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晚间恒王回来后,王元元一面服侍他脱衣服,一面同他说了堂妹的这桩婚事。
  恒王闻言坐在榻上沉思了片刻,方才斟酌着对王元元道:“我知道这位刑部主事,他们家虽不甚显赫,但家中男子都在朝中任职,他们家行事也颇为稳妥。那位杨开朗也是个做事踏实的人。这门婚事倒是不错。”
  恒王这么说就是同意了这门婚事,并且默认了杨家靠到他门下的举动了。
  王元元听恒王说完后就很干脆的笑道:“既如此,那我明儿个就打发人告诉祖母,就说杨家这门婚事不错。”
  恒王闻言也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就去了沐浴间洗漱。
  等到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恒王的脸上就泛起了一抹笑意。
  因为他的血统问题,纵使他再有行军打仗的天赋,这晋国的朝臣和他的父亲兄弟都不认为他有登位的资格。
  他曾经为此愤愤不平过,可自成婚后,他的那份不平反而没有了。
  横竖现在父皇还年轻,他还有至少十几年的功夫经营。
  况且他可是知道他那两位好哥哥的不少黑料呢,只是现在父皇对这两位哥哥正信任,他们正是鲜花着锦的时候,他须得避其锋芒罢了。
  且等着吧,一切还早着呢。
  恒王从浴桶里走出来。
  八福在门外听到动静,连忙进来拿着毛巾为这位主子擦干净身子。
  恒王的表情再度变的平静,他一面张开手臂任由八福为自己穿衣服,一面在心里想着杨家去王家提亲的事。
  他这些年虽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外行军打仗,可他却一直在搜集国度里官员们的资料。
  他自是对这杨家有些了解的,杨家人在国都里经营几十年,靠的就是行事稳妥这几个字。
  他们不选择现在正处于风口浪尖的太子和纯王做靠山,而选择他来做靠山,用意也很明显。
  他虽然无缘大位,可正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事情,他对太子和纯王那些兄弟来说,反而算不上什么威胁。
  他们中的哪一个登上了皇位都不会为难他。
  他到底是个王爷,在杨家看来,靠上他倒比靠上太子和纯王要稳妥的多。
  横竖他们家也不想谋求太大的富贵,只想着凭借杨家全族和他的力量把杨开朗举起来罢了。
  恒王明白杨家的打算,却也并没有生气。
  杨家想靠着他,他也想培植自己的力量。
  杨家虽算不上多么显赫,可他们在国都经营多年,自也有自己的一番势力。
  杨开朗的叔叔还在城门卫任职,只是官职不高罢了。
  他们虽不一定能在大处上帮上他的忙,却也自有他们的本事。
  那边厢恒王在想杨家的事情,王元元也在想恒王刚刚说的那番话。
  她们一直以为恒王是个只知道行军打仗的王爷,可她刚刚不过提了一下刑部主事杨大人,恒王不仅表现的对这一家子人很是了解,竟连那杨公子的秉性都有些了解的模样。
  思及此,王元元觉得内心有些不安。
  她怎么觉得恒王好似在下一盘大棋呢。王元元见恒王对杨家这门婚事并没有表示反对,便让百梅去了一趟王家,将恒王的意思告诉了王老夫人。
  王老夫人原就看中了杨公子的品性,之前一直没同意不过是因为担心杨家是想要靠上恒王才来结这门亲事,她担心坏了恒王的事,这才使人去恒王府跟孙女传了个话。
  如今听百梅说了恒王的态度后,王老夫人便也松口同意了杨家的求亲。
