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爸爸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贺以年见他误会,连忙解释:“爸,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绞尽脑汁找了个还算过得去的说法,“是……我和他……嗯,现在中间的阻碍比较大。”
  “我们……基本上很难……在一起。”
  “阻碍大?很难在一起?”贺爸爸思索片刻,“咱们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是中产往上的阶层。钱和身份,都不算大问题。”
  “你我也了解,行事有度,不会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人也没有大缺陷。”
  “钱、身份、人,都不是事。年年,你……”
  贺以年苦笑:“爸,你别问了。是客观原因……”
  “客观原因?”贺爸爸哑然,“那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搞不懂。”
  “但是年年,”他话题一转,“是放下还是尽力争取,你得早做决断,别给自己留遗憾。”
  遗憾吗?
  贺以年苦笑,他似乎已经留下了遗憾――像某句话说的那样,如果注定要分开,甚至没能够好好的告别。
  他失魂落魄回到自己房间,情不自禁又去看那块手表。
  一对男表,一个上刻着自己的名字缩写,另一个自然是……
  贺以年顿了顿,还是把那块手表拿出来。顺着品牌官网,找到了客服电话。或许因为是大客户,对方态度非常好,咨询过后,说可以订制刻字的部分,邮寄过来。
  他松了口气,暗自期待着什么。6号提到,这些抹消痕迹的事,都是世界意识所为。虽然不知道怎么会遗漏下这对手表,但贺以年看到这份暗藏的礼物时,还是很高兴的。
  这至少说明,慕绍焱的出现,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幻梦,梦醒了就像泡沫破碎,无踪无际。
  临近年关事情多,贺以年暂且把心事都放下,安安稳稳投入工作。他想着要不忙完这段时间,过完年放下手头工作,出去旅游休息休息,放松自己。
  不过,在那之前,贺妈妈忽然问他:“年年,我和你爸打算去秦家拜年,你是不是不方便过去?”
  贺以年愣了下,他都好久没想关于秦家的事了。之前是不想听,后来查了一下,似乎因为反派的消停,秦家针对贺家的一些小动作也停了。既然这样,贺以年就没再关注那边,只安心自己的生活。
  秦家和贺家,多少也是许多年的交情,没有秦博翰那一出,本来两家人关系很不错。逢年过节都要去拜访。这回贺爸爸贺妈妈回家过年,肯定是要去一趟的。可是贺以年这边,确实也很尴尬。
  贺家和秦家的项目都终止的事,如今已经公开了,只是秦家老爷子还在,贺爸爸贺妈妈为了让老爷子面子上过得去,都只推说是小辈在打打闹闹,说起来好听。现在这个时机,贺爸爸贺妈妈去拜年无所谓,只怕贺以年不想去,所以贺妈妈过来问他想法。
  “事情呢,你爸爸也和我说了。我知道你是为了咱家长远考虑。”贺妈妈道:“但是博翰那孩子,毕竟也没有对你做什么,看在秦老爷子的份上,你是小辈,就过去拜个年,把这事说开了。”
  “我这几天也打听过了,如今秦家不是秦博翰当家,他爸爸不但回来争权夺利的,还带了两个私生子回来,闹得鸡飞狗跳的……依我看,这事就这样吧,左右秦老爷子,估计也没心思提这些。”
  秦博翰不是没做什么,是没来得及。贺以年想提这茬,又怕爸妈担心,额外影响他们的心情,还是忍住了,笑了下,“爸,妈,你们俩去吧。我就不去了。”
  父母想看在过去情分上拜年可以,他就不过去了。去了也没有意义。他既不会为两家的分割道歉愧疚,也不能保证以后还会合作弥补关系,所以思来想去,还是算了。
  贺妈妈也理解他,点点头道:“行,我和你爸脸皮厚,去给秦老爷子拜个年就走,别的我们也不掺和……秦家咱们以后也不来往,不用管他们。他们要是再觉得秦家大贺家小来欺负咱们,咱们也不怕他。”
  贺以年哭笑不得,看着贺妈妈换了一身“战袍”,穿上最昂贵的首饰,昂首挺胸去往秦家。他一个人在家闲着无事,随手翻着一本书。
  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门铃忽然响了。贺以年以为是约好上门修水管的物业,直接去开门,结果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秦博翰?”贺以年虽说不怎么想看见他,但也客客气气道:“你怎么在这里?”
  “你没去我家拜年。”秦博翰身上,穿的是应酬的礼服,头发也梳着造型,想来几分钟前还在秦家招待客人,此时定定看着贺以年,想要一个解释,“你……连我家都不想去了?”
  “以年,你是不是就这样,要和我一辈子都不见面了?”
  贺以年:“……”
  他不太清楚,秦博翰这边自动补足的记忆是什么,试探开口:“事情变成这样,我想你应该知道原因。”
  秦博翰扯了扯嘴角,眸色沉了沉,“以年,你真的要这样对我?”
  “我以为,至少我们还能做朋友。”
  贺以年叹了口气,“抱歉。”他不想要这种朋友。
  秦博翰仍旧不死心,他咬牙又道:“既然这样,我想要回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
  贺以年微微一怔,秦博翰的东西,已经被他都处理了,能退回的退回,能捐掉的捐掉,也都征求了秦博翰的同意,怎么事到如今,他又要自己的东西?
