蓝拂,喃喃地道歉,“对不起,我只做了两个……要不我……”
  “呵呵呵呵,你们吃,本使不饿!”你们开心就好,千万别管他!!
  他盯着花辞和米骁骁一口一口吃饭团,时不时偷偷翻个白眼,这气氛太诡异了,头顶的灯泡貌似越来越亮,就要戳瞎他的狗眼了。
  米骁骁被花辞引导着吃了饭,整个人看上去才精神不少。
  按理来讲,他们是不可以直接与活人接触的,但米骁骁被偷寿数,是特殊情况,有了契机,就不算有违天道,所以,花辞才能明目张胆来见米骁骁。
  屋内没有开灯,仅靠月光撑着,稀稀落落的白光映在花辞面上,米骁骁的目光也追了过去。
  “你身上的味道……”米骁骁舔舔干涩的唇角,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难听,他想说,为什么你身上的味道和花花很像,但又不知该怎么表达。
  这几日,他脑子就一直不太清醒,跟滞住了似的。
  花辞闻言垂了下眼,还未等开口,蓝拂复又抢先,“米骁骁,咱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截住花辞后,蓝拂才偏头冲圣君眨了眨眼,传音道:“我的圣君大人,圣君祖宗!您可千万别一冲动说漏了嘴,您的身份是天机,若是泄露,是会给小凡人带来灾祸的,我我我可求求您了!”
  古语有云,天机不可泄露,并非说说就算的玩笑而已,天谴也亦是如此。
  米骁骁毕竟是凡人,没有资格知晓,他曾收养过的宠物便是鼎鼎有名的白泽圣君,那一段过往,不可曝露,永远不可。
  除非,他不是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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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菜放馊又重做的片段,剧情需要,不提倡浪费,珍惜粮食,人人有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