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鲁伯隆小调 > 第61章 心动
  在一个昏昏欲睡的午后醒来,窗外鸟雀仍在鸣叫,但听起来已经倦怠了许多。除了蝉,似乎所有生物都到了夏乏的时候,唯一精神的似乎只有窗外挂在天边的太阳。夏季的日光明晃晃地从窗子外照进了窗子内,投在地板上留下一片金色的影子。
  希伯来醒来的时候,身边没有看见人,他下意识地看看桌上的手机,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桌子上他趴着的地方摆放着松软的枕头,睡前这里还没有,可见是有人见着他不舒服为他加上的。希伯来起来的时候枕头上陷下去一个大坑,像是棉花被挖空了一块。
  严先生呢?
  希伯来疑惑地在房间里四处察看。
  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希伯来还没有为严先生准备午餐,也不知道严先生是否吃了午餐。想到这里,希伯来快速从地上站起来。刚一站起来,他就发现了沙发另一边的严先生。
  严先生似乎在睡觉,以往总是竖起来的椅背这时候半倒着,从这边看过去的时候,严先生躺在上面,墨色浓密的头发安静落在后方的靠背上。躺在椅子上的人一动也不动。
  从一楼到二楼有电梯,并且严先生的房间在一楼。那么严先生为何不回房间里睡呢?是忘记了还是太困了,亦或者睡前以为自己不会睡着呢?
  希伯来站起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大概是窗边太热了,严先生并没有在窗边睡觉,而是选择了沙发后面,距离空调不远处。希伯来过去的时候,严景林正合上眼睛安眠,静静躺在轮椅的椅背上,头微微侧偏过去,胸膛规律地起伏着。他浓密的睫毛垂落,在眼下蒙上一层雾似的阴影。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希伯来第一次见到严景林睡觉。以往,哪怕是看了再久的书,希伯来早已经困得快倒在地上了,严先生也仍旧像压根不会困一样,神采奕奕的。
  严先生睡觉的时候是这样的啊。
  希伯来打量着闭上眼睛睡觉的人。那双藏着锋利与智慧的眼睛被睫毛遮盖住的时候,主人家显得安静而无害,竟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但……严先生昨夜没睡好吗?
  希伯来在严景林的眼睛下方看见浅色的青黑,这些青黑出现在有些苍白的脸上,看起来像是主人家生了场大病一般。然而这青黑在之前是不曾有过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出现在了主人家的脸上。
  想要再确定一下自己看到的东西,希伯来没有打扰严景林,弯下腰,小心地向着躺在轮椅上的人靠近。
  房间里的薰衣草散发着幽幽香气,一点一点飘散在房间各处,闯进鼻腔里,提醒闻到的人是时候奔赴一场爱情了。希伯来走过去的时候,视线扫过桌上的薰衣草,馥郁的紫蓝色小花安静绽放着,是早晨才装进花瓶里的,并且还出自他的花田。
  自从他来到严先生的家里当助理,一切似乎都顺利了许多,张管家了解到希伯来家里的情况之后,认为花瓶里的花交给希伯来打理是不错的选择,另外付了工资购买希伯来花田里的花束。
  清晨时候,去花田里工作的人采摘下鲜花送去花店的时候,经过严景林家,会放几束在严景林家的门前,希伯来过去的时候会将花束带进严景林家中。
  然而严景林似乎对打理花这件事格外感兴趣。希伯来还记得自己在整理花朵的时候,无论当时严先生在做什么,都会放下手中的东西,看希伯来一点一点处理花朵,剪下不需要的部分,将花束摆成好看的造型。
  每一次希伯来完成,严先生总是会夸赞他,这让希伯来总有些不好意思。
  严先生总是那么那么……像对待一个孩子似的对他。他希望严先生将自己当作可以依靠的人。
  希伯来伸出手轻点严景林的眼下,他确定自己真的在严先生的眼下看见了青影。所以严先生昨夜是真的跟他一样失眠了吗?
