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号的话多少让贺以年安心,但很快他面临着一个新的问题――怎么告诉慕绍焱，他要回去找猫薄荷？
慕绍焱确实提过让他回去找猫薄荷，应该……不难达成这个小目标吧？
门外似乎有脚步声,贺以年连忙与6号匆匆道别，暗灭手机屏幕，装作什么也没做,一直等慕绍焱回来的样子。
房门打开了,慕绍焱两手空空走了进来,若无其事道：“楼下做了鱼汤，要不要尝尝？”
贺以年十分心动，但还没忘正事,喵喵两声，示意慕绍焱把手机带上。
慕绍焱随意将手机揣在口袋,仿佛并不在意贺以年之前要手机做什么。他抱着贺以年下楼去餐厅。正巧陆先生和顾先生也在，看见慕绍焱亲自抱着猫进来,顾先生眨眨眼睛,露出意义不明的微笑。
俩人应该是刚用完甜点。顾先生刚放下刀叉,陆先生就很自然抬手,为他擦了擦嘴角。前者处之泰然，丝毫没有被人服侍以及被外人看见的尴尬。那样子就像是……
贺以年有点好奇,一个顾先生,一个陆先生,似乎是慕绍焱的朋友。但显然彼此之间他们更熟悉，也更亲昵。
慕绍焱仿佛注意到他的目光，顺着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语气忽然有些暧昧：“他们是情侣。”
贺以年：“？？？”
他差点呛进鱼汤里,尴尬移开视线，猫耳朵可疑红了。慕绍焱眸色暗了暗，越发靠近，“上次在机场……”
“喵喵喵！”贺以年听见前五个字，立刻飞快跑了！
慕绍焱：“……”
……这个反应，很好，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顾先生挑眉，疑惑问道：“这猫……”
“猫挺好。”慕绍焱若无其事转身，与他寒暄，“你们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顾先生：“……”
他无语道：“慕绍焱，我们为了猫薄荷来的，你说要呆多久？”
“当然是取样了猫薄荷，我们就回去。别忘了，我那边也一堆事情。”
“既然这样。”慕绍焱沉吟片刻，“你们回去吧。”
顾先生一愣：“……嗯？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突然不想让你们研究猫薄荷了。”慕绍焱轻描淡写道：“何况猫薄荷现在不见了，想取样也不行。”
“不如这样，”他提出另一个可行办法，“回头我找到了，把样本送给你们，就不必你们亲自跑一趟了，如何？”
顾先生眯了眯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古怪笑了下，“明白了……那好，我们明天就回去。”
他居然毫无意见，拉着陆先生转身就要上楼，慕绍焱顿了顿，还是叫住他，淡淡开口：“谢谢。”
“知道了。”顾先生摆手，“上回你也帮过我，就当扯平了。”
“还有墨尔本那个项目，别忘了，利润多我3%。”
餐厅里只剩下慕绍焱一个人，他盯着那碗贺以年没喝完的鱼汤，忽然拿起来，尝了一口。
因为要照顾猫的健康，这里面没有放盐和调料，喝起来只有鱼的淡淡腥气，毫无味道，对于人来说，不是什么美味。慕绍焱也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放下了，碗却没松开。他手指无意识摩挲碗壁，另一只手则拿出了手机，开始打电话。
……三五分钟后，李兆气喘吁吁跑进来，“怎么了怎么了？老大什么事这么着急叫我？”
“信息所那边，有办法复制手机信息吗？”慕绍焱不答反问，“最快需要多久？”
“可以的。”问起专业领域，李兆飞快答道：“按照咱们的最新技术，复制通讯录信息什么的，几秒钟就行。社交软件需要一点时间复制……若是整台手机事无巨细全部复制的话，最多半小时。”
“不过实际情况还要更短。”李兆有点小得意，“我改进了工具，给我十分钟，我什么都能搞定。”
“那就好。”慕绍焱第二个问题又至，“你现在有工具？”
作为半个黑客，李兆嘿嘿笑道：“老大，这是我吃饭的家伙，当然随身携带了。”
他毫不犹豫，摸出平板电脑，开机戳弄几下屏幕，跃跃欲试道：“您说吧，复制谁的手机？在哪儿呢？”
慕绍焱递过来一只最新款的白色水果牌，李兆刚要接过来，他又顿住了。
