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以年一下变得很紧张,示意外面沙发：“慕绍焱，你去那边。”
慕绍焱拧眉，“不去。”
贺以年不得不提醒他：“慕绍焱,你喝醉了，去沙发上坐下，休息一会儿。”
慕绍焱重复之前的复读：“不,我没醉。”
贺以年：“……”
他深吸一口气,意识到喝醉酒的慕绍焱和平时会不一样。这可能意味着他得换个沟通办法,换个……醉酒的人能理解的办法！
贺以年想了想，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慕绍焱,这是几？”
慕绍焱眼神微妙，“贺以年,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强行往前走，硬是把贺以年逼退了一步,后腰抵在下橱柜边,然后抓住他的手,气势汹汹捏着他两根手指,“你是不是觉得，我看不出这是三？！”
贺以年：“……我没这么觉得。”
他只能面无表情指着沙发方向,“慕绍焱,给你三秒钟坐回沙发上,不然我……”
话还没说完，慕绍焱突然抱住了他！
贺以年顿时挣扎着要推开他！“慕绍焱！”
慕绍焱充耳不闻，全当没听见！不仅如此,他还一个劲儿拿脑袋蹭贺以年！“我就闻五分钟,就五分钟……贺以年,你不同意你就是坏人！”
贺以年：“！！！”他宁可当坏人！
他使劲儿一推！大概是喝醉酒后手足控制不住，慕绍焱冷不丁踉跄后仰，而后“咚”的一声！结结实实坐在了地上！
贺以年简直要生气，“慕绍焱，别以为你喝醉了就能耍酒疯！”
“慕绍焱你起来！回自己家！”
但是，慕绍焱一动不动，垂着脑袋就以那个姿势僵在那里。贺以年挑眉，疑心他是不是磕到哪里，不由得弯腰询问：“慕绍焱？”
慕绍焱不说话。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哪吒闹海。
贺以年又问了一遍：“慕绍焱？”
慕绍焱还是没回应。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大闹天宫。
贺以年忍无可忍，伸手要拉他，“慕绍焱，你起来！”
仿佛是大招CD到了、技能可以释放了，慕绍焱突兀顺着一拉，把贺以年也拉到地上！而且他还用自己的体重和力量，半个身体就这样压在了贺以年身上！
然后，他得意洋洋抬头：“抓住了！”
贺以年：好幼稚！
四目相对，贺以年看到慕绍焱那张英俊的脸越放越大、越放越大，几乎要贴在他的脸上了。他不知为何心里一颤，慌忙想躲开却动弹不得。但慕绍焱接下来只是停在了半空，两个人的鼻尖只差了几厘米的位置。
他听到慕绍焱带着一分倨傲、九分霸道开口：“抓住了。我想怎么闻，就怎么闻。”
贺以年：……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了，慕绍焱对闻他味道这件事，格外执着。在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慕绍焱似乎就是通过味道，来确认他是不是那位反派的。
而现在，慕绍焱显然还是很痴迷味道。贺以年不知道这是怎么得来的结论――他自己闻自己，除了洗衣粉的洁净皂味儿、偶尔的男士香水味儿，就闻不出什么了。他不明白，慕绍焱是正常人类吗？他是怎么通过用味道，来判断一个人的？
那本关于慕绍焱、以慕绍焱为绝对主角的书里，可没提过这个。这让贺以年感觉，慕绍焱和自己一样，不光是书中的角色，更是眼前真真切切、真实可触碰的人，鲜活饱满的人。
这是慕绍焱，他不光是主角。
贺以年忍不住思绪飘出老远，他回过神，发现慕绍焱说完这句话，而后可能是想闻他，于是继续低头。但他也是真的喝醉了，于是慕绍焱脑袋一垂，直接歪倒在他身上，睡着了！
……而且，他好重！全是肌肉才这么重！也没怎么看他锻炼，这不科学！
贺以年艰难把自己挪出来，喘了口气。他刚想爬起来，呶呶忽然小跑过来，蹲在了他们俩面前。
小脑袋一歪，仿佛很好奇他俩为什么在地上。
贺以年：忽然有点尴尬。
慕绍焱还躺在地上，贺以年先进厨房喝口水，出来时实在不想搬他了，于是干脆丢了一床被子，让他继续睡地上。
但是十五分钟后，贺以年从浴室出来，惊现床上被子是拱起来的！里面有个人！！！
慕绍焱！他不是在楼下吗！
