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鲁伯隆小调 > 第152章 我们走吧,严先生
  那是怎样一位优雅的女士?是在鲁伯隆中并不算少见的人,她们为人处世有自己的讲究,待人亲和,生活之中少有为难人的时候。即便是面对不喜欢的人也不会破口大骂,只是用眼睛淡淡地扫过,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院子里的孩子已经离开,花坛旁恢复了原先的安静,只留下影影绰绰的日影,在青绿的草地之间留下温暖。
  或许是院子里的太阳温度过高了些,希伯来在走进楼梯间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凉意。楼里面是干冷的,空旷的白将这一丝冷意衬托得更加厉害。
  希伯来慢慢地走上楼梯。这栋楼里的医生护士走过这里脚步匆忙,希伯来也已经习惯了他们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而显得总是忙碌的样子。来来去去的人走过希伯来身边,谁也不曾停下。
  走到贝尔玛奶奶的房间外面,希伯来站在门口,听见了里面的笑声。刚刚过来的女士正在和贝尔玛奶奶聊着运动,听起来两人聊得十分投机,并且非常愉快。希伯来这才发现这位女士十分健谈。
  在这一瞬间,希伯来产生了自己不该进去的想法。他的脑海中闪过女士冷淡的注视,闪过奥玛瑞叔叔,枯败的花朵散落在荒芜的花田之上,原野少了一大片之后表现出难看的模样,像是有人将头发生生从一个人的脑袋上挪走。
  希伯来没有进去,他静悄悄地从门口退开,他回头看了看,不愿站在人群来往的走廊上,最终,他决定退到走道里去。
  那里少有人经过,因而不必承受任何人的打量。在靠近那扇门的时候,门口看起来较走廊更暗,希伯来踩着走廊地板的冷光,一路向着光渐渐消失的地方走去,可那一处竟然莫名地让人安宁。
  门轻轻打开了。
  待在走道上的人回头望见站在门口的希伯来,露出愕然的模样。而在就他的对面,坐在轮椅上的人也露出与希伯来如出一辙的表情。
  走道上的两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几乎是转瞬间两人都想明白了对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因而更觉得有些难为情。
  希伯来耳朵发烫,他在慌乱之中语速更快:“我刚刚上来,只是觉得不好打扰贝尔玛奶奶和客人聊天这才没进去。”
  轮椅上的人看着希伯来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说:“正巧,我也是因为不想打扰他们才来的。”
  说完这两句,走道上的两个人就一同沉默了。短暂的沉默之后,对视的两人忍不住一同笑出来。
  在看见严景林之后,压在希伯来心头的难过渐渐消散了些。
  希伯来抬腿走上楼梯,坐在走道上方的阶梯上。如果是平常时候,严景林或许还会阻止,这一次他默认了一般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将目光投在坐下的人身上,带着别样的柔和。
  希伯来清楚地知道在他对面的严先生一定懂得他的心情,因而这时候也不用任何的伪装。
  希伯来的脸上不再是灿烂的笑容,他微微垂下头,低落说:“其实这样已经好很多了,严先生。我觉得自己不应该希望更多的。她要比我之前遇到的好很多,没有说过不好听的话,更没有冲动地用暴力解决,这已经是非常好的情况了不是吗?”
  走道里一片沉默。
  沉默将这里的生气淡化,只余下若有若无的伤感,浅淡的光线将楼道里的影子拉扯,变成细长的一缕,而后甩在了墙壁上。白色的墙壁映照出人的轮廓,黑色的影子与白色的墙壁交织,在这一瞬间,主从此诞生,在黑与白之间再不存在其他色彩,因而希伯来被抛在了安全牢固的墙壁之外。
  “这里,大概没有人会欢迎我了。”希伯来说。
  除了那些本来就深爱他的人,除了这些人之外,其余人都匆匆逃离希伯来的身边,像逃离一场瘟疫,也像躲避厌恶的虫子。
  严景林什么也说不出,他挪动轮椅上前,将希伯来拥入怀中,轻柔的吻落下希伯来的额头、鼻翼、脸颊。
  炽热的呼吸将希伯来包围,犹如潮水一般袭来,浅淡的香气从严景林的身上传出来。希伯来认出来,这是房间里熏香的气味。
  第一次希伯来从严景林的身上感受到如此强势的力量,密不透风地包围着他,让他的心也跟着平复下来。
  然而随之升起来的是另一种汹涌的情绪,他如此强烈地渴求着对方的气味。希伯来追逐着潮湿的吻而去,如同沉浸在深海之中,日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海面,在靠近海面的地方,是流光的日光,灼热而璀璨的日影随着海水翻滚流淌,靠近上面的一片都是沐浴在日光下的澄澈的水。
  只有希伯来在靠近海面,距离日光最近的阴影里,前方触摸不及,他所向往的一切都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海水之外。可海里突然出现一条像他一样的鱼,拉扯着日光朝着他游动过来。
  于是紧密缠绕着他的海草在灼烧之下断裂,希伯来又重新获得了自由。
  他的尾巴还刻着海草留下来的深痕,然而他终究是自由了。
  获得自由的鱼没有前往他曾经向往的海洋和日光,而是带着阴影逃开了,远远避开了这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地方。
  希伯来将头埋进严景林的胸前,他的双手抓着严景林的衬衫,最终,他哽咽地说:“严先生您带我走吧,带我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一切就好了。”
  不是出门后人们的指指点点,不是街上偶尔投过来的异样的目光,不是时常发现的,被损坏了的或者喷上漆的东西,也不是故意的无视,世界别样的“暴力”似乎在一夜之间加诸在希伯来的身上,他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严景林的安宁,却在见到走道上的严景林时溃不成军。
  他所粉饰的一切都被他所爱的严先生无声地包容着。
  他全部都知道。希伯来难过地想着。
  “我们走吧,严先生。”希伯来抬起头认真凝望着严景林的眼睛,手紧抓住面前人的手掌,一副生怕拒绝的模样。
  前面的人静静地望向希伯来,抬起手轻轻擦过希伯来的眼角。
  “好。”希伯来听见世界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