两只手臂都停留在半空，慕绍焱沉声又问：“不会被发现？”
李兆：“绝对不会。”
等会儿，这手机有点眼熟。这不是……贺总的手机吗？
“我只要过去一小时内的所有使用进程。”慕绍焱着重强调道：“其它的，不必看。”
李兆似懂非懂，十分钟后，他难得眉头紧锁，古怪叫了一声：“老大！”
……贺以年不知道自己手机已经被研究个底儿掉，彻底落入“魔爪”。他从餐厅出来，胡乱找了个方向就是一溜小跑，然后趴在花园的灌木丛里，闷头闷脑一个人呆着。
贺以年：想静静，特别想。
刚才慕绍焱一提机场，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原来还能忽悠自己，慕绍焱那是为了婉拒对方，才胡言乱语。结果慕绍焱又把这事提起来了？可见他就是故意的！
要么是故意逗弄自己，要么……
贺以年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也不至于那么空白一片。经过慕绍焱这么多直白的反应，他模模糊糊也猜测出了几分。
然而，这件事……
他鸵鸟似的用前爪捂住了脸：不行，现在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万一他变不回人呢？万一他永远是只猫呢？万一……
猫眼睛忽然瞪大――是啊。万一……万一两个世界分开了，他们也没有什么万一了。
不，更确切的说，这不是万一，这是必然。两个世界必然会分开，他和慕绍焱，本来就没有什么结果。
像是忽然被泼了一盆冷水，小猫咪冷静了，机场什么机场？没有机场！他只是一只小猫咪！他什么都不知道！
龙傲天什么的，和他没关系！他应该一心只想猫薄荷，其它什么都不要在意。
他溜溜达达钻出灌木丛，迎面又看到了顾先生和陆先生。
这一次，他们已经吩咐佣人把行李箱搬上车，一副打算离开的样子。贺以年注意到，比起顾先生，那位陆先生几乎没什么行李，只有一个不大的背包。
所以，他十分自然把自己的包单肩背在一侧，而后帮顾先生提东西。一旦捅破二人是情侣的事实，他们相处时那种融洽的、似有若无的甜蜜便一览无余，外人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虽然是两个男人，却也有一种淡然流动的默契氛围，与普通的异性情侣相比，也并无任何不同。
猫蹲在台阶上，有点出神。脑海里像是逐渐拼凑出一幅画面。和眼前差不多，但是换成了他和慕绍焱。
慕绍焱不是陆先生这种默默奉献男友力类型的，他是时不时会硬贴上来占便宜、虽然殷勤却也令人头痛、偶尔还会让人无语抓狂的……
他可能会一边提行李，一边来些不着调的话，或是同时非要和他挤在一起，黏黏糊糊不放手……
贺以年：不！！！小猫咪不应该想这些！
猫耳朵快熟了，贺以年强行扭转方向，不看这对情侣。不过那位顾先生似乎已经看到了他，紧接着走了过来。
他站在猫咪面前，蹲身想摸他。这会儿慕绍焱不在，没人阻拦。贺以年出于神思恍惚，也没躲开。
顾先生动作很轻柔，没什么感觉。不是慕绍焱那种精心调整了力度与姿势、能让他舒服得昏昏欲睡的……
贺以年：……完了，小猫咪又在想慕绍焱。
他简直沮丧又失落。顾先生些许讶然，忍俊不禁笑道：“这猫真有意思。”
“居然和人似的，还会叹气。”
贺以年：……是的，他是一只与众不同的猫，一只很有压力和困扰的猫。
顾先生瞧着好玩，那边却已经装好了行李，要出发了。他回头又看了一眼贺以年，笑嘻嘻摸了最后一把：“小猫，你要是会说话，就替我转告你的主人。”
他清清嗓子，颇为揶揄道：“下次有机会，我要多住几天，到时候让他请我们喝喜酒。”
贺以年脸又红了：……对不起，小猫咪听不懂！
顾先生和陆先生来时突兀，走时干脆，就这样离开了。贺以年慢吞吞走回大宅，路上躲开几个想摸他的女佣，准确无误上了二楼，走进慕绍焱的书房。
他以为慕绍焱会在这里，他想问问什么时候回去，还有猫薄荷要找。然而慕绍焱不在，桌上倒是放着他的手机。
贺以年：他一点也不好奇慕绍焱的手机。
所以，他绕开书桌，想跳下去，出去继续找人。然而不知是桌面有些滑，还是贺以年仍然控制不好猫的身体，他只觉得脚上一软，差点摔倒！同时“砰”地一声，书桌上一份文件夹，被他碰到了地上。
白纸散了一地，贺以年站稳了往下一看，发现那是……猫的体检报告？
