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漱有些惊讶地回头,径直撞上了陆枕流的目光。
  陆枕流今天一身运动款的T恤和短裤,穿了双某知名潮牌新品白鞋,黑发用少量的发胶抓了抓,显得十分柔顺,整个人散发出青春洋溢的气息,像个男高中生。
  程漱眨了眨眼,刚才的伤感和孤寂不知怎的烟消云散了。
  他慢慢站起身,向陆枕流身后看去,果然看见了白敛那张带着怨气的脸。
  怪不得刚才站姐们激动。
  自练习生海报和mv发出来后,粉丝们就迅速地找到了自己想pick的人。由于有些练习生本就有基础的粉丝数量,人气自然也比较高。深境是个很会营销的公司,给自家出来的几个练习生疯狂造势,尤其是陆枕流和白敛,更是被公司直接宣传成了“练习室竹马+你陪我走过寂寂无名的岁月”的初心cp。
  刚才在外面的说不定就有他们的cp粉。
  陆枕流见他不说话,有些担心道:“你怎么蹲在这里?是不舒服吗?”
  程漱摇了摇头,刚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却听白敛在陆枕流身后道:“陆哥,走了,一会儿还有采访。”
  陆枕流蹙眉转过身,声音中不复刚才的温柔,变得有些冷硬:“你要走你走吧。”
  程漱挑眉,心中忽然多了几分恶劣的心思,放软了声音道:“陆枕流,我迷路了,你带我去宿舍吧,好不好?”
  他平时从来不这么说话,这会儿却学着之前白敛那种有意无意和别人撒娇的调调。
  陆枕流动作僵了下:“啊,行,行的,我带你去宿舍。”
  他轻咳一声,对白敛道:“我和程漱一起,你们先走吧。”
  白敛蓦地瞪大了眼睛:“你们现在不是一个公司了,你管他不管我们?”
  “我爱管谁管谁。”
  陆枕流带着威胁警告似的瞥了他一眼,十分贴心地帮程漱提起行李箱的拉杆,带着人便抄了一条小路。
  在他穿书前,队长也是个路痴,每次和他出门全靠他带路,那好像是队长为数不多几次要依赖别人的时刻。
  陆枕流这么想着,手中的行李箱却被人拿走了。
  “谢谢你啊,”程漱说,“弟弟还挺凶的。”
  陆枕流回过神:“嗯?我对你凶吗?”
  “不是对我,”程漱看向他,莫名想逗逗他:“是对他们。”
  “哦,我又不喜欢他们,”陆枕流说,“烦得很,当然凶。”
  “哦?”
  程漱眯起眼:“那你是喜欢我啊?”
  “不,不是,我......”
  陆枕流被他问了个猝不及防,脸颊瞬间红得像是要滴血一样:“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是我的表达有问题,你别误会了。”
  “原来有喜欢的人了,”程漱重复道,“逗你玩儿呢,别害怕。”
  陆枕流松了口气,侧脸的线条紧绷着,看上去仍然十分紧张。
  他沉默了半晌,主动问道:“你过得还好吗?”
  程漱叹了口气:“唉,不好。没钱吃饭,这次我都是打车来的基地,车钱还赊着,等我淘汰了再给司机转过去。”
  陆枕流“啊”了一声,忽然停下了脚步。
  程漱有些莫名其妙地转头看着他:“你怎么了?”
  “我们加个微信。”
  陆枕流说着就摸出了手机:“等明天录完初评级他们就会收手机了,这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只能现在加个微信,我借你一点钱。你是不是没带现金啊?等到宿舍我给你现金,这儿的超市里只能用现金。”
  程漱哭笑不得,后悔逗小孩逗得有点过分:“我没那么惨,逗你玩呢。哎呀你别转钱了,陆枕流!”
  “你刚才是骗我的?”
  陆枕流拿着手机有些茫然:“没吃不起饭,付不起车钱?”
  “没有。”
  程漱有点后悔。
  早知道这个陆枕流和穿书前那个弟弟一样好骗,他就不扯这么多淡了,现在总有种诱骗无辜青年的负罪感。
  他本以为陆枕流会和自己生气,却没想到对方长舒了一口气,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没有就好。”
  ......真是傻得可爱。
  陆枕流不知为何对选秀基地的路这么熟悉,带着程漱抄了无数条小道后甚至比白敛他们还要先到达宿舍楼。
  到了楼下,陆枕流原本还想帮他把行李箱带上去,却被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拦住了。
  程漱了然。
  像陆枕流这样有话题的练习生,节目组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从他身上挖料的机会的。而自己这样毫无人气的选手,肯定不会获得节目组的青睐。
  程漱懒洋洋地靠在行李箱边,对陆枕流挥了挥手:“再见啦,弟弟。”
  陆枕流动了动唇,似乎想和他说什么,看着怼在自己面前的镜头们到底还是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程漱按照昨天拿到的门牌号找到了自己的六人间宿舍,刚推开门,里面原本很热闹的叽叽喳喳的声音消失了一瞬间,安静来得十分突兀。
  紧接着,一个抱枕便向程漱砸来。
  冲着他的头来的。
  宿舍里的抱枕不比其他抱枕,里面填充物很重,有点像夏天枕着的那种满是颗粒填充物的枕头,要是头被砸一下得疼死。
  程漱眸中掠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抬手将那枕头稳稳地接在了怀里。
  宿舍里的其他人装着没看见他,又一如之前般说起话来。程漱挑眉看着打打闹闹的练习生,冷笑一声,顺手将抱枕砸了回去。
  正正好好砸在抱枕主人的肩头。
  那个小练习生龇牙咧嘴地捂着肩膀后退了几步,声音中带着哭腔:“你怎么打人啊?”