  希伯来想知道严先生昨夜失眠了多久,他站起来,在房间的桌子上看了一眼,桌子上空荡荡的,没有用过餐的痕迹。希伯来又走到了厨房,看料理台和垃圾桶里有没有出现新的东西,然而什么也没有。
  一切的痕迹都表明这位睡着的人并没有在午餐时候用餐。
  希伯来愣愣地回到客厅,他走到严景林身边,蹲下来,正视着还在熟睡的人。
  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严先生实在太沉默了,什么也不说,总是让人感觉他一点儿问题也没有。总是自己消化自己的情绪,不让他人看见。希伯来见到他的时候,他永远是理智而冷静的模样,哪怕坐在轮椅上也让人相信他可以解决任何问题。
  希伯来的心中微微泛酸。
  在他眼中,严先生明明是那样好的一个人。想想最初希伯来应聘前的假想,严先生既不是一个脾气很差的雇主,也不难伺候,对于他甚至可以说是极其包容了。并且,严先生还通宵人情事故,总是不让任何人难堪,希伯来经常听来到严先生家中的人说严先生是最好的雇主。
  甚至对于一些不知礼数,跑到严先生家门前调笑严先生腿的孩子严先生也从不生气,甚至会安慰气急了的希伯来。
  “别生气希伯来,我不在意他们。”“我知道希伯来从不像他们一样认为,对吗?”“这样就够了。”
  耳边似乎还响动着严先生的话语,沉重的呼吸在某一刻伴随着那些飘渺的声音一同在希伯来的脑海中响起。
  惊醒了一般,希伯来朝向身前的人看去,他蹲下身靠近,在近处望见严先生在睡梦中皱起的眉。
  眉间隐隐颤动,看起来主人像是在忍耐着痛苦,只一瞬间,希伯来的心收紧,像是被什么重重砸了一下。
  他忍不住伸出手,学着长辈哄孩子一般轻轻拥抱住睡得并不安稳的严景林,手掌轻轻拍打背部。
  在这样的动作下,希伯来轻易发现了衣服下惹人担心的清瘦身体,脸上的表情紧跟着严肃下来。
  严先生最近是不是吃得太少了?希伯来忍不住开始回忆,拉长的时间线让他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重新思考那些已经遗忘的记忆。
  他没有低头看,只顾着思考。
  因而也没有发现怀中人已经睁开的眼睛。
  “……希伯来?”
  一声轻唤,希伯来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什么拉住了,他低下头,望见躺在椅背上,被他环抱在怀中的人。
  躺着的人眼神迷茫,似乎对于当下的情形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躺着的人眼中的迷茫散去,希伯来望见严先生的视线落在他的胳膊上,又缓缓落在了希伯来的脸上。
  严先生苍白的脸上一点一点染上霞红,他错愕着,睫毛在紧张与无措中微微颤动,看起来给人一种羞涩的感觉。希伯来看着严先生的唇紧抿了下,而后在希伯来的注视下,像被冒犯了一般微微侧过头去。
  然而在严先生侧过头去之后,希伯来望见一双藏不住的微红耳朵。
  屋内的薰衣草在风的抚摸下羞涩垂下头。在这样一种气氛之中,希伯来感觉心脏如击鼓一般跳动,天气干燥而炎热,传染给待在夏季的人。
  一定是今日带来的花不合时宜,否则他怎会在已经冒犯的举止下,更加冒犯地感受到屋里人的可爱。
  希伯来为自己感到羞耻。他竟然无礼地对待一个正直友善的人,令他在无法求助于其他人的时候如此地难为情。
  胳膊感受到推拒的力量,希伯来惊醒般地收回手,脸上冒着热气,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只能在严先生的注视下慌乱地道歉。
  那一双黑色的眼睛如镜子一般干净而清晰地映出人的模样,好似已经将希伯来不堪的心思看穿。
  希伯来急忙站起,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