贺以年还没仔细看，慕绍焱刚好进来，看到文件散了一地，弯腰拾起，扫视一眼，不着痕迹顿了顿，顺手收进文件夹里，放到了书架最高处。
贺以年：“……喵？”
既然是他的猫身体检报告，他也想看。可是慕绍焱对此事只字不提，抱起他就开始――吸！
贺以年：“喵喵喵！”
他一爪子呼上慕绍焱的脸，强心推远：“喵喵喵！”离我远点！
慕绍焱十分遗憾，并且还没松手：“以年，就一下……”
“喵喵喵！”一下也不行！
慕绍焱：“嗷！”
……几分钟后，被慕绍焱这么一打岔，已经忘了那份体检报告的贺以年，气呼呼跳下桌子，打算离慕绍焱越远越好。
猫的身影一离开，慕绍焱取下那份报告书，拧眉重新细看一遍。
体检报告一切正常，显示猫咪很健康。但是某项特殊检查上，却有些不一样的发现。
……撰写报告的人提出，这猫可能混合了其它生物的基因。具体是什么基因，他们还在排查。但有一点是先确定的，以现有的科学技术水平，基因编辑技术还不太成熟，这只猫现在看着状态不错，但没人能确定，猫是否会在短暂时间内迅速基因崩溃，进而甚至可能死亡。
“啪！”
慕绍焱猛地合上报告，重新把文件夹放到最高层。他深吸一口气，很快打了几个电话。紧接着就去了公司。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贺以年发现，慕绍焱更忙了。
……真的很忙，忙得连找机会吸他的时间都少了很多。
深夜的慕家，大多数人都下班休息，三楼慕绍焱的书房还亮着灯。书桌前贺以年打了个哈欠，感觉猫都困了。
他忍不住喵了一声，主动把前爪按在慕绍焱的手背上，后者还在聚精会神盯着屏幕，左手边一摞文件。
猫爪的小肉垫又软又温热，慕绍焱拉回视线，下意识抬手摸了摸猫咪的小脑袋，低声宠溺道：“以年，你先去睡？”
“喵。”贺以年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有点不理解，慕绍焱怎么突然这么忙？
慕绍焱却有自己的原因，他把猫抱到一旁沙发软垫上，还一本正经给他搭了条薄毯，“我马上就弄完。等我忙完了，就和你回去找猫薄荷，好不好？”
贺以年：……是这个原因吗？
“是。”慕绍焱看出他的疑惑，解释了几句，“以年，我会加快处理他那边。”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另一位“贺以年”。
这样，贺以年回去之后，才能足够安全，以及没有后顾之忧。
贺以年反应过来，一时情绪有点复杂。虽说这是慕绍焱身为主角，与反派之间自然产生的争斗。但是按照慕绍焱一贯直来直去的作风，他也可以不考虑他，直接动手的。现在之所以拐了个弯、增加许多工作量，都是为了他。
……就有点感动。
就一点――要是慕绍焱没有第二天早上，趁机吸他的话。
贺以年从被窝里钻出来，愤怒扬起猫爪：“喵喵喵！”
慕绍焱居然十分委屈：“以年，我两个小时前才刚躺下……”
他眼下虽然没有黑眼圈，但显而易见有疲惫之色。贺以年心底哼了一声，不太自然放下了猫爪爪。
慕绍焱却眼睛一亮，打棍随上、得寸进尺，立刻又抱住他，蹭他身上的猫，低声喃喃道：“你身上好香……”
这清甜的气息对慕绍焱来说，简直是万能灵药。仿佛只要闻到贺以年身上的气息，他就能精神奕奕去抵御任何困难、战胜任何险阻，并且拥有一切梦寐以求的事物。他想就这样抱着他，每天早上都能闻到这好闻的气息……
如果是人形的话，他们还可以……
慕绍焱情不自禁、想入非非，而随着他的念头，某个男人早上自然会有的生理现象，愈发明显。贺以年冷不丁看到薄被某个鼓起的部位，顿时浑身僵硬，强行偏过猫脑袋：“喵喵喵！”
慕绍焱挑眉，状似无辜道：“以年，我很健康，这很正常。”
“喵喵喵！”他知道这是正常的！
慕绍焱忍笑，眼神闪了闪，忽然若无其事问：“以年，要不要一起去洗澡？”
……洗澡？脱光光的那种洗澡？什么都能看到的那种洗澡？
慕绍焱！你居然调戏一只猫！
贺以年瞬间炸毛了！“喵喵喵！”
慕绍焱：“……”
好好好，他知道贺以年皮薄，而且现在不是时候。
不过，他多少有点不甘心，又恶趣味把手放在被子上，作势要掀开：“以年，要不下次试试……”
贺以年：“！！！”
住手！住口！不准动！试什么他都不会同意的！
慕绍焱十分惋惜，夸张叹气道：“可是我喜欢你的味道，闻到会忍不住……”
贺以年：“？？？”