  且她自打过了今年春里,总觉得身子有些不爽利,她担心自己挨不过今年年底,怕孙女因为守孝耽误了年龄,就和杨家说了说想把婚事定在年前。
  杨开朗是嫡长子,杨家原打算把他的婚事放在年后的,这样他们家也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可他们听王老夫人说完她的身体情况后,便也同意了把婚事订在年前。
  横竖他们家之所以过来王家提亲,就是为了和恒王搭上关系。
  既然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旁的事情让一让倒也无妨。
  于这一点上杨家人自是能想的开的。
  王元元自百梅回来和她说了王老夫人的身体情况后,就担心起了她。
  她和王老夫人虽没有云老夫人那么亲近,可王老夫人这么些年对她倒也不错,且又是她的祖母,她若是不知道她的身体情况倒也还好,可如今既知道了,自是怎么样都要去王家看一看的。
  王元元就同恒王说了此事。
  这也是于情于理的事,恒王自也没有反对的道理。于是她们便定下了月底前去看望王老夫人。
  王家得了王元元要来看望王老夫人的消息后,立马带着家下奴才准备了起来。
  虽王元元说她此次过来只为看老夫人,让王家众人不要声张,也不要铺张浪费,可她到底是正经的皇室王妃,又是婚后第一次上门,王家人还是不敢怠慢。
  因王家所住之处不比顺德侯府清净,两边皆有住户。
  王元元来之前两日,王大老爷就让子侄带着四色物品去四邻那里打声招呼,道个恼。
  王家四邻皆为官宦之家,知道王家是为迎接王妃,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待到到了正日子,王家早早的让仆人围住了街头巷口,只在侧边巷子留了一个出口,供四邻出入。
  王家男丁们俱都由王大老爷带着在前门处等着,王家女眷们则由王大夫人带着在二门处等着。
  约莫到了九点过一刻的时候,十几个太监先行赶到了王府,各自按照东西方向站住。
  又过一会儿,就见一辆制作精良的香车缓缓驶了进来。
  王大老爷等人连忙跪在了一旁,那些个随之而来的小太监见状连忙过来扶起了几人。
  马车继续往大门处行驶,复又在大门处停下。
  此时,那些个小太监又过来帮着把马车抬过了大门。
  马车过了大门后,再往前驶去,就到了二门处。
  此时王元元方才下马车。
  王大夫人和王三夫人连忙带着众人上前请安。
  王元元由百梅和百梨扶着下了马车,见众人纷纷跪下,便笑说:“伯母和婶婶们不用多礼,快请起来吧。”
  边说,边有几个太监过来扶起了几位。
  王元元往人群中看了一眼,待看到王四姑娘王林林梳着垂鬓,戴着珠饰站在王大夫人身边后,就冲她点了点头。
  王林林也冲着她笑了笑。
  当下,众人簇拥着王元元去了王老夫人的正院。
  王老夫人的身子着实有些虚弱了,走起路来也不太方便。王元元早就传话回来,让王老夫人只在院中坐着就是,不用出来迎她。
  因此王老夫人是在正厅里等着王元元的。
  看到王元元走进来,王老夫人就想挣扎着站起来。
  跟在王元元身后的金嬷嬷连忙上前几步按住了她老人家。
  王元元也忙道:“祖母身子有暇,还是暂时不要起身了比较好。”
  王老夫人确实也有些没了力气,因此便也没有坚持要起来。
  这边,王大夫人等忙上前来让王元元归座。王元元和王老夫人坐在上首,王大夫人和王三夫人等人则按照次序在下首坐了。
  王元元想和王老夫人单独说几句话,和王大夫人等人叙了几句话后,就让她们自退下去了,只单留下了王林林。
  众人知道她们王元元回来就是想见王老夫人的,见状便也体贴的退下下去。