贺以年忽然想起来，隔壁别墅的房间布局和自己家是一样的。所以慕绍焱可能短暂清醒，发现自己躺在厨房地上，于是就自己上楼了。
可是，贺以年不可能和他同床共枕、分享同一张床，他的耐心也快消耗光了。贺以年直接上前掀开被子，然后瞬间愣住了！
因为被子下面没看到人，是另一床被子！
等等！这是他刚才丢给慕绍焱的那一床！
……差点变成午夜惊悚故事。
贺以年又掀开第二次，终于看见慕绍焱外套都没脱躺在他柔软的床铺中，貌似挺舒服的，还露出了睡梦中愉悦的微笑。贺以年忍无可忍，这回干脆推他：“慕绍焱！”
慕绍焱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
贺以年：“！！！”
不能再纵容他了！
贺以年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把慕绍焱赶出去！不……赶回家睡觉！
大半夜的，他别想在这折腾！
贺以年转身找了条毛巾、打湿，然后拍到了慕绍焱的脸上！
冷水一激灵！慕绍焱果然醒了！他一跃而起，惊讶反问：“贺以年？你怎么在我家？”
“你家？”贺以年气着了，“慕绍焱，你好好看看这是谁家？”
慕绍焱看看左右，好像是贺以年家。
卧室装饰他还挺眼熟，毕竟有段时间天天“监控”，想不熟悉都难。
只是，他酒劲儿还在，露出一脸迷惑，又突然恍然大悟，表情竟然有一丝雀跃！
贺以年一看他就知道他又开始抽风了，他无可奈何道：“慕绍焱，既然你醒了，回去自己睡？”
慕绍焱立刻重新躺下了，“贺以年，我忽然醉得走不动路……”
贺以年把枕头扔在他脸上，“慕绍焱，我可以租个轮椅给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慕绍焱的理智回归了一丁点儿，他磨磨蹭蹭重新爬起来，“我去楼下睡沙发……”
贺以年：“回你自己家！”
慕绍焱看起来特别委屈，坐在床边不想动，“我头好疼，我需要人照顾。”
“贺以年，你带我去那家店喝酒的，你不能这样丢下我不管。”
他居然还敢说这种话，贺以年深吸一口气，最后重复一遍：“慕绍焱，你……”
慕绍焱不等他说完，忽然窜出去，抱住了窗台上的猫薄荷！
这么重要的东西一拿在手里，贺以年果然不继续了，他神情紧张道：“慕绍焱，你想干什么？”
“沙发上睡一晚。”慕绍焱讨价还价道：“我让猫薄荷再长点？”
说着，他还捏住了猫薄荷的一片叶子！
肉眼可见，猫薄荷往上蹭蹭长了一大截。并且隐约露出了一个小花苞！
贺以年顿时愣住了，他没想到，猫薄荷这次长了这么多？
如果说前几次慕绍焱只是让猫薄荷往上长了一厘米两厘米，这次就是足足长了四五厘米！并且，小花苞都隐约出现了，距离开花还会远吗？
这一刻，贺以年看慕绍焱忽然就顺眼了！猫薄荷发育越快越好，慕绍焱就越早离开――虽然现在这么想着，还觉得有点对不起慕绍焱。
慕绍焱才刚刚把他和反派分开对待，还想和他做朋友……
贺以年难得有些心虚，他清了清嗓子，伸出手，“慕绍焱，谢谢你。”
“你去楼下沙发吧。晚安。”
慕绍焱：“？？？”
等等！他喝多了！为什么只要求睡沙发？他应该要贺以年照顾他！
但是，现在改口已经晚了。慕绍焱只得心不甘情不愿把猫薄荷递回去，看到贺以年珍重把猫薄荷重新摆在窗台上，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醉酒或者更深层的原因，慕绍焱隐隐有些头疼。他烦躁按了按额角，像只迷路又找不到出路的大狮子。良久他没找到留下来的借口，暗自咬牙下楼去了。
今天晚上，贺以年终于得以安静了。他把床上多的那床被子叠好，忽然想起楼下沙发上什么也没有――这被子他还得送给慕绍焱。
客厅里很静，慕绍焱可能一躺下就睡着了。贺以年无声无息走下楼梯，果然瞧见慕绍焱已经脱了外套，闭着眼睛躺在那里。
他侧脸轮廓也十分英俊，但高大的身材蜷在沙发上，显得很是局促。饶是如此，他也坚持没有离开的意思――贺以年不明白，隔壁就是自己家，为什么不回去？
现在，没人能回答他，酒意让慕绍焱真的睡熟了，贺以年轻手轻脚把被子给他盖上，慕绍焱翻了个身，下意识抓住了一边被角。