  秦博翰盯着他,淡淡开口:“我当年过二十岁生日,你送我,我没要的那条领带。”
  贺以年:“???”
  他开始觉得,秦博翰是不是在胡搅蛮缠?
  二十岁生日,秦博翰现在都快三十岁了。而且当年不要的生日礼物,怎么现在就突然要了?
  他无奈说道:“那条领带,我已经送人了。”
  这是实话,当年是按照秦博翰的喜好挑选的,既然对方没要,贺以年也没必要留着,转手送了另一个朋友,对方还挺喜欢的。
  秦博翰脸色变了变,对这个回答十分不满意,他无计可施,又坚持道:“我能不能进去坐坐?”
  贺以年犹豫片刻,还是同意了。
  他让开门的位置,让秦博翰进来,按照招待客人的标准,给他倒了一杯水。
  秦博翰只看了一眼,表情再度变化,唇角仿佛坠了一座山,低声道:“以年,以前我来你家,喝的都是你爸爸珍藏的大红袍……”
  贺以年皱眉:“……你到底来干什么?”
  “我……”秦博翰欲言又止,顿了顿才道:“我……过完年去要欧洲了,负责那边的分公司。”
  去欧洲?
  秦家在欧洲,是有个规模不小的分公司。但对于秦博翰来说,这并非升职加薪,而是变相放逐。
  很显然,国内才是主家的大头,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原本是继承人的孙子前去欧洲分公司,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贺以年叹了口气,“祝你一路顺风。”
  秦博翰:“……”
  他不想听这种客套话,但贺以年的态度太明显,他知道贺以年不想再见自己,却没想到,贺以年是真的这么……不待见自己。
  在他模糊的记忆里,他记得贺以年是身边有了别人,二人虽然没有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但对彼此的心意,已经心知肚明。秦博翰心有不甘之际,另一方找上门来,告诉他,只要与他们合作,可以一起对付那个人。
  秦博翰同意了。这之后在背后做了一些小动作。贺以年没发现,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温乐游离开了他,他的心乱了。接下来他什么也没做,而后突然的一天,那伙人不见了,据说是与贺以年身边那人的争斗中,失败了。
  秦博翰陷入不安,对方如果追查到他,他只怕也逃不过去。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贺以年没有和那个人在一起,那个人也离开了。秦博翰等了很久,谁也没有来找他。
  反而是因为他之前所作所为,引起了秦老爷子的不满,加上父亲的反戈……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可能不会再有回国的那天了。
  想到这里,秦博翰试图做最后一次努力,“以年,我知道你现在很恨我……”
  “我不恨你。”贺以年无语道:“你怎么会觉得我恨你?”
  “我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当年,我们还能做朋友。但是现在……”他摇摇头,“秦博翰,你已经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博翰哥了,我希望,你不要再执迷不悟。”
  秦博翰再度被堵住了话头,他悻悻喝了一口热水,放下杯子,发觉自己已经无话可说。
  他早该知道的,他来这里,不过是给自己死心的机会。可是现在,他就真的死心了吗?
  秦博翰不得而知。
  ……转眼年关就过了,在拒绝了贺妈妈几次相亲后,贺妈妈似乎被贺爸爸劝过了,没再提这件事,反而关心起他的身体,时不时就给他煲汤,念叨着什么养好身体、健康积极的话。贺以年无可奈何,只得借口工作忙,都在外面吃饭。
  工作上倒是一切顺利。就是开年不久,王钰站在他面前,提出了辞职。
  “贺总,我女朋友怀孕了。她家里……咳,要我买房子。”王钰嘴上这么说,脸上却都是要当爸爸的喜色,“我打算和她回他们老家那边发展,房价也低……这些年,还多亏了公司,基本上全款没问题。”
  “所以……”王钰挠头道:“贺总,这几年,谢谢您的栽培,真的很感激您。”
  这是好事,贺以年没必要拦着。但这样一来,他就得找个新助理。王钰跟了他好几年,俩人已经有了默契,现在突然换人,他一时很不适应。
  接下来几天,他又要忙工作,又要忙面试新助理。人事部那边相继收了一堆简历,也有几个进入了三面,让他亲自见过,都觉得少点什么。
  这天下午,贺以年刚出会议室,人事部的人过来说,有个特别优秀的助理,他们都觉得很合适,问他什么时候有空亲自看一看。
  今天没别的事了,贺以年想了想,吩咐叫人直接去他办公室。
  他脚下不慢,刚拐了个弯,前台恰好也过来,手里拿着个快递盒,“贺总!您的快递!”
  贺以年顺手接过来,扫了一眼快递单,是上回送去刻字的手表到了。他左手拿着快递,右手还拿着笔记本电脑,进门时略有点繁忙,只得用手背推开了木门。
  而后,他不经意抬头,视线犹如自动聚焦,定格在一张熟悉的脸上。
  贺以年:“……”
  他二话没说,退后一步,“砰”地关上了门!
  慕绍焱:???
  咋回事,贺以年看见他,好像不怎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