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狂恋苦艾 > 第55章 番外一
  一
  北京,北京。
  巡演倒数第二站,连轴转一个月,一口气也不得歇,几首歌翻来覆去演到要呕,每天过得像吉他的一段riff,谱面烂熟,loop又loop,泛漫无边,重复太多遍也了无生趣。打开车门就开始想,北京的冬天真冷。天灰扑扑,闻起来干巴巴,像弄皱洗脏的布。
  隋时想自己并不喜欢北京,并且能为这个结论列出条条理由。比如空气过分干燥,来了两天脸就开始爆皮;比如土著说话语速飞快又吞音嚼字,总听不清;再比如上次来北京的音乐节,在临演出前一天晚上吃涮锅辣坏了肚子差点开了天窗,凡此种种。
  数起来桩桩件件,挑剔又事逼,不是他偏见。
  乐队叫Ruffian,舌头翘起来才能发准的音,隋时起的,草率且未经过挑拣,加之乐队组起来本就很稀里糊涂,后来也没人说要改。于是无论发歌或是参加活动,统统顶个暴徒的名号,不好惹。四个人,主唱主音吉他贝斯鼓,艾语扬检凡析隋时吴漾。
  巡演前隋时剃了个圆寸,起因是和他们的吉他手赌球,说谁押的输了谁剃光头,不知道一开始为什么会建立这样的赌约,输球又输人,太损。隋时运道差,赛后就被吉他手拿了推子毫不留情剥光稻草卷,主唱鼓手统统前来凑热闹,每人都来一下,反正不是他们的头发没有人会心疼是吧。barber们手艺不精,交出来的脑壳参差不齐像描了幅世界地图,到理发店才改好。好在没有剃到只剩一层青茬子的程度,尚能顶一颗毛躁躁的寸头,像一颗猕猴桃,相貌很不服管。
  艾语扬花了一段时间才看熟隋时这张脸,起初在排练室看见他接设备都恍惚,止不住想问,哈咯,你谁。
  “换了个新贝斯手的感觉?”隋时这样问他,同时蛮不要脸,说你这样就有第二个男朋友了,脑袋送到他脸边,“要不要摸摸看。”眉眼锐硬的,更像是从哪个少管所跑出来的不良青少年,衬得他们乐队面相确乎恶贯满盈,叫Ruffian也不算没道理。
  舞台下镁光灯迷眼,室内暖气足到穿一件跨栏背心也不觉得冷,灯光炙烤在头顶,头脑在过热时不清不楚,艾语扬额头挂着亮晶晶的汗,卫衣的后背洇湿了一片,说谢谢大家来看我们演出。台下乐迷也跟着重复,谢谢,谢谢喔。
  数接下来还有三首歌,艾语扬喝一口水,说我好渴啊,扯了扯领口,再把被他彻底放开的琴颈扶起来,对话筒说,“下一首歌。”头自然地偏向站在自己左手边的隋时,像一个衔接,第一个音由贝斯手来起,做秀性质的滑音。
  贝斯手是站在角落的影子,长而狭,光线凿出一块窄小的暗叫隋时得以安放在其中,站姿又郎当,看去并不很务实,尤其勾击弦时候,三指虚团着,眼并不仔细盯着品格线,好像确信自己不会按错弦,撇着脸看别处,姿态尤其轻佻,面上不苟言笑。穿一件无袖衫,领口又松垮,露出一段他锁骨下的纹身,真的好酷呀好酷。