  “我打人?”
  程漱冷冷道:“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抱枕打的人。”
  “你!”
  那小练习生唇角一垮,眼中立刻蓄起泪水,演技极好:“我和他们闹,不小心让抱枕砸到你的,你怎么打击报复!”
  “哎呦,疼哭啦?”程漱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目光扫过眼前站成一排的三人,“谁欺负谁,自己心里应该都有点数。”
  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练习生听后,眉眼阴沉着上前两步,猛地向程漱挥出一拳。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拳能给程漱一点教训,却没想到对方极为灵巧地在狭窄的宿舍门口晃了下,堪堪避过他的动作,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程漱的手劲极大,让他手臂上的麻筋不知怎的忽然酸痛,继而不得不因为那股难受的酸痛弯下腰,脸上的五官皱了起来。
  程漱放开他的手腕,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还有谁要打架吗?”
  剩下的那个没想到他这么不好惹,撇了撇嘴,装着没看见回头收拾自己行李去了。
  程漱觉得有点可笑。
  他几乎能肯定这四个人是被白敛教唆来找自己麻烦的,只是没想到找麻烦的人水平如此低级。
  但无所谓。
  这间宿舍只是暂时住着的,等明天录完初评级舞台,会重新打乱分配宿舍。
  所以程漱也并不准备收拾东西。
  他将必要的物品拿了出来,钻进卫生间简单冲了个澡。
  刚才唯一一个保持沉默,没参与排挤程漱的练习生的床位正好在卫生间旁边。他看着程漱一身水汽地从里面出来,微微蹙眉:“你洗澡了?”
  程漱看了他一眼,大致回忆了下原文,发现里面对这个人似乎没有太多的描写:“对啊。”
  “你今晚不练习了吗?”那个人问他,“明天就初评级了。”
  程漱笑了笑:“对,不练了,我准备睡觉。”
  那人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什么?”
  “我说我要睡觉啊,”程漱重复了一遍,“今晚最好不要太累,明天可能要录很久。”
  他说到做到,把自己的东西简单整理了一下就爬上了床。
  穿书前那次选秀综艺就是这样。一大早节目组把练习生喊到录制现场,足足在场地等了一个多小时,导演才宣布开始拍摄,中间还休息了几次给他们喝水上卫生间的时间,满打满算下来真的一直拍到半夜十二点多。
  那几个和白敛交好的练习生才不管他要睡觉,在下面又吵又闹。和程漱搭话的练习生劝他们安静劝了几次也没用,索性也不说话了。
  但这并不能打扰程漱的睡眠质量。
  他一觉从晚上八点睡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养足了精神和身体,确保自己不会因为只跳了个舞心脏就受不住,简单吃了个早饭,又围着宿舍楼跑了几圈后,才不紧不慢地往拍摄地点走去。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几乎是前脚刚到,后脚导演就宣布开始录制,完全省去了等待的浪费时间。
  其他练习生都早早就位,正以公司为单位聚在一起说话。程漱站在人群后面,开始浏览那张写着出场顺序的表格,顺着表格一路找下去,才在最后一个找着自己。
  他百无聊赖地在这间候场室里踱来踱去,看着练习生们三三两两地按照报幕顺序上台,最后候场室里只剩下了他一个。
  报幕报的是什么程漱有点听不清,他跟着音乐慢慢登上台阶,来到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舞台。
  阔别五年了。
  眼前掠过无数过往画面,身边都喧嚣热闹人声鼎沸。可现在他独身一人在这里,好像与整个舞台格格不入似的。
  程漱有些怀念又有些无奈地笑了下,抬眸向练习生们坐着的那个金字塔形的高台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了那唯一剩的位置。
  金字塔尖上那个属于“top”的地方。
  一般没有练习生敢坐在那里,因为没有人愿意在第一次录制的时候让人觉得自己过分自信。而坐在Top的位置,就意味着要接受更多的审视和更多的挑剔与比较。
  但是程漱却是因为没得选择。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人将这个位置留给自己是带着怎样的不怀好意。
  可他毕竟是经历过一次选秀的人,倒是不怎么害怕。
  Top就Top了,别人说不定都被淘汰了也没这福气坐呢。
  程漱想着,唇角微微上翘,抬腿便跨过台阶,径直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向金字塔尖的位置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程宝:这个Top你们要是不要的话,那我就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