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越想越气，干脆一咕噜爬起床来，披上一件风衣，向着地牢的方向走去。
刀瑞斯正蜷在潮湿的地板上，痛苦地打着哆嗦。互听“砰”一声响，地牢的大门被人野蛮地推开了。他战战兢兢地把身子撑起来，朝来人看去。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亲爱的徒儿来探望我来了！”他又恢复了以往那种嘲讽、戏谑的口吻。
“我有事情要问你。”团长直截了当地说，并没有要和他纠缠的意思。
“什么事？”刀瑞斯阴阳怪气的声调让团长很不舒服。
“你能跟我说说，苏巴、卯蚩、德钦汉的故事吗？”团长铁青着脸问道。
“哦，原来你在调查我的老底呀？”刀瑞斯讪笑着说道。
“你知道我的手腕，不想吃苦，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团长厉声喝道。
“好吧，说就说吧……”刀瑞斯有些委屈似的嗫嚅道。
正如那个老人所讲述的，刀瑞斯将三人在野人山帕敢玉石场结缘的往事回顾了一遍，但并未提自己与苏巴决裂的事情。
“后来呢，你发达以后当上了蛊王，坐拥一座宫殿。他们两人去了哪里？”团长问。
“我不知道……”刀瑞斯话犹未了。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团长威胁道。
“他们俩是你什么人，你难道是因为他们抓我来的吗？”刀瑞斯反问道。
“这你就甭管了，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你的回答让我满意，我就放你走。或者，永远把师父奉为座上宾，供你吃喝，我都义无反顾。但是，你胆敢说一句谎话，休怪我不客气！”团长的一对浓眉微微上翘，显然是在生气。
刀瑞斯知道，团长那些安慰的话是不大可能实现的。只不过，如若自己能够参透团长此番询问的动机，做出适当的回答，兴许能暂时保命。他的眼珠子贼溜溜地转了一圈，寻思道：首先，团长必定是急于知道自己两位故友的下落。而从团长的语气可以猜测，团长认为两人都还活着，那他就不能瞎编对方已死的话来糊弄团长。如果回答不知道，生性多疑的团长肯定认为他在撒谎。如果说知道，那又该怎么说，才能既让团长相信，又满意他的回答呢？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团长不耐烦地打断了刀瑞斯的思考，“苏巴，你和他闹翻了是不是？”
刀瑞斯很惊讶，原来团长知道的远远超出了他的猜想。那就一五一十地回答吧，再观察团长的语气神情，见机行事。
“是……是的。我们的友谊，因为一些利益分配的矛盾，产生了裂痕。”从团长充满了好奇与期待，放射出热烈光芒的双眸，刀瑞斯猜测，团长真正关心的是苏巴的下落。但对于团长与苏巴的关系，他心里仍打着嘀咕。他不知道，团长究竟希望苏巴活着，还是死了呢？
“听说，你把他关在山寨里了？”团长继续问。
“是的。”刀瑞斯小声答道，颧骨下面的肌肉在紧张地抽动。他的大脑急速转动着。他记得苏巴有次喝醉酒提到他娶过一个掸族老婆，还生了一个儿子，后来因为战乱与家人离散了。而团长也模糊地提到过，他在战乱中被双亲遗弃，成了孤儿……而根据两人的年龄，以及眉眼间的一些相似度判断，他们极有可能是父子！
刀瑞斯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如此看来，团长多半是来找寻父亲了。那我一定得给他留下个美好的念想，以免他迁怒于自己……”刀瑞斯开始酝酿对策。
“他死了吗？”团长又问道。
“没有。”刀瑞斯赶紧小心翼翼地答道。
“那他去了哪里？”
“他失踪了。”
刀瑞斯的回答让团长吃了一惊，他将信将疑地问：“怎么回事？”
“你知道的，我除了喜欢钻研蛊术，也喜欢研制植物香料，有的用来下毒，有的用来解毒。我的花园里种了一些从南美洲移栽过来的热带植物。苏巴或许是对这些植物过敏吧，刚到寨子不久就发生了神经紊乱，成天咿呀乱叫，大小便也失禁了。接着有一天，他就忽然从山寨消失了。”刀瑞斯回想起往事来，他的回答有一半是真的。苏巴的确进了寨子就“疯”了，那是在他准备给苏巴举办“祭天仪式”的当天，在走往“虫洞”的途中。而用来祭天的“贡品”，必须是干净无恙的，苏巴就这样逃过了一劫。疯疯癫癫的苏巴让山寨的守卫放松了警惕。清晨，一名守卫喝得酩酊大醉，当刀瑞斯来探监，发现屋里空无一人。于是，这名守卫，代替苏巴，成了祭天的贡品……
“你难道没有让他去祭天吗？”团长冷冰冰地问道。
刀瑞斯吓了一跳，惊讶于团长思维的敏捷，他赶紧说道：“没，没有……苏巴曾与我情同手足，我怎么会对他下手呢，只是想给他一点小小的惩罚罢了。请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刀瑞斯的这番话令团长大失所望。事实上，团长多希望他拿苏巴去祭天了呢！如果刀瑞斯说的是真的，那团长那位隐形的夙敌，又将在他的噩梦里潜伏多久呢？如果刀瑞斯说的是谎话，那真相究竟是什么？那个干瘪老头德钦汉看样子倒是没撒谎，他的“口供”和刀瑞斯基本对得上。那真相就还是藏在刀瑞斯的脑袋里……可是，如何证实他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团长觉得自己的神经也接近紊乱了，就极不自然地转换了话题：“那么……你和颜荣又是什么关系？”
“颜荣，不是你的手下吗？怎么来问我？”
“如果你和他没有关系，为什么会采纳他的建议，去绑架林岳樯？”
“什么，采纳谁的建议，你到底在说什么？”
“林岳樯的事情根本是一场骗局，是阿兰和老邓串通好的，而老邓又是和颜荣串通好的，要怎么让我相信，这件事情与你无关呢？”
团长发射的一排连珠炮把刀瑞斯打得晕头转向：“我实在是听不懂，你能再说明白点吗？”
其实，团长对于刀瑞斯和颜荣的关系并不那么关心，反正都是准备消灭的敌人，之所以问这些，只是为了让自己不要纠结于一个问题，换个空间捋一捋思绪。他也没兴趣再问下去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算了，爱说不说吧。”
刀瑞斯看到团长六神无主的样子，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团长已经失去了镇定。可以看得出来，团长仍然把寻找苏巴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那么，有了苏巴这张“保命牌”，他可以暂时苟且偷生了。
对于颜荣，他确实了解得不多。他的大脑又开始飞速旋转。事实证明，人在生死关头，大脑的潜力最容易被激发出来。他猛然想起，当自己还在和苏巴合作的那段时间，他的合伙人曾经将一名小警察拉入了赌石的行列……
“我想起来了！”刀瑞斯拍了一下脑袋大呼道，把团长吓了一跳。
“想起什么了？”团长有些愠怒，又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说的那个颜荣，我想起来了，他曾经和苏巴因玉石结缘，两人交情匪浅，多年间亲如父子。弄不好，颜荣知道苏巴的下落。”
刀瑞斯寻思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皮球踢出去，扰乱团长的心智，自己先把命保住，以后再想退路。此时，一个狠毒的想法在他心里滋生，他嘴角漾起一抹不易被察觉的奸笑，很快地收住以后，他故作忧伤地看着正陷入沉思的团长说：“亲爱的团长，我们曾经的关系，又何尝不是亲如父子呢？究竟是怎样的误会，让我们变成这样，唉……我们，能再握握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