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骁骁这一晕倒顿时急坏了花辞,他一步跳上沙发,用爪子不断摇晃着对方,米骁骁没有半点反应。
  花辞低下头,用面颊感受米骁骁的鼻息,些许微弱,还好只是晕了。
  花辞拍亮手机,想起方拓和白宇天都去了外地,又烦躁跳下沙发,进去白宇天的屋里找药。
  他对旁人甚少关注,更不知药在哪里。
  花辞四下找寻,盯着床头柜看了几眼,扒拉开柜门一瞧,透明的整理箱中躺着几个纸盒。
  难不成是这个?花辞取出其中一个,踩开豁口,发现里面塞着几板白色药片。
  正犹豫,便听客厅传来几声嘀咕,轻浅的,他差点就以为自己是幻听。
  花辞跑回来,见米骁骁闭着眼,一只手正胡乱抓着什么,面色煞白,薄汗淋淋,表情看上去非常痛苦,身体还在阵阵打颤。
  像是冷极了的样子。
  他轻叹着跳上去,离得近了,才望见少年露出的一抹贝齿,唇齿一张一合,晶莹剔透。
  但此刻,微张的唇瓣正不断轻吟着,音调软黏,混着点嘶哑,“花、花花……我好冷……”
  花辞听清这句话,心猛的被拽起,五味杂陈的翻滚着。
  他忽然有点痛恨自己,恨自己粗心大意,失了灵力,眼看着米骁骁如此难受,却依然什么忙都帮不上。
  花辞想下去拿药,还没动作,一只爪就被米骁骁捉住了。
  米骁骁的指尖滚烫,像烧旺的火炉,热流顺着四肢百骸侵袭过来,大有野火燎原的架势。
  那手心包着他,力度明明很轻,可他能感受到,这人此刻用尽了力气,生怕他走掉。
  花辞眼梢微动,低低在心中说了句,本君不走……
  说完,米骁骁似同他有心灵感应一般,呓语着,小心翼翼地,松动了攥死的手指,但还是不愿分开地勾着他。
  花辞偏过头,日头早就落下,只留了抹清淡月光。
  他俯下身,趴在米骁骁伸出的手臂上,触感一样的热,米骁骁感受到他的动作,迷糊着侧过身,做出与他相对的姿势。
  只是眼还闭着,浅浅的褶皱撑开了,轮廓似月牙般浅淡。
  小口呵着气,力度均匀,跟输送热风的小型空调,对着花辞脖颈喷热气。
  倏而,窗外的月色暗了一下,小区路口的红枫被冷风吹响,哗啦哗啦,伴着极白闪电一划而过。
  云笼住月,雷声笼住云,似是又要变天。
  米骁骁最怕这种天气,尤其是在夜晚,花辞犹记得上回,米骁骁被急雨狂风惊吓的死抓被角的模样。
  他离开少年瘦弱的小臂,又一骨碌跑下去,进去白宇天房间,想辨认一下,那是否是退烧药。
  天黑下来,屋中没了月色更加地黑,花辞蹦起去开灯,灯没亮。
  隐约听到有人打开房门,在走廊里大声抱怨,“搞什么,这电闸怎么拉不回去了!”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花辞走回来,扒出说明书,只见上面乱七八糟一堆化学符号,是他看不懂的东西,一堆密麻文字中,瞧见似有“退热”的字样。
  应该就是它了吧?花辞又去扒药盒,他这兽态的模样,做事还真是不太方便。
  花辞扒得很慢,白色地板块接连闪动几下,是被屋外的闪电晃出的光。
  许是太过专心,再加上外面已经开始风雨交加,冷雨如冰雹般砸下来,落在窗上噼啪作响,便没能感知米骁骁的异动。
  米骁骁昏沉着醒来,准确的说,是被这场暴雨惊醒的。
  他出了很多汗,不仅打湿睡衣,连沙发上铺的棉布单都渗透了,入眼一片漆黑,伴着纷乱的雷鸣大雨,令他心生恐惧。
  米骁骁艰难坐起身,四肢无力,周身绵软,他抓着沙发上的布单用力,布单就印出一片湿痕。
  米骁骁费力的呼吸几下,脑子发晕,鼻子闷堵,想开口,声音却嘶哑的发不出声调。
  他还记得白宇天不在家,方拓也不在店里,米骁骁忽然间生出点悲凉。
  他怕这种雨夜,多年前的一个夜晚,米骁骁也是像这样发起了高烧,也是像这样忽然醒来,而米岳不在,屋内更静的可怕。
  米岳去镇里找大夫了,但因着镇民排斥米骁骁,米岳求了很久,大夫都不肯来。
  米岳当即跟大夫吵了起来,耽误太多时间,米骁骁被惊雷震得直往被子里钻,第一次,感觉到孤独的夜晚太过难熬。
  后来,就留下了后遗症。
  米骁骁捂着耳朵喘息,心跳声就从掌中反射出来,咚咚响着,震得他耳朵痛。
  米骁骁捂了一会,蓦然睁开死闭着的眼,想到那总是很黏糊他的小身影,他的花花……对了,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他有花花了。
  “花花……”米骁骁放下手臂,站起身,摸黑地往前迈步,急切的喊着。
  花辞成功扒出小药片,但怎么也抓不起来。
  米骁骁遍寻不到那个白色的小身影,冷汗越流越多,眼前一阵阵发黑,与这沉黑的夜不同,是跌入深渊时,周身环绕着的朦胧暗流。
  “花花……你在哪……”这一声带了点委屈,鼻音浓重,连眼角都红透了。
  花辞顿住,细听一会儿,似有虚虚脚步在缓慢挪动,他暂时放弃拿药片,踱步出来,正看到米骁骁颤颤巍巍往前探步。
  桌角放着把水果刀,米骁骁白天用过,刀尖锋利,也正一点点往前挪动,被米骁骁的睡裤刮着走。
  米骁骁无知无觉的迈步,烧的双目昏花,焦躁的喊着他,仿佛要急哭了。
  花辞迈步来迎,米骁骁也往前迈步,那水果刀挨到桌沿,顺势而下,刀尖正对着他脚背扎来!