  这种人是很容易让人为他发疯的,尤其是别人为他疯而他自己无动于衷。
  隋时就是臭屁――对此乐队鼓手只这样阐释,又絮絮叨叨,我的位置在最后面当然没法像他这样耍帅啦,贝斯手弄得像花孔雀一样干什么!颇有点不平的意思。在演出结束后的签售活动里抱怨,并非真心这么想,顶多归为玩笑。邻座的艾语扬也跟腔,就是就是,贝斯手――饱含深意地拖长音,手上把名字签得龙飞凤舞,顿一顿才继续说,“贝斯手弄得像花孔雀干什么!”深以为然的语气。
  隋时倒没有听到他们在背后沆瀣一气的编排,如同流水线上的机器,名字一个接一个签下去,眼皮子耷拉下来,像条困顿的小狗,被密不透风的队伍罩着,打个哈欠也挤出些晶莹的泪。
  一切结束再回酒店已经累到不像话,沾到床褥好像下一秒就睡着,酒店定在八十七楼,乘电梯上去要用吞口水平衡耳朵气压的高度,窗户望出去像离天更近一步,高层空气也不见得多妙,看不见鸟。
  可能明天就是世界末日。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句子戛然而止,像一口气临空截断,隋时忽然在大脑里提出没道理的预设,后面本来应该跟的句子被他吞进脑内的缝隙,再打一个哈欠,好困。
  意识暂留之际被艾语扬撵起来去洗澡,赖在床上不想动,说,喏喏,想困觉啦,家乡话比普通话讲得更顺。
  艾语扬跳上床踩隋时屁股,说快去,别磨磨蹭蹭,铁面无情。隋时只好爬起来,洗完倒头就睡,头发也没吹。
  也要感谢演出的疲累,或者说这一个月漂泊在各处,近乎四海酒店为家了,连认床也没出现,一觉睡到十一点。艾语扬醒得比隋时还晚,睡得脑子发懵。
  又浪费掉一个上午,起床,刷牙,洗脸,点外卖,一切就绪后在电视上播《五十度灰》,艾语扬选的片。
  开始前隋时说这个有什么好看的,好垃圾。艾语扬霸占着投屏,说我还没看过呢,网盘打飞机打到的,看一下嘛,反正很无聊。
  南方人说话千篇一律软趴趴,并不是指声音的软――语调与句子的构造方式,讲到最后总有口癖,翘着尾声带语气词,听上去像撒娇,哪怕本身没那个意思。隋时又对艾语扬说的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发表不出什么意见,说那看吧。
  事实上当初刚上映隋时就在电脑上找来看了,专挑激情戏的部分――那年他才几岁,13?也许没这么小。14?也不对。总之是记不清,反正不见得多大,看部色情片都带牛嚼牡丹之感,剧情浮于表面地吞下去,偷看的刺激大过直面影片本身的色情画面。
  嘁,何止于此,更要说打飞机连个意淫对象都没有,掐着自己的阳具脑子里倒是一片空白,哆哆嗦嗦抖落的全是毛头小子才具备的兴奋。现在再看甚至觉得剧情乏味得可笑,倒不如边上的人来得可餐。
  这叫什么,纸上得来终觉浅吗?