贺以年好笑帮他铺展开整条被子，忽然听到慕绍焱喃喃自语，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屏住呼吸，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等他的下一句。而后于一片寂静里，在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与血液奔流的寂静里，慕绍焱唇角开合，低声语道――
“贺以年，我想闻你。”
贺以年：……失策了！果然不该对慕绍焱有什么期待的！
贺以年从未见过慕绍焱这种人。
正经起来才华卓然，不正经的时候也气得让人想揍他！每当你以为他要高大上起来了，下一秒他就给你看什么叫做底线的突破！
自从认识了慕绍焱，贺以年都觉得生活丰富多彩起来了。平淡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慕绍焱侵占了他不少的空间。上下班一起、吃饭一起、应酬也一起……他有些怀疑，等慕绍焱走了，他是否会习惯回到一个人的日常？
还有，正常人会动不动想闻别人吗？还是味道真的对他来说很重要？这让贺以年想起了某种大型犬类……对，就是二字开头的那种！
第二天早上，慕绍焱浑身酸痛、头痛欲裂从沙发上爬起来，眼前装饰不是自己家的，他顿时清醒了一半。但是一发现这是贺以年家，他又躺下了。
不仅如此，他还翻了个身，把被子抱在怀里，眼睛又闭上了。
贺以年刚好端着汤从厨房出来：“……”
他视而不见，直接把早餐摆在了餐桌上，自己坐下后才淡淡道：“慕绍焱，你不回去刷牙换衣服？”
被子掀开了，慕绍焱衬衫皱巴巴的，看起来没那么霸气侧漏，头发也因为早起而散乱着，显得休闲许多。他抹了把脸，无辜眨眼，“我头疼。”
贺以年无语，并决定不能被他讹上，“……你自己要喝那么多的。”
慕绍焱振振有词，“你带我去那家店的。”
“昨晚还把我丢在地上，要不是我后来醒了……”
贺以年：“……停！”
他好气又好笑：“说吧，你又想干什么？”
慕绍焱自己拉开椅子坐下，扫了眼桌上的早餐，很丰盛，营养均衡，是贺以年一贯的高水平，让他看着就食指大动，特别想吃。
不过，吃早餐这个小目标他早在还没发现自己心意时就成功达成了，慕绍焱现在想要的更多！他脑海里盘旋着几个念头――住进来貌似是不行，贺以年肯定不会答应的。那……
他郑重其事道：“我想叫你的名字。”
“叫我名字？”贺以年奇道：“你不是一直叫我名字吗？”
“不，”慕绍焱道：“是昨晚上那个。我想秦博翰喊你名字那样，称呼你。”
“作为交换，你也可以叫我绍焱。”
实际上，他巴不得贺以年赶紧叫他绍焱，这样明显更亲昵。有什么外人也能一下子就察觉他们关系不一般。慕绍焱不光是想得到贺以年、长长久久和他在一起，还要划下自己的领地，让所有人都知道，贺以年是他的人！
什么秦博翰？也敢在他面前亲热喊“以年”？从现在起，就没这个机会了！
慕绍焱势在必得，盯着肉一样盯着贺以年。后者察觉到他的目光，嘴角抽了抽，“可以。但是……”
他喊慕绍焱的名字，总觉得怪怪的，张不开嘴。
贺以年顿了顿，偏过头去，“你想叫就叫吧。”
称呼而已，就当……慕绍焱是个朋友。
慕绍焱得了同意，立刻盯着他来了一声：“以年。”
贺以年耳垂红了：“……嗯。”
果然怪怪的！
然而慕绍焱没喊够似的，又来了一句：“以年。”
贺以年：“……嗯。”
“以年。”
贺以年变成面无表情：“……你还吃不吃早餐？我要刷碗了。”
慕绍焱精神抖擞，大步流星走掉了！“给我五分钟！”
……半小时后，贺以年在自家书房里翻动书架上的书，慕绍焱跟着进来，随口问他：“你在找什么？”
“找一本法律相关的书……”虽然今天是周末，不用去公司，但贺以年还惦记着某份文件，所以想查一下法律条文。
“我帮你找？”慕绍焱不知哪儿来的热情，紧接着没动静了。贺以年终于翻到要找的书，瞥了他一眼，却见他站着不动，津津有味看着手里一本……有点眼熟的册子？
贺以年越看越觉得册子封皮很熟悉。他猛地抬头看向身后书架，顿时愣住，“慕绍焱，你在看我的家庭相册？”
“嗯是。”慕绍焱头也不抬，兴致勃勃道：“你小时候真可爱……”
贺以年顿时羞恼，“慕绍焱！”
慕绍焱啪得合上相册，干咳一声，半真半假的胡扯，“我小时候都没照过相，所以看到这种全家福，还挺好奇的……”
说到这个，就要联想起他不太愉快的童年。贺以年也想到这一点，暂且放过他，“所以呢？”
“所以……”慕绍焱冒出一个新主意，和刚才圈领域意思差不多的念头驱使着他，“我们俩来拍张照片吧！”
