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有错
傅悠铭神色复杂，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理。
明明现在杀人的是孙嘉宝孙嘉熙，职业道德告诉他不能放过杀人凶手。
可是一想到档案里写的当年那场事故的惨烈，谁都没有办法保持平静，更何况是两个崩豆大点的小孩——
如今面前这个故作严肃的女孩义正严辞的说要为这两个人减刑。
冯卫海案件事情一曝出，众多网友在评论区评论的都是什么‘杀人放火天经地义’‘这是什么反社会人格啊——在人家里杀人……’
在这四五天里，这件事情受关注的程度虽然没有那么大，但是当时围观的不在少数，一传十是传百。有多少人都在打着打抱不平、嫉恶如仇的幌子去凑热闹。
不止是俩兄弟要受到谴责，她也要受到谴责——
他都能想象到那些网友说什么
傅悠铭点点头“等你消息。”许清稚终于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当然——”
这是许清稚第一次见孙嘉熙，如果没发生那场车祸，他应该是能当上博士或教授的人。或者钢琴家也很适合他，总之不该是这样——
许清稚让自己面部表情柔和一些声音温和一些。
“你好——孙嘉熙，我是孙思文的辩护律师——许清稚。”
孙嘉熙缓慢抬起头，用那双和孙嘉宝一摸一样的眼睛朝她看来，只不过孙嘉宝眼里都是阴狠，而他的眼睛里只有冷漠，许清稚看不到那里面有任何情绪。
如果用前几年流行的词语来形容——
那应该是寸草不生吧。
“我知道，或许在你们计划这件事情的时候，或许在你亲手了结了还你们至此的人的生命的时候，你就没想过要逃避法律责任。
你应该在想，如果要我就这样活一辈子的话，倒不如替哥哥来动手，替爸爸妈妈报仇。”
许清稚慢慢的朝他走去，尽量让他放下戒备。
她现在能做到的，就是尽力说服他配合警方，投案自首得以量刑。
“嘉熙——可是你想一下，你哥哥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只有你了，如果法院判的话大概率会在七年或八年——”
语重心长的去劝解他“嘉熙——你哥哥要孤零零的过上七八年。他或许在你的保护下，会好好工作，或许会交新的朋友。但你有没有想过，他回到家以后面对的就是空白墙壁，无数个夜晚，他也许会自责。
如果你们主动交代，我将会担上我的职业道德，为你们减刑——”
“所以嘉熙——你可以相信我吗——”
其实许清稚说对了，他宁愿揽过一切责任，保护自己的哥哥。他已经变成这样了，苟延残喘倒不如鱼死网破。他结束冯卫海生命的那一刻已经做好终身□□甚至死刑的准备，可是这个律师说，他是哥哥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了。
“哥哥呢——”许清稚觉得，他愿意开口已经成功一大步了。
“他在你隔壁，你想见他吗？”
“……”
他缓缓点头，许清稚顿时眉开眼笑。
“我去跟他们说——”
这是兄弟俩这几天以来第一次见面，孙嘉熙为了不让警方查到他在孙嘉宝的出租房里，跑去市场里休息室住着。
现在俩人看着彼此，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双胞胎的心灵感应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在孙嘉宝坐在他对面的那一刻，孙嘉熙就知道他做了什么决定。
但他并没有提这件事，而是与他先唠家常，同以前一样——
“哥——以后会好的。”
以后这个词真的特别美好，它代表着有希望、也有未来——
许清稚一直都很喜欢这个词，何柏辰曾经说，要和她有以后——
许清稚一直记得。
孙嘉宝看着自己弟弟，心酸的笑着，伸手轻轻捏了他脸颊，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年——
————————
傅悠铭录完证词以后，将两人戴上手铐。他出去以后看到许清稚靠在墙壁上，抬头看着天花板。
傅悠铭知道，她在做这个决定的那一刻，就要背负着众人来势汹汹的恶意。
傅悠铭走过去拍拍她肩膀“你想好怎么辩护了吗？”
许清稚摇头表示还没有。
“不出意外的话后天你们就能收到法院传票了——清稚……这将是你成为大律师道路上一个难以忘怀的案件。”
许清稚头抵着墙壁转向他“借你吉言吧——”
许清稚带着更沉重的包袱走回律所，林雪融给她发微信问她今晚想吃什么。许清稚其实想了很久，回复她：
‘疙瘩汤吧——’
小时候的味道——
回到律所，她去找了蒋楠。总觉得这种事情她有些束手无策，只好请教蒋楠。而蒋楠给她的回复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一定要抓住人的一个点，同情——
许清稚因她这段话，回家的时候想了一道。她已经想好要从哪个点攻破合议庭的防线了——
解决了心头的结，终于能松口气了。就在这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熟人，对方显然也看到了她。
林茹？
林茹转头跟自己身边的朋友说了什么就朝她走来，许清稚站在原地看着她朝自己走来并打了声招呼。