  “我要睡了。”
  才播到一半隋时就宣布,接着干脆倒下去,脑袋砸在艾语扬大腿,整个人蜷在沙发,试图找到合适的躺姿。其实隋时做这种事显得有点滑稽,总有种沙发将将满溢的错觉。
  “还睡,”艾语扬眼睛盯着电视屏,手碰了下隋时的后颈,被他发尾短短的发茬扎了下,“你的头好重。”
  “嫌弃我。”隋时说,偏要把脑袋钻进艾语扬的衣服下摆,毛毛剌剌的头发刺到艾语扬的皮肤。
  艾语扬肚皮应激地缩了一下,又平静下来,推隋时的肩膀,“要是这样你就走开。”
  隋时从来不听他的,面皮贴着艾语扬的小腹,“才不要。”鼻息漂浮,脑袋被衣服下摆的布料盖住,光线被阻隔经过有色成分,隋时感到自己变成回到母体的胎儿,嘴唇触碰艾语扬的皮肤,艾语扬呼吸时小腹起伏,起而落,让隋时想到乘一艘船,又好像自己躺在一滩水上,“我就要这样睡。”
  “你烦不烦。”艾语扬但也就是嘴上说,放任隋时这样缩在那里。从边上摸了遥控器,也跟着打哈欠,“真的好难看,我要换个片。”再把投屏退出来,点开电视里的播放软件。
  “早和你说不好看。”隋时想笑,嘴才掀了一点点就爆开一道口子,嘶了一声。脑袋从艾语扬的衣服下钻出来,仰躺,舌头扫过下唇。
  艾语扬的眼从电视屏挪过来看他,“怎么了。”
  隋时按了一下嘴唇,“破了个口子,北京太干了。”侧了侧身,脸颊贴着艾语扬的大腿,“你放那个,波西米亚狂想曲。”
  “这个不是也看过,”艾语扬嘴上问,手里却替他找,在输入框选,“B”,“X”,“M”,“Y”,耸了一下腿,“你真的重死了。”
  点开片子,再叫隋时涂润唇膏,还替他从包里翻。隋时不肯涂,强调那太娘,“不行。”撇开头,义正词严,“我不要这个。”
  艾语扬却不由他,偏要给他涂。隋时想润唇膏涂了油油腻腻,涂上去嘴唇就盈盈发光,像是偷吃了东西忘记擦嘴的蠢猪,接吻也不爽利,拧着头一直躲,艾语扬便举着润唇膏追他的嘴。
  翻身起来便桎梏艾语扬的腰,乌澄澄的眼像捕猎的鹰,警告道,“你别招我。”手抵着艾语扬的肩,拇指压在他硬邦邦的锁骨上,下面顶起一包,发情倒比一切都来得及时,掐着艾语扬的手腕,拿唇膏涂他嘴唇上,反过去亲他。
  艾语扬搡开隋时,说你别来,觉得自己的腿在刚才被隋时压得有些麻,声音很囫囵,“别人呢。”才想到问别人去向。
  “检凡析去板场了。”
  “哦……”讷讷地点头,又说,“你们弹琴的不是很在乎手吗?怎么他还天天玩滑板。”
  “你管他的。”隋时跨到艾语扬身上,膝盖卡到他两腿间,顶着,磨他的拢“问别人干嘛,能不能做。”
  那块坚硬的骨硌得艾语扬发热发烫,甚至觉得自己被他顶着痛得要死。隋时手伸下去摸,禄故巧的,亲亲艾语扬的嘴,说囡囡,帮你舔舔湿。
  隋时含他颤颤巍巍的小拢头挤在他两腿之间,舌头堵着他泄闸的口子。哦,真满,一池春水都要溢出来。
  艾语扬弓起背,想侧身躲,腿根被隋时按着,掰开,于是整个人像挣动的鱼,手不受控地摸到隋时的高鼻梁,摸他坚硬的眉骨,摸他扎手的后脑勺,刺得掌心软麻。
  不喜欢隋时的新发型,摸起来像刺猬,比他的性格更扎人,腻着人下巴的时候总有种古怪的刺痒,受不了。“唔,隋时,舌头别――好扎手,头发、”颠倒地表述,“头发要留回来。”再换成去抓身底下的沙发,怎么也抓不住。
