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靠水利便利流动的道路好似陷入停滞,不过江面上很多挂着各种旗子、牌面的反倒畅通无阻。
背后给水匪、给当地大家族交钱或是背后有权贵撑腰甚至本身就是朝中大员亲戚的货船，别说不让走了连停下来检查都无需。
多亏了这么个条件，容秋的船只也是从容不迫的跟没事人一样。
好像那一天的咳嗽是信号似的,最近这些日子妇人白天都有几个时辰是在房间里休息，只有那个小男孩每天昼夜都窜上跳下,甚至多次不小心掉水里被呛,但好了还不会消停。
看着甲班上拿着木刀在那什么白鹤亮翅又在比划,房间里的容秋听着这声音都跟水流一样的习惯背景音。
“容公,这小子成天就那一两个招还比划的那么起劲，真是少年不知愁呀。”
“你没觉得他声音比一开始相遇时低了些吗,这孩子其实挺闷得慌的，也没哭没吵的,就是咱们大人不都觉得腻了。”
“那还・・・・蛮懂事的。”
说起这次朝廷张贴悬赏金也真是大手笔，谁献上妖刀王的首级赏黄金千两，提供消息都赏百两黄金,若哪个官员抓到了直接官升一级。
“都是容公的功劳！”
百官和富商总共是两千多万两银子，足足军队所虚的三倍，也怪这妖刀王撞上这个时机,活该。
容秋看着下属们谈论，心里却想其实还挺想见一见的，不过也知想想罢了。
快到目的地了,妇人的晕船这几日一直没好，晚上会出来照顾男孩一起吃饭，这时候那小子端坐在那也不动弹。
明明容秋说随行的有医者,但是被婉言谢绝,什么够麻烦了,下船回了老家休养就好,容秋知道这是仅有的自尊心倒也没再提。
旁边有皂吏的船只使着钩子就把船只考过去检查，船舱里女子和小孩的哭声阵阵，但抵不过差役们的高声。
放出令牌被放行后，容秋吃着饭也觉得太乱，上面一句话下面拿着当令箭。
“抓个大汉，查女人孩子，真是可恶！”
“小江，闭嘴。”
容秋看着站起身惶惶的妇人，摆摆手道没事，“实话而已，小孩子说的对。”
好不容易要进入福昌县，但没想到不少官员竟然在进入的江口亲自在伞下面喝茶吃荔枝。
只要抓了人，功劳到时候再论。
容秋的令牌也没让松口就是一个字查，升官的欲望比对上什么秋后算账大多了。
“我看谁敢！”
既然不管用，直接亮出皇牌，嘴上恐吓道：“上游屡屡出事，本官怀疑就是下游堵塞导致。”
“谁敢阻拦，罪加三等！”
这些官里后面不少仗着是丞相的门生旧故，还真没啥顾忌的，可现在看着这真龙天子的令牌，椅子上弹起跪下告罪放开阻碍物让通行。
水面上不仅连着船只铁索，还有刺麻铁球等阴人的玩意，那铁索甚至小孩臂膀粗，看着就没打算弄开的想法。
没奈何只得靠着码头等弄开一个船只的空，期间这县令殷勤的让手下好吃好喝的送上来。
*
码头一个个排着长队比对画像，亲眼看着好几个说是冤枉的也被上了链锁串起压往牢狱、
容秋看着这一幕，直接说送人送到西，没等拒绝让提着行礼，船夫主动说在码头等着载着回去，于是怕找这船夫的麻烦，留下一看赶路慢的下属们和两个护卫。
万一碰上狡猾到这的妖刀王也不至于送了命。
容秋就带着几个禁军打扮的保镖、护卫，护送一老一小踏上土地。
一走在土地上还有点腿脚发软，护卫弄了辆马车，感觉丢人的容秋都不想说话，还不如身体不舒服的妇人和能跑能跳的男孩子。
“踏上福昌县的土地，真是解脱了。”
妇人亲自感谢这一路的照顾，正聊着突然不知道怎么的冒出这一句话。
容秋虽然一愣但是也赞同的点点头，“是呀，这一路真是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行到半路，男孩或许是被摇晃所致，竟然歪头睡着。
容秋都以为这小孩都不睡觉的呢，还惊讶的摸摸额头是正常的体温，再轻声喊了两句，还真睡着了。
妇人又咳嗽起来，拿住帕子挡着嘴角，容秋亲眼看着慢慢的被鲜红色浸透。