  众人走后,王元元就对王老夫人道:“祖母这身子不宜久坐,还是先回里间躺着吧。”
  王老夫人知道王元元素来是个和气的孩子,且她确实有些支撑不住了,听到王元元这么说后,便也没有推却,由杨嬷嬷和王林林扶着去了里间。
  王元元也随着王老夫人一同去了里间,金嬷嬷和百梅百梨等人则留在外间伺候。
  待到将王老夫人扶进里间后,杨嬷嬷便从里间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
  王老夫人的房间里常年充斥着药香的味道。
  因是天气已有些寒凉了,家仆们便在屋里烧起了炭盆,炭盆里燃的则是金丝碳。
  王老夫人斜倚在床上,细细的打量王元元。
  她看王元元面色红润,眉目舒展,便知自己这个孙女眼下过的极好。
  思及此,她的心中欢喜了起来。
  她一共有两个孙子,五个孙女。
  两个孙子都已经娶亲生子了。
  大孙女已经嫁了出去,二孙女就是王元元,她嫁给恒王后,好似过的也不错。
  三孙女前些日子和杨家定了亲事,年底也要成婚了。
  再往下就是王林林和最小的那个孙女了。
  王林林如今不过十岁,那个小孙女就更小了。
  就算她年后立刻去了,估计也耽误不到她们的婚事了。
  至于王林林和那个小孙女的前程,她实在是操心不了了。
  好在她那个小孙女自有父母张罗,王林林也有她姐姐看着。
  想到这里,王老夫人就把目光放到了王元元身上。
  王元元正听王林林说祖母的病情。
  看到这个小孙女,王老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这个孙女自出生起就被太后娘娘抱到了宫中抚养,她虽心里疼她,可到底见面的次数不多。
  好在太后娘娘把这个孙女教的很好。
  “我这身子估计撑不过明年了。”王老夫人脸色蜡黄的对王元元道。
  王元元看王老夫人如此憔悴的模样,心中就是一酸,她知道生病的人最忌讳的就是丧气,便安慰王老夫人:“祖母这病一向是到了冬日会严重些,可熬过春天就好了。”
  王老夫人闻言就摇了摇头道:“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她见王元元姐妹听了这话,面色都有些惨然,就安慰她们道:“我这一生也算是享尽了荣华富贵了,就算一时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况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们不必为我伤心。”
  她的言语间充满了豁达。
  王元元欲言又止。
  王老夫人却转移了话题,她对王元元道:“我几个儿女里,所担心者唯有你的父亲。”
  “祖母。”听到这里,王元元忍不住开口了。
  她此次过来只是为了探病,可她没想到王老夫人竟像是在对她说遗嘱似的,她的表情就有些不安。
  王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趁我还有力气,且让我把这些话说完吧。”
  王元元只好凝神静听。
  王老夫人继续对王元元道:“你大伯父和你三叔父他们虽然平庸,可也惹不出什么事情。但你父亲就不一样了,他才华横溢,又心性天真,我是很担心他将来会给你惹祸的。”
  王元元摇了摇头道:“祖母很不必担心父亲,我出嫁前,他曾让人给我带了句话。”
  “什么话?”王老夫人还不知道这回事,便问道。
  王元元就道:“他说让我放心。”
  “他果真是这么说的?”王老夫人闻言精神一振道。
  王元元点了点头,笑道:“这段时间,父亲不也只是在家中读书吗?”