  隋时仰起头,嘴唇攀附上去,亲他的肚脐和小腹,湿漉漉地舔他的胸脯肉,手覆盖在艾语扬手背上,安抚地,“别那么娇气。”
  艾语扬想哪里是我娇气,隋时的阴茎抵着他的驴谑蕴剑又刺又顶,戳着他的阴蒂反复磨,叫他眼泪水挤出眼眶,喉咙紧绷绷,“我不喜欢,反正要留回来。”又尤像摸上瘾,手摸索隋时的后脑勺,兹兹剌剌的。
  隋时把艾语扬的手从自己的身上剥下来,问他,“不是说不喜欢吗,还摸。”心里想当时拿着推子跟他们一起剃我头的时候不是也很开心么,现在才说不喜欢,抓着他的手放嘴边模糊地吻,“怎么这么粘人。”
  二
  事实上艾语扬不算粘人,真要比较不如说隋时才是纠缠不休那一个,那种粘――细论也蛮不值得信赖,毋宁说是小狗护食的本能,管这又管那,比任何人对艾语扬都要来得悭吝。
  隋时的青春期不比别人来得晚,却较其他人长许多,好像漫漫无边,二十五岁还在做扮酷行径,这样看来他到八十岁可能还是个小孩。
  叛逆不止是他十八岁突然和爸妈说要报音乐学院,组一支好像不可能长久的乐队;也不止是他一头热硬是强扭一颗不甜的瓜,谈感情也像一厢情愿。思维如跑马,未来无规划,康庄大道放着不走,偏岔出一截新的,脱缰的当下主义。
  他颇有想一出是一出的习性,处事不谨慎,个人为优先,鲜少考虑别人,艾语扬不止一次恨隋时招惹他――曾经。同窗之谊堪称稀薄,肉体堆叠起的情感不足道,似浮光掠影,艾语扬时常想自己能和隋时混在一块儿奇妙,两个高中生,平时不见得多熟稔,床上先滚了几遭,更何况开始得那样不平和,怎么还可能一起玩乐队。
  艾语扬不是那种,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小孩,甚至可以说,他这样的小孩――意思是他这种情况的小孩――应该被养得更加尖锐一点,而不是别人随意地招招手就跟着别人走,如此不设防。也不应该是在他趴在课桌写谱,隋时说一句“我能给你弹一辈子琴”,就和隋时凑在一头。
  当然,艾语扬也不能说再由他选一次他就可以干脆拒绝掉。隋时在床上油嘴滑舌,床下却拿不出什么花言巧语,隋时那时候说我能给你弹琴,一句专属于乐手的表白,类同于儿子对妈妈说我给你洗一辈子碗,谁受得了呢!
  “你不知道当时他那个眼神――”艾语扬在向最后来的鼓手解释组队的原因时强调这一点,只有隋时不在场他才能坦诚地说,“――简直让人没法拒绝。”
  在后来艾语扬总是能想起这个微不足道、细枝末节的画面,好像它能佐证隋时当时多真诚,或者辩白自己的口是心非似的。
  结果表明隋时的选择与执拗也不算坏,现在居然还能跑一跑巡演,连乐迷数也很可观。乐队像打翻的调色盘混合起来的颜料,各自迥异的,不同的细胞承载各异功能构成整体,意识过来时似乎已经无法割舍了。这一切似乎变成从身体里生长出来的一部分,是原本就拥有的脏器,失去它也没法活命。
  前段时间艾语扬还做一个梦,事后总觉得其中有什么难以为人道的隐喻,是潜意识的缩影。
  坠在梦中尚不自知,情绪飘飘然且混沌,陌生的街区由艾语扬漫游,内心空泛地,走了有好一会儿,好奇心稀缺,只晓得一直走,背着把琴,好重,肩膀在被压垮边缘摇摇欲坠,满心想找个垃圾桶丢掉它。可是这个街怎么永远也走不穿,也不见到垃圾桶,奇怪。
