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科幻小说 > 半遮面 > 4.团长的往事
  
  “报告,游侠前来报道!”孟旗生来到团长的密室门前。
  “进来”。一个富有磁性却有几分沙哑的声音传出。守门的两个相貌凶狠、身材魁梧的喽啰按了下机关,一方石壁开始旋转,变出一道门来。游侠从容不迫地走进那道门,掀开竹帘,看到的仍然是那个挺拔壮健的身影。团长亲热地朝游侠走过来拥抱他:“你好久没来报道了,哥都想你了。”
  “是的,非常抱歉,团长。我这段时间比较消沉,因为调查没有太大进展,没脸来向你汇报。”游侠面露赧色,看起来颇为丧气,“但请你相信,你让我盯着林岳樯的动静,我是一点不敢懈怠。最近,林家发生了很多事,他住进医院,儿子莫名其妙地暴毙,据说是一次意外,但我总觉得很可疑。现在林岳樯苏醒了,竟然对儿子离奇死亡这件事丝毫没有怀疑,这也让我感到很意外。而今,庞大的企业他甩手不管,丢给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婿和一个来路不明的纨绔子弟,这一切都很不正常。但目前我理不出一个清晰的头绪,我准备进一步调查……”游侠带来的信息量乍听起来不算少,其实多半是些无关痛痒的消息。
  这些事情辛亮并非没有听闻,但亲耳听见游侠的讲述,他心里还是蓦然滋生出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是喜是悲,他也说不出来。游侠还在继续汇报,辛亮却有点心不在焉,“哥哥……”他默默地在心里唤了一声。一幕幕往事像电影一样,在辛亮的眼前回放:
  “你不是我们亲生的孩子,你的亲生母亲生了一对双胞胎,一个是你,一个是你哥哥。听委托人说,你的父亲是一名军人,因局势动荡逃到了缅甸,留下你母亲一个人。她没有能力养育两个孩子,便把你哥哥带在身边,把你送到缅甸,寄养在我们家,她这样做,是希望你长大后去寻找你的亲生父亲。”
  这是十多岁离家前,养父母与辛亮之间的一次对话。每每回想,辛亮的内心都会波涛汹涌,一排排裹挟着悲伤、嫉妒、愤怒的呼啸的海浪就会瞬间将他吞没。
  “前些年,你母亲还每年给我们寄来生活费,也会给我们写信,了解一下你的情况,但几年前她突然失去音讯。在我们多次催促下,中间人写过几封信过去,没有回复。请熟人找到你母亲家,家里人说她带着儿子离家出走了,在当地寻访了一圈,都打听不到她和你哥哥的消息。无奈之下,我们只有咬牙又坚持了几年。我们家原本条件就不好,孩子又多,现在实在养不起你了,你已经长大了,可以自食其力了,你就外出闯闯吧,顺便完成你母亲当年赋予你的使命,找到你父亲。”
  当养母语气冷淡地向他讲述这闻所未闻,绝非一个孩子所能承担的离奇身世,辛亮悲痛欲绝的同时顿悟了:为什么,从小到大,父母亲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一抹冷淡和鄙夷,对他的兄弟姐妹却很自然地亲热一些。为什么,从他有记忆开始,自己就像一个家里的苦力,总被呼来唤去、干这干那,而且永远费力不讨好……
  原来,我不是亲生的!
  亲生又如何,一样被遗弃!
  亲生母亲选择了我哥哥,遗弃了我。我不过是又被遗弃一次,而已。
  辛亮走了,听养父母的话,自食其力去了,带着满腔对养父母一家、对亲生母亲和同胞哥哥的仇恨,离开了这个不欢迎他的地方。
  他仇恨的不光是两次抛弃他的家人,还有每一个人,包括这个世界!
  我要报仇!他无数次在心里重复这句铮铮誓言。可是,我连仇恨的源头都找不到。他离开前,向养母要了生母曾经居住的地址。当他通过坑蒙拐骗、打家劫舍积累了一笔小小的钱财,第一件事就是日夜兼程,朝那个地址奔去。他要亲口质问母亲:我哪点不如哥哥?
  遗憾的是,他的运气并不比那个中间人好多少。当他赶过去,看到的只是一个破败无人居住的四合院。四下打听,同样没有进展。
  他的线索,只剩下唯一的一个——胸前挂着的一把小小的桃木剑,上面刻了一个“帆”字。听养母说,这是生母留给他认亲的信物,从生下来就戴在他脖子上。
  “你哥哥也有一把,上面刻着一个‘樯’字。樯与帆连在一起的含义是帆船,据说她是在躲避战火乘自家扎的帆船出逃时,在船上生下的你们,所以起名一个樯,一个帆。”
  于是,寻找另一把桃木剑,成了辛亮最坚定的信念。
  没想到,当他走投无路投奔汉人军队之后,机缘巧合竟偷听到一桩关于桃木剑的秘闻,尽管那和血缘无关,而是关于宝藏的。
  “管他呢,抢过桃木剑,如果不能解开生世之谜,也能获得一笔天降财富,何乐而不为?”于是,深夜盗窃、绑架阿兰、毒死瑞娜,他又犯下了一串惊天罪行。谁知,阴差阳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阿兰被一伙军人救走了。而他好不容易从刀瑞安那里辗转掠得的那一把桃木剑,又在后来和同一伙军人交战时不慎遗失。
  在他的小分队与那些特种兵的两次交锋中,他都曾与一个长相白净的男人有过正面对峙。有一回,单枪匹马的他们又狭道相逢,枪里的子弹打完了,于是用短刀对决。对方的刀在辛亮的脸上刻下了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血流如注,而同一瞬间,他在险些割断对方喉咙的时候,将那人脖子上的一个吊坠削落在地。这时,从两个方向传来一群人奔跑的沙沙声和示威的枪声,两边的援军同时赶到。感觉僵持下去彼此都不占优势,两人默契地各自退去。不过,那个白面军人忘记了他的吊坠,辛亮却捡起了它。
  那是一把桃木剑。上面刻着一个字:樯。
  蓦然回首、蓦然回首……
  辛亮就像那些抽着大麻意识混乱口齿不清的瘾君子一样,反复念叨着这句话,让一旁的同伙感到莫名其妙。
  于是……他此后的人生有了新的目标:
  跟踪哥哥,报仇!顺藤摸瓜,找到亲生父母,报仇!
  怎么忘了,还有对我有着十多年养育之恩的,亲爱的养父母呢?
  当他带着一干狼狈为奸的弟兄们回到果敢自立门户,第一件事就是让养父母一家知道自己的“出息”。
  过去,这个风雨飘摇的小家靠着种植罂粟,勉强地维持生计。他们一年辛辛苦苦面朝黄土,只能挣一点微薄的收入勉强糊口。他们不认为这是在犯罪,更不知道,那些来收庄稼的下家,转身就能获得他们千倍万倍的收益。
  辛亮回来后,第一件拿来孝敬故亲的大礼,就是那些经他的手下精心加工而成的价格不菲的海洛英。这一家子,老的小的,最后都成了半瘫在竹席上每天吐着烟圈数日子的废人。家里本来不大的罂粟地,还有整个村子、邻近几个村子村民种植的罂粟园,都成了辛亮一伙重新起家的资本。他们又“反哺”地用这些“礼物”回报村民,以便牢牢地控制住这片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