贺以年：……不，他不怎么想和慕绍焱拍照。
慕绍焱打定主意要拍照，已经把手机拿在手上、并且打开了摄像头。贺以年快步走出了书房，他就举着手机跟在后面。贺以年没忍住笑，“慕绍焱，你不是有我很多录像吗？”
“什么录像？”慕绍焱没反应过来，“我没有。”
“没有？”贺以年挑眉，“你天天开监控，卧室里还有望远镜……你说你没有？”
“这个……”慕绍焱忽然心虚，“我现在没有了。”
他现在好像知道了，贺以年不喜欢这些。而他在一开始，干了好多贺以年不喜欢的事。
现在挽回还来得及吗？慕绍焱又想打电话给李兆，问问他的恋爱计划搞定没有。不过当下很显然，乖乖认错才是唯一正确的行为。
于是，他非常诚恳道：“贺以年，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不喜欢，以后再也不会了。”但他也不想彻底放手。至少，他想派人保护贺以年。
贺以年：慕绍焱这话意思有点微妙？
就好像在说，只是因为贺以年不喜欢，所以他才不做。而不是说，他发现这事不好，所以才不做。
他还在想其中差别，慕绍焱看他没回应，心里一慌，“以年，我错了。真的。我不知道你会以为我是变态跟踪狂……”
“相信我，我现在只想和你做朋友。”
贺以年：……嗯，看起来像真的。
他若无其事道：“我可以原谅你。”
慕绍焱忙不迭信誓旦旦，“只要你原谅我，我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贺以年故意反问他：“做什么都行？”
“……都行。”慕绍焱狠狠心，忽然又冒出一句，“只要你别赶我出去。”
“别不理我。”
“别不让我喊你名字。”
“别……”
贺以年抬高语调：“慕绍焱！”
慕绍焱立即住口，低头，非常自觉。
贺以年哭笑不得，“好了，我不怪你。不过……你帮我再摸摸猫薄荷，看看它会不会再长一点。”
这对慕绍焱来说是小事。他随即上楼去把猫薄荷抱下来，但很快他捏住了猫薄荷，猫薄荷却毫无动静。
就像是……主角光环忽然不起作用了。
贺以年若有所思，前几次都是慕绍焱有意无意触碰猫薄荷，猫薄荷才会加速生长的。现在他刻意安排慕绍焱去碰触，猫薄荷反而不长了。简直像是能分辨是谁在主动似的。这么说，他确实控制不了这猫薄荷，只能等待时机。
时机到了，或许下一次就会开花了。
想到这里，贺以年不由对慕绍焱道：“慕绍焱，你是我的朋友了。”
等两个世界分开了，他或许会想念他的。
慕绍焱微微一怔，瞬间狂喜！隐形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他跃跃欲试又把手机掏出来，“那我们拍张照？”
“纪念一下！”
贺以年：……还是拒绝。
前面提过，贺妈妈曾经做过演员，所以很痴迷影视的一切。同时她也很喜欢拍照。贺以年相貌俊秀，小时候也很上镜。贺妈妈拉着他拍过很多张，导致贺以年现在对拍照不怎么感兴趣。
他连着两次都不想拍照，慕绍焱也只能放弃。但贺以年片刻后去了沙发上看电视，慕绍焱悄悄把拍摄设定改成静音模式，无声无息拍下他的侧颜。
然后在相册里点击成实心的爱心，变成收藏，再设置成墙纸，手机塞回口袋。
……就像，把贺以年装进了口袋里。
当天晚上，慕绍焱没借口赖着不走，只能回自己家。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时不时就摸出手机看一眼、再看一眼。
贺以年侧脸也好看，眼睛也好看，鼻子也好看……还有耳垂，每次泛红的时候，都让他有种难耐的冲动。慕绍焱把图片放大、缩小、放大、缩小……来来回回反复看。看完了，还觉得哪里不够？
这种心里满满当当的、骨子里冒出泡泡的感觉，他觉得特别新奇！
而后……
几公里之外，李兆按下接听键，“老大？恋爱计划？啊，我正在做……再给我两天时间！两天就行！”
“加快速度，”慕绍焱不动声色，语气深沉道：“我发给你的照片看了吗？”
李兆：“？？？”
是那张贺总看电视的照片？里面有啥重要线索吗？
“不是什么重要线索。”慕绍焱轻描淡写解释：“我就是觉得他好看，发给你炫耀一下。”
李兆：“……”
……谢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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