  好不容易才找个地方蹲下来,艾语扬把琴包丢在地上,再不耐也记得要温柔对待乐器,拉开发现是隋时最喜欢的那把贝斯,上面乱糟糟贴了好多贴纸。
  艾语扬想,你的琴怎么不自己背呀,比我的琴还重,满腹怨言,却还是把琴包拉起来,又背回身上去。
  他居然是如此驯顺的人,连讲不通道理的事也接受得如此畅达。
  现实里睡得迷迷瞪瞪,一个趔趄忽然醒过来,莫名的惶惶然,本能地在身边找隋时,满身是汗,潮得难受。也不知道是几点,站起身腿都乏力,腰酸骨软,意识彻底回笼也没认识到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心脏却后知后觉地产生了钝痛,像伤口被剥掉结好的痂,边缘不清不楚地窜起一阵痛痒,试图忽略也不得。他想,过了有几年。
  哎,不知道是不是排练压力太大,偏偏要在巡演期间想起以前的事。
  蛮少有翻起旧帐,艾语扬不会,隋时更不会,称那段时光为不懂事,万分不愿再提的意思。好像现在有多成熟,嘁,还不是个爱耍赖的小孩。
  和隋时有过矛盾特别严重的时期,过程任谁也不愿赘述,就是吵,各执一词,从排练室吵到录音间,现在再回忆缘由已经细数不清,鸡零狗碎的,没什么大不了。年岁拨回到再小点却无论如何也没法和解,少年意气总是诗噢。
  鸡毛蒜皮之类,录音间规矩先定给隋时,说不许抽烟,某晚上隋时在录音间改编曲,不那么顺利,烟灰攒了一缸,艾语扬第二天开门的时候差点被烟味冲出去,脑袋突突的,把烟从隋时嘴上夺下来,按灭在他的手臂。
  隋时低头倒抽一口凉气,“嘶――”不是特别疼,但又真的疼,艾语扬不爽他这副抽烟的样子直接给了他一次惩击。倒不觉得生气,心下第一个反应是哼笑,掐着艾语扬的后脖子把他往自己面上带,嘴唇严严实实堵上去,勾艾语扬的舌头,滑溜溜的,舌头在艾语扬嘴里搅一圈。
  “又发什么脾气?”问他。
  隋时掐着艾语扬的腰按他在沙发上,哈,艾语扬太瘦,桎梏他都不用两只手,听旧沙发不堪重负地支呀作响,像老太公沉闷的喘息,哧哧的,很拼命才能从喉咙里挤出些生气,艾语扬也和沙发一起呜G。指尖经年累月的茧子刮过艾语扬的后背,好像多年来的努力只是为了此刻付诸调情,并起的指操进潮满的穴,粗鲁又野蛮地拨开艾语扬的阴唇,指奸比一次勾弦更简单。
  两瓣肉唇好肥,像蚌一样含着隋时的手,手指勾一勾艾语扬的嗓就压着胡叫,水滋滋咕咕乱喷,抖得可怜。
  隋时说叫这么响,一边弄艾语扬的穴一边去摸自己的手机,手上湿淋淋的体液抹在手机屏幕,滑得差点点不开语音备忘录,“这段我放在第一轨好不好。”玩笑说艾语扬是叫床的行家。
  操你妈。艾语扬被颠得喘不上气,氯獗凰迨钡囊蹙ザサ冒枷菹氯ァ
  当时很难叫艾语扬懂得隋时讲的这些那些都是无心的,甚至还因为这些哭――事实上隋时根本就是嘴贱!后来艾语扬才算晓得了。
  后来隋时彻底戒了烟。
  再后来,就是现在。
  跪下去给隋时口交,艾语扬心里抱怨他,干嘛发育这么好。当然不可能真的说出口,他不愿给隋时任何自满的时机。把隋时粗硕的肉棍子裹在手心,嘴唇磨蹭潮润润的龟头,咸涩的,吃进嘴里,身体底下的肉穴也滋滋淌水。