  那倒也是。
  王老夫人闻言就仔细想了一下,她这二儿子近来好像真的没再说些国破家亡之类的话了。
  她就舒了一口气道:“他若果真愿意为了你和你妹妹考虑,自此以后再不说些狂言妄语了,那我就不用再担心他了。”
  其实王老夫人的担心是多余的。
  王云以往在云国时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那是因为他出身显赫,又尚了公主。
  有原太后娘娘护着,他纵是得罪一些人,旁人看在太后的面上,也不会认真和他计较。
  可现在云国已经亡了,他们一家子爵位也没了,现只靠爵产度日罢了。
  况且他还有两个女儿要顾着,他大女儿王元元更是嫁入皇室,成为了恒王妃。
  他自是知道做皇家的儿媳妇是有多艰难的,纵是现在的云老夫人都帮不上王元元什么忙,他又哪敢再惹是生非了呢。
  也因此,这段时间的王云比往日沉默了许多,可他心里到底有些郁郁,这段时日倒是喝了不少闷酒。
  或许是觉得儿子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胆大,也知道些天高地厚了,王老夫人的面上比之刚刚露出了些光彩。
  她高兴的拉着王元元的手直说好。
  待到说完王云的事情后,王老夫人就把目光放到了王林林身上。
  王林林是个性格较为端庄的女孩,或许是从小没了生母,又跟在祖母面前长大的缘故,她的性子稍微有些安静。
  刚刚王元元和王老夫人说话的时候,王林林就安静的在一旁听着。
  此时见王老夫人看向她,她就微微往王老夫人那里倾了倾身子。
  王老夫人见王林林举止妥帖,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
  她费力的直起身子,拉着王林林的手对王元元道:“你五妹妹日后自有你大伯母操心,可你四妹妹却是个可怜的,她日后的婚事还是要你多把把关才是。”
  王元元见王老夫人的话越说越不详了忙道:“祖母切莫说此丧气之话,况且林儿是我的亲妹妹,我又怎会对他置之不理呢。”
  王林林的眼眶也湿润了起来。
  她自幼就丧母,跟在祖母王老夫人身边长大,虽则王老夫人因为精力不济的关系,对她没有那么体贴,可她老人家到底还是真心疼爱她的。
  如今这个真心疼爱她的人以一副交代后事的语气和二姐姐说话,王林林又怎能不伤心了。
  况且祖母日后若是真的去了,那她就得回二房生活了。
  父亲一向对她是极好的,可他到底是男子,二房事务现在皆由莱姨娘料理。
  她若是回去了的话,不就得在莱姨娘手下过日子了吗?
  那莱姨娘虽然看起来不甚张扬,可两人到底无甚血缘关系。
  她对自己又能有几分慈爱呢。
  思及此,王林林的心中就又添了一丝凄惶。
  王老夫人和王元元自也是看出了王林林心中的不安。
  王老夫人的脸上就闪过一丝怜惜。
  王元元看到她这样,心里也有一丝难受。
  她想了想对王老夫人道:“我想着妹妹她也到了该学规矩的年纪了,原就打算送一个嬷嬷过来教妹妹学规矩,只是前段时间事情太多,一时之间没顾得上这件事。”
  王老夫人听后就笑了起来。
  王元元既然愿意派嬷嬷过来教导王林林,其实也算是变相默认了她日后不会不管王林林的。
  王老夫人的心彻底落了下来。
  “要不要让五妹妹闲暇时也跟着嬷嬷学习一下规矩礼仪呢?”王元元笑着问王老夫人的意见。
  王老夫人先是一愣,随后就笑着感慨道:“太后.....云老夫人把你教的很好。”
  王元元闻言微微一笑。
  王家现在的管家夫人是大伯母,王林林日后定是会在她手底下过日子的。
  五妹妹跟着她妹妹的嬷嬷学礼仪不过是顺水人情,反正那嬷嬷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可王大夫人若是得了这人情,自是会对王林林宽和一些。
  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罢了,又哪里谈的上什么高明不高明呢。
  王元元在王府待了大半日,及至半下午时便有太监过来回说,她们要回去了。
  王大夫人听王老夫人说了此事后,心中思衬了起来。
  若是云国未灭前,她自是能为女儿寻到合适的嬷嬷。
  可她们现在初来晋国都,与先前的旧人联系甚少。
  她这几日正犯愁女儿的教养问题,恰好王元元就提出让她女儿跟着四姑娘的嬷嬷一起学习礼仪规矩。
  这正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了枕头。
  王大夫人心中畅意,送王元元出门时,面上带着些殷殷的笑意。
  ―――
  王元元回府时已是近黄昏。
  她让百梅看了一眼怀表,发现此时差不多是五时过一刻的模样。
  “王爷回来了吗?晚膳会在哪用?”王元元一面换上家常衣服,一面问百梅。
  百梅原本在指挥小丫鬟把王元元做客穿的衣服放好,听到王元元问话,便退了出去。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功夫,百梅从外面来回说:“前院的公公说王爷今儿个晚上不在府里用膳。”
  此时,王元元已经让人把大郡主叫了过来,两人正坐在廊下的椅子上喝桂花酒酿。
  她听说恒王晚上不回来吃饭了,就转头问大郡主:“今天晚上想不想吃面?”