妇人抬起头的眼神让容秋毛骨悚然，大脑空白，浑身失去这具身体的指挥。
望着跟慢镜头似的朝自己抓来，脑后一黑人事不知。
驾着马车和两边骑着马匹的护卫正赶着路，突然窗口车厢四分五裂，从中挑出呼吸间入树林不见。
气温很高，人昏昏欲睡，乍一点征兆都没有。
论武艺这些禁军都是千里挑一，可是这时机处处把握的太好。
一个胳膊夹着一个人，但蹦跳间好似加了三倍速，山林中鸟儿被惊醒的飞向半空，也给了后面引路的方向。
穿过树林两方向都有鸟儿成群飞出，无需停下直接兵分两路。
一个时辰的追逐丝毫不见人影，太阳已落下，晚霞火焰般的燃烧着天空。
容秋醒来是在个破庙内靠着柱子上，那妇人正吃着肉喝着酒。
刚想闭眼装没醒，但她，不，他已说话。
或许是破拐子破摔，也有求生的意识，容秋恨声激道：“你尽可以杀了我。”
但真的很怕死，他想看闺女长大，想看蓉蓉肚子的宝贝出生。
难得做回好事，竟然还被弄到这地步，比手指还大的蟑螂跳到身上，哪眼哪眼都脏乱，可是容秋手在身后放地上用指甲划。
可硬邦邦的除了觉得手指疼，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
身着粉色衣服，发髻木簪银头，腰间比之男子瘦多了，即便是现在容秋都不敢信面前的是个男人。
关键平日里这声音、走路的小心姿态，看孩子的温情目光，别说自己了，不是禁军都个个从来没发现破绽。
他开口一句话，容秋立刻冷哼，“事到如今，再不知道眼前的是大名鼎鼎妖刀王，我可一头撞墙上算了。”
“什么大名鼎鼎，我连自己姓啥被谁生出来都不知道。”
容秋还想骂更多的话，却被堵了个彻底。
“当初一眼我就看出你是个好官，不过大的超乎我预想。”
容秋知道自己的信息他已知道，也怪这一路拿著名头闪避刁难。
但好似也不需要容秋说话，就用沧桑老头子的声音说道这男孩的来历，横死的师兄唯一血脉，生下来被他扔到个寺庙里养，每年给大笔钱，这次杀完县令牵挂着就跟男孩说长相像她兄长，前些年走丢了，拿出大笔钱了结给方丈带着回来。
容秋不知道她原本是何打算，或者总归有个过命的朋友答应接这孩子，但现在好似在朝自己托孤。
等着不答应的话还没说，她却说完孩子把酒一饮而尽扔到地上，走过来艺术性的从胸口拿出短刃，直接按住自己的手插往心脏处。
“噗”的一下闷，跟刀裁纸般容易。
破庙进来几个追过来的禁军，亲眼看着他们眼中文弱的容公双手紧攥住刀把。
紧赶过来想很多情形，唯独没想到这样一个。
容秋看着她望着自己，嘴角确是向上勾起，那是个笑，然后向后一倒，发髻散乱配上那蜡黄的脸，莫名的鼻子酸楚。
容秋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被护卫扶起来挡着，看着摸向脖颈说死了也高兴不起来，但面上就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脸。
好似整个人被劈成了两半，一个清晰的看着另一个演，好似本人真实情绪。
分路觉得追错了后赶来的护卫们可比禁军话多，夸夸模式开启。
“容公，您可真是厉害。”
“肯定用计谋骗凑近，一招制敌。”
“不过也有老了武功倒退的原因吧，毕竟60多岁了，不过不得不说这易容术太好了些，怎么看这脸也就40出头。”
容秋看着被砍下来的头颅被用石灰撒了个彻底，然后装进盒子里。
“恭喜容公，有了这大功劳，您的尚书之位可就坐稳了。”
“是呀。”
容秋点点头，喜不自胜的说道“我就是说想告诉他个秘密，没想到一点没防备的靠过来，真是感谢佛祖保佑。”
至于匕首在拔下来一开始就擦好血迹放入怀中，都认为是他自己藏身，也没多嘴无眼力界的提起。
“这孩子是他在半路捡了好躲避追查的，哄骗他是她兄长拐卖的娃，真是可怜。”