  隋时俯视他,心想这么小的嘴怎么吃得下。偏偏艾语扬一次又一次都吞进去,欲呕的痛苦神情,费劲又努力,他勇敢且坚强的男孩。
  艾语扬唱歌的嘴。
  摸艾语扬的脸蛋,脸上的潮红是郁郁蒸蒸的水雾,一览无余的,隋时手心累叠着练琴留下的茧,不及脸十分之一的娇生惯养,刮过皮肉激起一阵刺热。艾语扬每每都觉得难耐,更怕隋时用指腹摩挲他的脖颈,坚硬的骨节包裹他脆弱的喉,猎人掐住可怜的鸟。
  艾语扬的嘴滚烫,舌是软的,牙是硬的,烂技巧磕到他的柱身还会带起一阵绵密又细微的疼,这种微末的刺激像动物挠痒,骨髓里的兴奋被唤醒,肉茎上虬结的筋突突直跳。
  舌舌舌,哪里是舌呢?是蛇还差不多。
  蛊惑人的蛇精,腰那样瘦窄,俯下身含着粗硕的阳具,脸颊不自然地陷进去,眉头皱起来,屁股却撅着,滚圆,任由搓圆捏扁。用来唱歌的喉吞咽肮脏的肉棍子,喉结涌动,肩胛骨向后展,薄而脆弱的骨。
  隋时吝惜自己的同情心,舍得叫艾语扬哭。
  艾语扬的口舌漏出黏连的水声,隋时的肉棍子堵着他的口腔,脉搏在他的舌苔直跳,“你们唱歌的不是很在乎嗓子吗,怎么还给我含。”
  艾语扬被他塞得呜呜直叫,妈的,隋时抄他的句子来笑话他。嘴里又咽得更深,鼻尖冒了些汗。老天,怎么暖气开这么热,要烧了,你还有脸问。话攒满一整个胃,一句也找不到空闲说,隋时摸他的后脑勺,哄他去吞更深一样,他便吞得更深,龟头顶着他口腔的软肉,苦腥。
  电视机上的贝斯手弹了一串riff,隋时瞥一眼,摸艾语扬的头发,说我贝斯第一首歌学的就是这个。又吁一口气,手搭上沙发背,囡囡,嘴巴真厉害。鼓舞他,不算好听的夸奖。
  后来再没人去管电视上到底放什么,电影剧情囫囵咽不下去,吞别的都快噎死。在这之后艾语扬得把这部电影找出来重新看一遍,只是他听到anotheronebitesthedust的时候会想到隋时吗?
  之后姑且不论,当前是满脑袋都是隋时,挤不出一丝空隙想其他,喉咙一收一收,被堵满了。
  没有射到艾语扬的嘴里,隋时扶着自己的阴茎抵在嗫嚅的穴眼,腹部竟火烤般绷起来,百爪挠心。艾语扬做爱的时候好像就喜欢被他控着,捞着腰或是抓胳膊,屁股撅起来,一切交给隋时的感觉。打比方来说就是不需要自己费力气,像爬山,是死是活也听天由命。
  嘟嘟囔囔的穴腔将他龟头含进去时他且觉得紧绷,热流翻涌,粗烫的肉茎契进瘦软软的身体,绵绵地吮吸,艾语扬瑟缩着抖的时候反倒觉得艾语扬可怜。
  “湿成这样,”腰顶撞上去,抓着艾语扬的头发叫他绷成情欲场上的一道弓,肿红的乳头挺在空气中,又羞辱性地抽艾语扬的臀,像鞭挞他的一匹小马,阴茎又往吕锼停被含得更紧了,“怎么发大水了?”
  囡囡,囡囡。隋时磨着艾语扬的耳朵喊他,肉麻得吓人,不知道怎么对这个称呼情有独钟。
  艾语扬整个人生得饱满,屁股,耳朵,嘴唇,仿佛生来是给人操给人含的。隋时嘬艾语扬的耳垂,口涎裹着他的软肉,也不咬他,艾语扬觉得他此刻像给幼崽舔毛的狗,呼吸涌到耳边,一年四季都能体会的雨湿气。
  隋时犯浑地,说给我生小孩好不好。不像提问,阴茎捣得狠戾,弄得艾语扬肚子直反酸,麻胀得,像被挤压的泡软了的海绵。
  “怎么操这么多遍还不怀孕?”