  “吃面吗?”大郡主这会儿说话口齿已经清楚了很多,她听王元元问她,先是歪头想了想,随后就点了点头。
  王元元吩咐海生跟大厨房说,让他们晚上炒一个野山椒黄牛肉和辣椒炒肉,再做一个爽口的汤品。
  她们自己的小厨房有碱水面和各色调料,她就让海生在厨房烧了一锅热水,又让百梨和春红把茶房里的小炉子和小锅拿了过来。
  大郡主一看就知道她的新母妃这是又打算做一些好吃的吃食了。
  她亦步亦趋的跟在王元元身后。
  一时间,百梅已经指挥着宫人们把桌案和各色调料都拿了过来,百梨和春红也把小炉子和小铜锅拿了过来。
  王元元很享受这种亲手制作美食的感觉。
  她一面让海生用热水烫些小青菜、海带、豆芽和香菜之类蔬菜,一面站在桌案前自己调配拌面料。
  先放点盐、白糖、胡椒粉,再放些酱油、芝麻酱、醋和辣椒油,最后再放些姜水,这碗拌面料就做成了。
  唯一遗憾的就是现在恒王晚上要和她一起睡,所以她没法放蒜了。
  做好自己的那一晚拌面料后,王元元低头看着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大郡主,问她:“大郡主要不要试一试自己做?”
  “我自己做吗?”大郡主似是有些渴望,又似是有些胆怯。
  “是呀。”王元元很想锻炼她的动手能力,见状便鼓励她道:“这些东西做起来很有意思的,大郡主可以试一试呀。”
  大郡主又是期待又是不自信的点了点头。
  王元元让春红搬了个稍宽一些的矮凳过来,随后她就亲自把大郡主搬到了矮凳上。
  这样一来,大郡主就可以自己动手调制拌面料了。
  百梅和百梨小心翼翼的护在大郡主的身后,生怕她摔倒了。
  王元元先是把一个小碗挪到了大郡主的面前,随后她又递了个勺子给大郡主。
  “这个是白糖,你要尝一尝它的味道吗?”王元元拿着装着白糖的瓷罐问大郡主。
  “这个可以尝吗?”大郡主略有些怯怯的看着王元元手中的瓷罐,似是不敢相信这个可以吃。
  “当然可以了。”百梨闻言就笑了起来,她对大郡主道:“这白糖在乡下可是金贵玩意儿,那些庄子上的农户干活干累了,要是能得一碗白糖水,只怕比过年还要高兴呢。”
  王元元见大郡主不敢尝,就用小拇指从糖罐里沾了一些糖放到口中。
  大郡主见自己的新母妃都敢吃了,仿佛被点起了勇气一般。
  她也伸出小拇指往糖罐里沾了一些糖放到嘴里。
  “好甜呀。”大郡主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王元元就笑着教她:“这就是糖的味道,糖是甜的。大郡主要试试盐的味道吗?”