这么说，还是他的错了？
“真的。”看贺以年似乎不相信，慕绍焱振振有词道：“我的嗅觉比别人更灵敏，有时候会用气味来分辨不同的人。”
他几句话终于解释了，又对贺以年诚恳道：“以年，我很抱歉，以前因为这个，让你困扰了。”
“但是，”他极为郑重凝视着猫眼睛，一字一顿道：“你的味道，是我闻过的，最喜欢的。”
……最喜欢的。
……最喜欢的。
……最喜欢的。
贺以年：……小猫咪大脑再次死机了。
他用猫爪子捂住脸，感觉人生……哦不猫生真的好艰难，还要面对一只大变态慕绍焱。
慕绍焱完全没有变态的自觉，打了个哈欠，又把他往被子里抱。但只要一想到被子下面某人没穿衣服，贺以年立刻敬谢不免，并迅速跳下了床！
慕绍焱：“……”
还是早点变回人吧。起码人形没这么灵活？
而且，他开始想念，人形贺以年的微笑了。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慕绍焱随意拿起，只看了一眼，微微拧眉，“是我，进展如何？”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慕绍焱眉心愈发紧锁，不多时他走出卧室，竟然是打算不休息了，直接开始工作。
贺以年回来只看到卧室空无一人，他顺着走廊进了书房，果然瞧见慕绍焱又在忙碌。
贺以年：真的这么忙？
他忽然有点小愧疚，联想到慕绍焱这么忙，还不忘亲自给他做了早餐，心情愈发复杂了。他跳上书桌，收起爪子，用肉垫推了推慕绍焱的手――他手上还有轻微的抓痕，还没好。
贺以年：……心虚。
下次轻点挠他好了。
慕绍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贺以年来陪自己，他一心两用，突兀低头，往他小脑袋上亲了一口，颇为得意道：“亲到了，嗯？”
贺以年：“……喵。”算了算了，看他这么忙，他忍！
他别扭转过头去，因为暂时没事做，又不想让慕绍焱分心了，便百无聊赖在书房里转圈。转着转着，他忽然想起来――等会儿，上回那份猫的体检报告，是不是有问题？不然的话，慕绍焱为什么故意不让他看？
一旦往这个方向思索，贺以年就明确察觉到慕绍焱的目的。体检报告肯定有猫腻，否则的话，慕绍焱不可能这个态度！
贺以年立刻跳到书架上，开始亲自找那份报告。
慕绍焱的书架上，净是些原版的大头部，还多是经济、哲学、社会学的著作。每本都比猫还厚，比砖头还重。
第一层，没有；第二层；没有；第三层，也没有……贺以年找了半天，动静终于引起慕绍焱的注意，他偏头瞧了一眼，随即放下笔，起身看看抱住差点掉下的猫。
“怎么了？”慕绍焱清楚，贺以年不可能像普通的猫那样，只是突然对书架感兴趣。他很快联想到那份被他放在高处的报告。
他故意假装不知道，扭开话题：“你饿了？还是想出去玩？”
贺以年：“喵喵喵！”你才想出去玩呢！他要看报告！
他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哼！
慕绍焱顾左右而言他：“以年，要不我给你放猫和老鼠？”
贺以年：“喵！”你才猫和老鼠！
他忍无可忍，一口咬上他的手指头！
慕绍焱迅速缩回手指：“……我错了！”
他只得干咳一声：“我知道你想看报告。”
“但是以年，”慕绍焱尽可能语气平静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算好消息，但你不要着急，我已经在着手处理了。”
贺以年歪头：“喵？”发生了什么？
“首先，”慕绍焱深深看他一眼，语气极重道：“我会先向你保证，我会竭尽所能，付出一切，去保证你的安全。”
贺以年心头有些飘忽的预感，他心脏砰砰跳动，屏气凝神继续听了下去。
慕绍焱明白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沉声开口道：“以年，这份报告是说，你可能……维持不了太久的猫身。”
贺以年：“喵？”所以？
慕绍焱眸中闪过几分笑意，语气却愈发沉痛：“因为这只猫，是转基因的。”
贺以年：“…………………………”
很好，今天不用猫猫拳打个慕绍焱满脸开花，他就不叫贺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