  神经病。艾语扬哪里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隋时能养什么小孩。
  不如说他们都也还是小孩。
  三
  白日宣淫一遍,吃了满肚子精,隋时总这样,戴套不乐意,把精液挖出来也得费好大劲,难怪他问,操这么多遍还不怀孕?可也不想想艾语扬能不能。
  洗了澡再窝一块儿玩了一会儿游戏,像长在了床上,困倦之余,隋时说,午睡吗?艾语扬说睡呗。是这段时间过得太辛苦,各地奔波舟车劳顿,怎么也睡不够,一天天事情芜杂的,从时间的缝隙里才能偷出歇口气的时机。
  再醒过来是晚五点,天将将要黑了,嗓子眼睡得冒烟,怎么能睡这么久。啊呀,是人都要这样感叹,一天又这样浪费掉了。要他们反刍一天的行径是残忍,因为全无内容可言,看电影,睡觉,谈恋爱,聊天,摊开手就足够数过来。不可以责怪社会养出了这样一对废物恋人,还可以拾约翰列侬牙慧,“Thetimeyouenjoywastingisnotwasted”,将偶像的话奉为至理箴言,如何如何又如何,理由充分地狡辩。
  睡这么久,肚子倒是知道饿,定的酒店离后海近,艾语扬说出去逛逛怎么样,隋时也没反对。
  不敢再吃涮肉了,在美团上挑挑拣拣,找了家炸酱面。吃完了评价,一般般呀一般般,哪怕江浙沪还被称作美食荒漠,味蕾却先一步思乡了。
  从烟袋斜街再走过去,路上大部分也同为游客,后海的酒吧一条街哪怕到夜里也人特别多,被人流裹挟着,他们靠得不算近,那个距离并不像熟识的人,说他们是陌生人也能有人信。隋时不肯套厚外套,嫌弃臃肿,只穿了一件NASA的冲锋衣,从袖子领口呼呼漏风,又因为剃了圆寸,耳朵也冷冰冰,强撑着,表示自己不冷――他一点也不乐意跌份,主旨大约是,“男孩子,怕什么冷!”艾语扬看他好笑死了,叫你装?靠近一点抓隋时的手,哇,好冰。碰了一下就立刻放开,一秒都不肯多握。
  隋时想说点什么来抱怨艾语扬不够体贴,哪里有他这样的男友,没说出口先被打断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
  迎上来一个年轻女孩,大眼睛圆脸,脸颊红红的,“我们在宣传店铺,可以帮忙加一下微信吗?”她是最适合做宣传工作的那类人,没有攻击性的长相,也亲和,这么说着,示意性举起手里提着小纸袋,摊开另一只手,手心露出一个小黄鸡发卡,“加了可以拿一个小饰品。”
  艾语扬乖乖拿出手机,问她“扫哪里”,那个女孩拿出手机给他扫,艾语扬又说,“你们大冷天宣传好辛苦。”共情力实在泛泛又泛泛。
  女孩子摇头,说谢谢你,也没有很辛苦啦,我们还差几个就到人数了,让你朋友也帮忙加一下可以吗?