  “要。”大郡主似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这回一点都没有犹豫的大声答应了。
  王元元就把装着盐的瓷罐拿到了大郡主面前。
  “只许沾一点点。”她叮嘱大郡主。
  大郡主果真只沾了一点点,不过就算这样,王元元也还是拿帕子在她的小拇指上沾了沾,才让她尝尝盐的味道。
  “好咸呀。”大郡主将小拇指伸进嘴里后,随即苦着脸道。
  百梅连忙转身把小榻上的桂花酒酿端给大郡主,喂着她喝了一口。
  “这个是甜的。”大郡主这下完全知道了甜咸是什么味道了,她喝了一口桂花酒酿后,就对王元元道:“这个桂花酒酿里加了糖。”
  “我们大郡主可真聪明。”王元元闻言毫不吝啬的夸奖了一番大郡主。
  大郡主听到王元元夸自己了,小脸高兴的都发亮了。
  她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王元元,似是在看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一般。
  恒王就是在此时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的。
  “王爷。”当下院中众宫人纷纷向恒王行礼。
  王元元没成想他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先是把大郡主从椅子上抱下来,然后就拉着大郡主下台阶来迎恒王。
  “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王元元笑着问恒王。
  “刚刚过来。”恒王边说边看了一眼王元元和大郡主。
  两人都是一副小脸红扑扑的模样,看起来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
  恒王看着这极具生活气息的场景,心中的那抹郁气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其实在他的王妃让大郡主尝尝糖是什么味道的时候就回来了。
  听到他的王妃用温柔的语气,耐心的态度鼓励大郡主多尝试之后,他的心里不是不动容的。
  虽然一开始,他因为父皇的心思而对这门婚事有些不满,可越了解他的王妃的为人,他的那份不满就消失的越快。
  到现在,这份不满已经没有了。
  “大郡主这是要自己制作拌面料吗?”恒王已经越过台阶,走到了廊下,他看着满桌的调料,笑着问大郡主。
  大郡主在王元元鼓励的目光下,大着胆子点了点头。
  恒王见自己在这里,大郡主有些放不开,就对王元元道:“我先进去换身衣服。”
  王元元闻言就吩咐百梨带着大郡主在外面制作拌面料,她自己则跟着恒王一起进了内室。
  等两人从内室出来之后,大郡主已经在百梅的帮助下制作好了自己的那份拌面料,因怕她不能吃辣,百梅就没有让她放辣椒油和花椒面。
  大郡主做完自己的拌面料一时无事,便坐在廊下的小榻上,让张嬷嬷陪她认字。
  因太阳已经快落下了,宫人们担心大郡主冻着,便拿围帐围住了廊下,不使冷风吹进来。
  百梅还让宫人们在廊下烧起了金丝碳,并在碳盆里放了几片旧年晒的陈皮。
  整个廊下都弥漫着陈皮独特而浓郁的清香。
  恒王闻后只觉神清气爽。
  “今日我们就在廊下用膳吧。”恒王见廊下温暖如春,透过薄纱又能看到院中的美景,便笑着对王元元道。
  王元元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他一声令下,当下便有宫人过来放桌案,摆碗筷。
  王元元又让百梅把自己早间插好的筒花拿来,摆在桌案旁边的小几上。
  “这是桂花?”恒王闻了闻空气中的香味后,问王元元。
  王元元笑道:“是呀,还有些在院子里捡的枝叶。”