半个多月相处都产生了怜悯之心，护卫们顿时面露难色，多一张嘴带回家养着就是，可自家也不富裕。
正不知怎么办才好，有一个求情的说道：“容公，属下给求个情您就把这孩子当个家丁，这么大也能干活了。”
见容公思索，都给求着情，小孩被忽悠来这个陌生地，若不管想想就没好下场。
“好吧，那这个孩子的事・・・・”
“什么孩子，咱们只追了妖刀王一人，哪来什么孩子。”
接的倒是挺快，容秋面上思索又下定决心的点头。
顿时都面带喜色，连禁军都眼里波动一瞬。
福昌县的县令举着火把带齐捕快上了破庙的山，心里着实窝火，煮熟的鸭子眼看飞走，自己一根毛都落不下。
没有他多方布置，这怎么插翅难飞被弄死个破庙里。
当然，府尹、郡守也都是这么想的。
几方坐一圈沉默的场景是不可能的，阴阳怪气的夸赞，但眼神真是恨不得吃了自己，可又碍于官小又得装出笑。
容秋等到自己说话，立刻表明自己的意思。
听到不会把这个功劳占据，还会在折子里写上他们每个人的官职名字，然后这重重布置也会写上让皇上看到，对对旁边人的眼神转瞬变化。
“这一路扫查可是本官亲眼看着的，想必动员这么多人也真是劳心，诸位虽说是吏部管辖，但本官也很佩服。”
一顶顶高帽子戴上，隔天早晨就住在府衙的容秋品尝到了地道的美食和成筐的荔枝。
这荔枝现在是成熟的时节，但进贡都得快马加急一路驿站用冰保着，到了还不知几个能吃的。
郡守还说只是普通的荔枝，其实个个挑选的饱满皮薄果大，能实现荔枝自由的容秋第二天就牙龈上火了。
反倒是让官员们私底下哈哈大笑，又骄傲这就是荔枝的魅力。
有钦差来一上这荔枝，保管比金银都管用，屡试不爽，要不是离京太远又想升官真不想离这。
带了三天，被闷热潮湿的天气弄的实在呆不下的容秋这才做出离开的举动。
众官员也理解，京城那干燥的来这确实不好受。
晚上容秋只带着小孩到了山上，看着在坟包前哭就憋着不出声，摸摸他的脑袋。
“我真是他随便忽悠的吗，从来没有人像他对我一样好。”
小男孩好似身上发生一种不知道是好是坏的变化，沉默了许多，这还是他自醒来第一次开口说话。
头颅先被禁军传到京城，天热容秋建议两个盒子套，外面的里面放满冰块，每个驿站再重新换换。
晚上写信给家人想收个义子，写完看着天上星辰满满的天空仰头看的出神。
不久皇帝的圣旨经由驿站传来，容秋真的踏入正二品高官的位置，等回到京城后还会另行封赏。
这个纵横几十年的妖刀王，从今往后再没人提起。
提拔检查完还处理十几个不称职的当地官后，容秋带着容江北上。
来信蓉蓉写了同意，小孩说不换名字，就随他。
“小江，京城可好玩了。”
下属们以前觉得太好动，现在看着没以前跳脱又总逗着看他生气，被容秋直接撵着回房去写总结。
抵达京城的码头，府里的管家带领下人早已站着等。
“这就是江少爷吗？真是一表人才，主母已经早等着了。”
容江的心只有忐忑和陌生，对着笑脸他也没欢喜。
老管家看着这面冷的少年，未免太沉稳又老成。
容府的大门敞开，容秋拉着义子先走了一套流程去晦气，然后才是洗澡换衣服。
跟蓉蓉一见面就是那显然已经鼓起来的肚子，丫鬟在后面扶住腰但被蓉蓉用手甩。
他立刻迎上前，“小心点。”
“你安全回来我就放心了。”
夫妻俩一个眼神就明白互相的想法，也没跟亲人多寒暄第一时刻就是穿上官服进宫面圣。
正厅里看着扶着腰的胖女人，容江觉得好奇，一路上很多官送美丽的婢女伺候，但义父都没要，他觉得自己的眼睛没问题，果然那男人有病。
心里百个念头，面上木着一张脸。
钟蓉蓉一笑主动问：“经过杭州那地方，当地的官员有没有找人伺候你义父。”
看着笑的模样，想到那个男人，都是很温柔的感觉。
见只点个头还不张嘴，钟蓉蓉想谈话拉进关系也只能失败告终，但她可不会放弃，迟早让这臭小子笑叫自己母亲，还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