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见闻八
又做梦了,我站在坍塌的花园中,周遭一片狼藉,池万里跪在地上,我问他在找什么,他说在找蛇。
什么蛇。
纯白的蛇,雪一样。
可这里到处都是雪。
我跪下同他一样摸索,终于,触碰到冰冷而僵硬的东西,一条冻死的蛇。
“找到了。”他哀伤地看着我。
醒来时,窗外天光大亮,我脑袋好像刚从洗衣机里捞出来,整个人又冷又饿。
等等,我为什么在家里?昨天明明……
池万里送我到门口,结果外面下雨了,然后呢?
他好像给我一个吻。
我还在回味那个吻的感觉,爷爷端着药进来。
“起来把药喝了,还发烧不?”
“我发烧了?”草药很苦,我一口闷。
“烧一天了!”
“啊?!”
我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是下午四点!
周末还什么都没干呢!
“爷爷,给我做好吃的吧。”我摆烂,躺下来,“我想吃酱猪蹄、辣子鸡、鲅鱼水饺……我想想,现在炒牛肉片还来得及吗?”
“哼哼,早就给你做好咯。”
万岁~
我怀着对周末逝去的悲愤和惋惜之情,在院子里疯狂*饭,好在今天就我跟爷爷,不用讲乱七八糟的规矩。
猪蹄太好吃了,大铁锅炖得又酥又烂,蹄筋化在嘴里,好幸福!
“爷爷,”我含着肉冻,“你把牛肉干给我装上,我带学校去。”
“麻辣和五香的都给你装好了,回去分给同学吃。”
我点头,开始吃饺子。鲅鱼肉是爷爷搞得新鲜鱼,片下来剁成馅,Q弹鲜嫩,一盘三十个我都能吃掉。
“多吃多吃,剩下我又得吃好几天剩饭。”爷爷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肉,坐在竹椅上喝茶。
“吃不了我明天都带走。”
或许是许久没见我,气氛也刚好,他突然来了一句:“你爸也爱吃鲅鱼水饺……”
我十分自然地接上:“你做得好吃呗。”
爷爷自觉说错了话,没有孩子对自己的父亲不好奇的,只是我不想爷爷伤心。
“放完假,你就十七了,虚岁十八咯。十七搁老传统里,就要成家立业了。”
爷爷说得没错,革命之前,不论平民贵族,十七岁都标志着成年,可以继承家业,谈婚论嫁。家人会为孩子举办成人礼,邀请亲朋好友见证。
“爷爷也准备了礼物。”
我沾了沾醋:“别乱花钱啊,我什么也不缺,到时候做桌菜,我请朋友来家吃饭就行。”
“几个人啊?”
我盘算一下,王思怡姐弟和周婉婉,勉强算上徐鹤还有楚天,池万里那天肯定没空,他有自己的局,这么说来,楚天会不会只去他那边?
“四个人吧。”
“咋混的?才这几个。”爷爷毫不客气嘲讽道,“当初爷爷成人礼,不说锣鼓喧天,十里八乡的也都来了,池老先生都过来喝杯酒。都是给你太爷爷脸……”
我边吃边点头,听他讲第一百遍太爷爷的英勇事迹,总结一句话就是“乃中原第一勇士是也!”。
他意犹未尽地总结:“你太爷爷就是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咱们家要是也有精神体,那肯定是威武霸气,棕熊!老虎!”
听到这里,我深以为然地点头,那确实,看来我家流淌着英勇的血脉,我的精神体必定是食肉动物,威猛的狩猎者。
吃过晚饭,爷爷刷碗,我把整个木屋的地清洁了一遍,太阳西沉时,池万里一家又散步经过这。
我正在院子里劈柴,打算把两周的量劈出来。
并非冬季取暖的木柴,全是用来做饭的枯枝,爷爷时不时从山里捡回来,堆在一起,每次我回会把它们砍成更容易燃烧的小段。
“江子。”池万里在叫我,池先生和艾莉娜夫人在不远处慢悠悠走来。
我赶紧捡起地上的衬衫穿上,太热,流了一身汗。
“晚上好。”池先生微笑着朝我打招呼。
“先生,晚上好。”我拘谨地回应,身体先于意识地退到池万里身后。
今天怎么了?
艾莉娜挽着池先生的胳膊,脸色苍白,只微微点头朝我示意。
“夫人,晚上好。”
“艾莉娜昨天在家呆了一天,刚刚被我拉出来转转,雨停了,山里空气格外好呢。”池先生今天仍然拿着手杖,顶端的豹子张大口,露出锋利的牙齿。
这一瞬间,我脑海中闪一幕,黑豹瞪着金黄的眼睛看我,口中滴落鲜红的血。
我晃晃脑袋。
池万里推开栅栏进来:“你们俩继续吧,我跟江江打游戏。”
“好吧,儿子。”
池先生携着艾莉娜继续前行。
池万里今天穿棕色卡其裤,一件花里胡哨的白衬衫,灯笼袖松松垮垮,袖口系着蓝宝石扣,配合他的发型,像个离家出走的王子。
他惬意地躺在摇椅上使唤我:“把牛肉干端来,累死我了,浑身酸。”
“屁嘞,你昨天玩了整整一天好吗?”明明是我学了一天习,还被雨淋感冒了!
“嗯?你忘了昨天下午怎么回来的吗?”
昨天下午?
“我们俩在门口,下雨了,然后……”我实在记不起来。
“然后你蛮不讲理,缠着我又哭又撒娇,非要顶着大雨回家,我没办法,找了雨衣给你套上。”
没错,卧室里确实有一件雨衣,可我应该不会为这哭吧?
“担心你回去看不清路,是我,”他像个大爷一样,握拳,大拇指指着自己,“是哥把你背回去的。”
“啊?”我一脸怀疑,他会抛下朋友,单独把我送回去?
“啊什么啊,还不过来谢谢我。”
“我今天发烧,烧迷糊了。”不过这高烧走得也快,好像只为了让我忘记昨晚的事情。
“啧,本来就不聪明,烧傻了怎么办?”
我把牛肉干塞到他嘴里:“哥,吃!”
池万里突然道:“期末考好了,带你去南珠岛过暑假怎么样?”
奇怪,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你跟我一起吗?”
“怎么,你还想一个人野?”他危险地眯起眼。
我连忙补充:“不是呀,你不在,我都玩得不开心。怎么才算考好?”
“考进班级前二十。”
我现在水平在二十五徘徊,努力一把也不是不行。
“能玩多久?”
“看情况吧,看我有没有空。”
我不太乐意地皱鼻子,忙起来没完没了。
“站着干什么,去砍柴啊。”
“哦。”
我十分自然脱掉上衣,拎起一旁的小斧头。刚砍了没两下,池万里突然喊停,我疑惑地看他。
“给我吧,”他叹气,“一点也不省心。”
我开心地交给他,躺在摇椅里看王子下乡砍柴,丝绸衬衣随着他抬手,不时拂过结实的肌肉,流动的褶皱像水波一般,凝聚又散开。
看了一会,我有些难捱地坐正身子。
汗水从他鬓角淌下,我在里面看到了夕阳反射的光。
池万里似乎想单手解开衬衫,刚开了第一个扣子又停下,我猜他不想让池先生和夫人看到不体面的样。
“过来,帮我把袖子弄上去。”
我含着胸过去,低头解开他的扣子,蓝宝石沉甸甸的,挽上去,露出结实的小臂。
一点汗珠落到我的脸上,划到嘴角边。
我不知道怀着怎样忐忑的心情,转身回头一刹那,舌尖舔掉了那滴汗水。
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