  花辞眼尖瞥见,心急如焚,情急之下飞奔而来,足尖点地,七瓣莲忽的运起力量,待到揽住米骁骁时,已是一身黑衣的男人形象。
  “哐啷――”刀尖扎向地板,晃动着立在了那里。
  “花花……”米骁骁几近又要支撑不住,眼前之人越发模糊,仅从鼻端飘来的异香分辨出,对方就是他的花花。
  来不及多想为何花辞能扶住他,就沉沉地闭上了眼。
  雷鸣轰响,闪电劈着厉光落下,穿衣镜中照出的黑衣男人,正单手揽着米骁骁,被电光勾勒出了一抹白。
  余晕打在他衣领处,锁骨盛起的七瓣莲正在徐徐绽放。
  男人下巴微收,收起凌厉之气,他的眼型颇为精致,长而不窄,锐色环在眼梢,犹如蕴着清冽的冰,扬起的弧度中,透着点犀利,对比起兽形幼崽的模样,少了三分稚嫩,填补进去的却全部都是冷肃。
  “米骁骁。”他开口喊了声。
  一股清凉在空气里晕开,音色非但不低沉,竟还如清隽少年般悦耳,听之,便能让人联想到冰凌落地的声音。
  花辞微微侧目,这才发现,靠在他怀中之人,不知何时捏住了他的衣角,依赖的动作,十足的信任。
  男人没什么表情,固有的冷漠,想再喊一声,但见对方状态,很大可能没什么用。
  他的话向来极少,若说化身幼崽时方有几分活泼,那此时就只剩下冷,如坠寒潭般的冷。
  花辞沉下眼,双手托起少年的腰腹和双腿,感觉不到什么重量,过分轻了。
  花辞皱了皱眉,抱着他,慢慢进到卧室。
  轻放在床上后,他伸手拽下外披的大衣,盖住米骁骁的身体,准备去拿退烧药。
  才要迈步,衣袖便被米骁骁拉住了。
  米骁骁没什么力气睁眼,半梦半醒的状态,只靠嗅来感受那片清莲的幽香,发现幽香远去,不禁焦急着胡乱伸手去抓。
  花辞顿住脚步,视线落在那只泛白的手背上,指骨处有些红,是微微用力留下的。
  花辞再次开口,声音很轻,“很快便回。”
  米骁骁仿佛听懂了,拽着衣袖的手指带着犹豫,而后便乖乖地收了回去,花辞从那动作里看出,米骁骁有点不情愿,便加快了步伐。
  重新取出一粒药,抬手握住水杯,水已经凉了,他拿着杯随意轻晃两下,水便温了。
  花辞把药片丢入,很快融化,又取了小勺,回来卧室。
  叫醒喝貌似不太可能,花辞只能耐着性子,一勺一勺喂到米骁骁嘴边,偶尔还会喂洒一点,这种事情做起来,生疏的很。
  圣君没做过,他就从没侍候过任何人。
  喂过药后,雨已停歇,风消下来,夜色重归寂静,仿若刚刚的一切,不过大梦一场。
  花辞坐在床边,看着米骁骁,月光重新攀窗进来,停在周身,照出少年极美的轮廓外形。
  他是在情急之下冲破的灵力禁锢,这些日子,照魂匙盛给他的食物,已经令他渐渐复原,但总有一层无形的网罩着他,让他迟迟不能聚力。
  若非刚刚……黑眸深邃如曜石,花辞垂下眼帘,或许,是时候离开了。
  他抬了抬手,清润的指尖处蓦地绽出一朵莲花,发着幽幽蓝光,零星的碎光飘零散落,绕着那朵莲花越聚越亮。
  须臾,莲花便飞走了。
  自上次收到花辞信号后,蓝拂便日日急迫,能确定圣君安然无恙,他心中着实松了口气,可那信号却不知为何而中断,让他遍寻不得。
  蓝拂正在翻阅古籍,想寻个它法试着找找,七瓣莲的虚影就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