  两人正说着话,宫人们已经摆好了膳食。
  大郡主也已经放下书,洗完了手。
  恒王便坐在了上首,王元元和大郡主分侍两端。
  就在刚刚宫人们摆桌铱j案的时候,海生已经在小炉子里下起了碱水面。
  他的时间算的刚刚好,等到恒王和王元元等人坐下的时候,这碱水面已是煮熟了。
  膳房那里知道王妃今日要吃拌面,早已派了小太监过来服侍。
  海生拿着笊篱把面捞进碗里后,就把碗递给了那小太监。
  小太监连忙拿起筷子把面拌均匀后,方才一一放到主子们面前。
  恒王和王元元以及大郡主却不吃面,而是先喝了一口南瓜羹。
  王元元深受云老夫人影响,吃饭前总要先喝一口温热的羹汤。
  云老夫人告诉她,此为养胃之法,是在告诉胃肠,我要吃饭了,请你做好准备。
  恒王跟着王元元吃了几回后,觉得肠胃舒服了许多,便也养成了这个习惯。
  至于大郡主,她还是小孩子,自是大人做什么,她就跟着学什么。
  三人喝完羹汤后,侍膳太监便来服侍三人用膳。
  这一桌子菜,除了王元元点名要的那几样炒菜外,还有膳房自己做的焖菜和炖菜。
  恒王动都没动那几样菜,只让侍膳太监给她挑那几样炒菜。
  不得不说,酸辣可口的拌面上面再铺着些辣椒炒肉,小炒黄牛肉和豆芽,香菜什么的,看着就让人觉得胃口大开。
  恒王直吃了三小碗,方才放下了筷子。
  这边大郡主也已经吃了两碗了,恒王见她还想吃第三碗,就看向王元元。
  王元元会意,她笑着对大郡主道:“大郡主若是还想吃的话,我们明日再做。只是现在天黑了,吃多了不消化,你晚上会难受的。”
  大郡主只好念念不舍的放下了筷子。
  恒王以往常听宫人说,大郡主不喜吃饭,他那会儿只以为大郡主天性如此。
  可如今看到大郡主在王妃这里吃的停不下筷子,恒王就在心里认定,以往不是大郡主不爱吃饭,是服侍她的人不经心伺候。
  思及此,恒王不悦的看了一眼站立在大公主身后的奶嬷嬷图氏。
  图氏正低着头,所以没看到恒王的这一眼。
  站在廊下的张嬷嬷和金嬷嬷却透过薄纱看到了恒王的这一眼,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
  晚间,金嬷嬷和张嬷嬷下值后,就聚在一处说话。
  张嬷嬷的房间干净又整洁,一应摆设都是齐全的。
  她让着金嬷嬷坐到了椅子上后,又从立柜里端出了一碗羊乳。
  “这个是大郡主早上没喝完的,王妃就赏给了我。”张嬷嬷笑着和金嬷嬷解释。
  金嬷嬷虽然不是很想喝羊乳,可她知道这是金嬷嬷的心意,便拿起勺子舀着喝了一口。
  “这羊乳其实没有牛乳香醇。”金嬷嬷尝了一口后放下了勺子道。
  张嬷嬷坐在四方桌的一边,笑着和金嬷嬷解释。
  “王妃说大郡主之前喝的牛乳不好克化,让八福公公找了几头山羊放到庄子上养着。大郡主现在喝的就是从庄子上运来的羊乳。不过大郡主好像还有些喝不惯。王妃就说大郡主若是一时喝不惯也没关系,仍让她每日喝牛乳,只是牛乳的量比往日少一些,再额外喝上一点羊乳就行了。”
  金嬷嬷闻言就笑道:“咱们王妃素来都是这种不急不躁、春风化雨的性子,这法子虽然幔,但是易于坚持。天长日久的,大郡主的习惯也就改过来了。”
  张嬷嬷闻言就是微微一笑,虽是秋日,可张嬷嬷的房门仍旧是开着的。
  她往外看了一眼,见此时门外无人,便悄声对金嬷嬷道:“那个图氏这段时间行踪有些诡异。”
  金嬷嬷本来就是想来问一问张嬷嬷图氏的事情。
  云老夫人送她来王府,一来是为了照顾王元元,二来则是担心王府里会有些老人,看王元元年轻,便糊弄她。
  她来到王府后,先是和百梅深谈了一番,随后又耐下性子观察了一下这府里的人事。
  她发现这恒王府说不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
  她说这王府简单是因为这恒王府的后院除了她们王妃外竟是连个服侍王爷的通房都没有。