  艾语扬撞一下隋时肩膀,“帮帮忙。”
  “哦。”好吧,隋时掏手机,想,最容易哄的就是你这种人。
  “你就是没什么心眼”,以前有人这么说过艾语扬,忘记掉具体是谁,可能是班里的某个女同学,娇嗔地说他,“你就是没什么心眼”,至于说这个的缘由艾语扬也回忆不起来,大概有亲昵和夸赞的意思,也可能意思是说他易骗,也许或许喜欢他,随意搭一句好话。
  加上之后女孩问他要不要挑发卡,晃晃手里的袋子,“款式有很多,谢谢你们呀。”
  发卡当然对他们来说全无用处,可艾语扬像是被她的情绪鼓舞了,想挑一下也没事。站在那里,在那堆奇形怪状的饰品里挑选,手指在那堆小玩意上空盘旋,像很犹豫,好不容易才挑出来一只红一只黄的小鸡。
  “谢谢你。”以道谢来道别。
  “谢谢她干嘛,”隋时却显得不很开心,才走出几步就抱怨,“让她去找别人好了啊。”嘟嘟哝哝,说我们又不是本地人,她宣传的东西加来又有什么用。明显是不乐意艾语扬随便加一个不重要的人,又犯起小肚鸡肠的脾气。
  艾语扬把小黄鸡塞在他手里,“你不高兴什么。”
  我不高兴什么你不知道么!隋时只好握着那只粗制滥造、根本在他们生活里派不上什么用场的发卡。不光光是派不上用场这一个缺点,更甚之,这个发卡这么丑,这么劣质,隋时怀疑五块钱可以批一百个,到底千挑万选选出来干嘛?再者说,给他干什么,他连夹发卡头发都没有!又塞回艾语扬手里,“给我干什么?你自己拿着。”
  艾语扬接回去,快步又走到隋时前头去了。
  隋时不觉得艾语扬是丢下他走了,顶多――没错,顶多只是犯小脾气,谁叫隋时不给他面子。
  于是沿着路灯,跟在后面亦步亦趋踩艾语扬的影子,冷到肩膀也忍不住缩起来,在心里叫,艾语扬,艾语扬,再不回头就把你的影子踩碎。一点也不知错。
  这是一场推锯,状态是相对静止,一种外人无法打破的平衡,一直以来都这样,无论吵得最厉害的时候还是现在。
  当时是怎么和好的?
  在家里闷头睡两天大觉,第三天总算爬起来,吉他手问他,我们乐队是不是玩完啦。隋时迁怒于他人,说狗屁的玩完,老子要玩到老死为止的。上艾语扬那抱了吉他唱《我们能不能不分手》,什么“亲爱的别走”,艾语扬才是真想把他赶走。捡了乐谱纸酸唧唧地写,“艾语扬,我要的也不多,我只是想在你身边给你弹琴”,写了长篇大论,饶是写语文作文都没这么认真。哎,还是靠不要脸皮,这这那那地写了一堆。
  最容易哄的就是艾语扬这种人,看篇情书就网开一面,从不判人死刑,很听得进去意见。
  隋时嘴上说过怕和艾语扬吵架,说到底还是更怕和艾语扬无话可说。他形容艾语扬像一颗椰子,外面坚硬的壳加上里面柔软的果肉,艾语扬是他成熟的果实,汁液也甘甜,他则是凿开艾语扬的锤,或者劈开他的斧。隋时时常因为语文差劲而苦恼于写歌词,面对艾语扬反倒能用出最妥帖的修辞。更肉麻地说,艾语扬是他的缪斯。
  跟在艾语扬屁股后面,忽然又自顾自高兴起来,想,我是你声音后的幽灵。
  想完就打了个喷嚏。隋时打喷嚏的时候会闭上眼睛,头轻轻往前短促地倾一下,不符合他本人性格一反常态的可爱。
  艾语扬不知不觉地慢下脚步,凑过来,靠近隋时身边――像被磁铁吸引的金属,肩膀很轻地撞一下隋时的肩。手指擦过隋时的手背,手又抬起来,把那个发卡夹在隋时的帽檐。
  向前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停下来。隋时也跟着他停下来。
  艾语扬像在端详隋时的脸,想隋时居然也和小黄鸡挺搭,好好笑,好难没有笑出来,说,“这不是蛮好的吗?”
  隋时看着艾语扬的脸,本能地顺着往后想,对啊对啊,蛮好的蛮好的。无心道念地,也不知道艾语扬在说哪里蛮好的,自顾自想这也蛮好那也蛮好,刚才也没觉得哪里不好。最好在和艾语扬在异乡的街头散步,在黑暗的胡同接吻,在八十七楼的房间做爱。
  想明天要和艾语扬演出,又可以弹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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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队paro(平行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