“林女士，最近还好吗？”林茹羞涩一笑“很好，我去看了您推荐的心理医生。她对我帮助很大——谢谢。”
许清稚连忙摆手“没没没——能帮到你就好，那是……你朋友？”
林茹转头看过去又看向许清稚点点头“对，朋友。”
“这很好啊——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啦，我先走啦——”许清稚豪爽的拍拍她肩膀与她道别。
林茹在原地目送她走出十字路口，她朋友过来问她这是谁？
“她啊——是个特别贴心的律师。”
“律师啊——那我以后有官司可以找她吗？”
林茹回过头看她，好笑的要摇头“我还是希望你永远不需要她为你打官司，她接刑事委托。”
那女孩听闻才点点头不去说这个话题，没成想不久她与这位律师会再相见。
许清稚到家以后就闻到了特别香的味道，那味道像是火锅味，红油锅底的那种。勾的许清稚口水都分泌出来，咽下去口水扬声道。
“什么味道啊——这么香——”
“给你拿火锅底料炸的大虾——”
噢吼——怪不得这么香。
许清稚装作小狗一样嗅过去，惹得林雪融笑骂她“起一边去——”
许清稚嬉笑着问她“杜姨呢？”
“你杜姨今天去逛商场逛累了，在屋里睡觉呢”林雪融悄声跟她说“好像你杜姨说，柏辰从后天开始就要值夜班了。”
许清稚嘟嘟嘴，也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这很好啊，我支持——”
林雪融看她一眼，没在说什么。
这一晚何柏辰就回来的很晚，他回来的时候，林雪融已经睡着了。许清稚怕到时候她下床吵到林雪融，便直接在沙发等何柏辰了可能等的时间久了，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她醒来的时候是何柏辰叫醒她的。
“怎么不回去睡——”何柏辰捏了她鼻尖一下，宠溺的笑着。她手攀上他肩膀的时候，他下意识吻住他，将思念传达给她。
直到许清稚觉得他手开始作乱的时候才手忙脚乱的推开他，呼吸粗重娇软的在他耳边说“你要干嘛——我妈和阿姨还在这呢，再说了，你准备闯红灯啊——”
何柏辰轻笑一声“你可以用手——用腿……”许清稚一下捂住他嘴，还好屋内昏暗看不清她脸色，要不然能清楚看见她整个脸和脖子都是通红的。
“何柏辰！你给我闭嘴——”许清稚恨不得现在就找地缝钻起来。
何柏辰笑的更开心了，他也太喜欢这样的许清稚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许清稚现在就希望他忘掉刚才的一切，赶紧转移话题。
“跟手术——后天要开始按排班值班。”何柏辰拿鼻尖磨蹭着她眼睑，这几天许清稚心事重重，两位妈妈也都来了，留给他们二人的空间不多。
他现在看许清稚心情不错，也能放下心来。看来这次的案子是有了解决办法——
“案子有进展了？”
许清稚点头“嗯——按自首处理，我会尽量为他们减刑。”
“加油——”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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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如傅悠铭所说，她在第三天的时候收到传票，通知三天后开庭。她准备好材料上交，直到开庭的这一天，许清稚才感受到久违的那种紧张的疼痛感。
小肚子连着胸口和手腕痛，许清稚尽力压下不适感，看着斜对面的孙嘉熙。
“被告——请问需要回避吗？”孙嘉熙回复否，审判长宣布开庭。
“被告，以上罪名是否承认。”孙嘉熙点点头，顿时身后哗然一片。
审判长敲法槌示意安静。
“被告辩护，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许清稚先是讲了一个真实案例。
“大家还记得当年的那个案件吗？某国一女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只因为一个善举，遭受了非人的xing虐待，凶手被判12年——虽然在法律上是合理的。但是这对受害人来说，她所经历的一切究竟算什么——
一个小女孩落下终身的病痛和阴影，仅仅是对那个认为自己无罪的人判了12年有期徒刑。
我知道，这件事和我们今天的案子不同，不能拿两者相对比。
也有人会说，就算是这样，也不能用极端的方式替自己报仇——
但是我想说，当我们处于这件事的时候，或许也会想到这种办法。不要否认！我们的潜意识一定会这么想——”
“审判长——我的当事人与他的哥哥在10岁因死者酒驾造成车祸，死者逃逸后造成了只有两个孩子活了下来局面。
我的当事人虽然造成严重后果，但他很配合警方调查，我方争取减轻量性，孙嘉熙判处三年有期徒刑，孙嘉宝交三万元赔偿金额。”
最后，审判长与合议庭休庭进行商议。她能看到坐在观众席上多少人在指指点点，死者女儿冯勤勤泪流不止。
但她不后悔——
最后审判长宣布判决结果：
“经与合议庭商议，被告孙嘉熙、同伙孙嘉宝犯故意杀人罪，按华国法律第二百三十二条：处以三年有期徒刑，并处罚金三万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