  自然,短时间内,王府是不会有妻妾纷争了。
  可她发现,王爷的内宅里却有一些府外的钉子,这些钉子真正的主人是谁,她大致心里也有了个谱。
  左不过就是皇后、贵妃以及太子和纯王等人派来的人罢了。
  这些人虽说一时之间不会出手对付王妃,可只要有她们在,她们王妃做什么都有些束手束脚的。
  偏偏她们入府时间尚短,暂时还分不清楚那些宫人们的忠奸。
  也因此,府内现在的局势就是她们王妃在明,那些钉子在暗。
  她随着太后娘娘在云国皇宫里待了几十年,什么腌H事没看过。
  现在形势尚好,皇后和贵妃等人或许还只是想让那些钉子们盯着恒王府的动静。
  可若是等到晋国君体衰,那些王爷们彼此之间都斗的跟斗鸡眼似的,那她们指不定会指使那些人做些什么腌H事出来。
  比如说为了拉拢她们王爷送些美人进来,而为了让那些美人得宠,以便能给王爷吹一吹枕头风。
  她们一定会离间王爷和王妃的感情。
  所以她是势必要查清楚那些钉子的底细的。这段时间,她留神观察着,倒也看出了几个不妥的人,其中以大郡主的奶嬷嬷图氏最为诡异。
  一开始,金嬷嬷还没怀疑到图氏。
  因为她听说,图氏是跟着大郡主从草原过来的,自大郡主出生以来,她就一直在大郡主身边照顾着。
  她想着这图氏既是从草原过来的,那宫里的那些女人就算是手再长,应该也不会把手伸到草原吧。
  可她不过观察了图氏一段时间,就发现她的行为有些不妥。
  王元元自把张嬷嬷放到大郡主身边后,就对图氏说,觉得她每日服侍大郡主太过辛苦,所以准她每七日休息一日。
  图氏虽然想把持住大郡主身边的事情,可她到底还是想休息的,因此,她犹豫了一两日就答应了。
  金嬷嬷早就让她们从侯府带来的小丫鬟留心盯着图氏了,不过五六日,那小丫鬟就来告诉金嬷嬷,说图氏休息那日的早上,很早就起床去了后花园,她一个人在后花园的假山旁站了一会儿,就又回去睡觉了。
  金嬷嬷是多警觉的人啊,一听小丫鬟这话,就察觉到这里面的猫腻了。
  哪有一个好端端的人,大早上的不睡觉,跑到花园里站了一会儿后,又睡觉了。
  金嬷嬷就问那小丫鬟,可发现后头有人过来了。
  小丫鬟就说,她在那站了半上午都没发现有人来,只有打扫花园的小宫女经过了那个假山。
  金嬷嬷一听就知道,若是图氏真和人有了什么私下来往,那么,那几个打扫花园的小宫女,应当就是传信的人了。
  她让人去查了查那几个小宫女的底细,发现仅从来处上来看,这几个小宫女都寻不到什么问题。
  这三个小宫女,一个叫春儿,一个叫兰兰,还有一个叫草儿。
  她们三个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又都是自小由内务府从晋国各地贫穷之家中采买来后放在宫里□□了几年后,方分到各处差遣的。
  且她们是一被□□好后,就分到了恒王府。
  没有一个人有在宫里当差的经历。
  金嬷嬷知道这样的人最是难查,这样的事最是急不来的,因此倒也没有太着急,只慢慢让人在私下细细查访罢了。
  而图氏那里,因有了这么一回事,她自然让人更加加紧的盯着她了。
  可图氏自那以后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了。
  她当值的时候就跟在大郡主身边伺候,不当值的时候或是在房里睡觉,或是出去与人说说闲话。
  金嬷嬷将此事回了王元元后,王元元便说让她不要着急,也不要打草惊蛇,虽说现在敌人在暗,她们在明,可既然狐狸已经露出了尾巴,她们又有的是时间,那就且慢慢寻访吧。
  金嬷嬷听后倒也沉住了气,不过她今日看到恒王似是对图氏有些不满,便也忍不住过来张嬷嬷这里打听一下图氏平日里是如何对待大郡主的了。
  没成想,她却在张嬷嬷这里听到了图氏行踪诡异的话。
  金嬷嬷按下了心中的喜悦,做出了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