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正给季郁呈检查,宁绥接到了室友的电话。
  宁绥看了一眼,是方大诚打来的,似乎有什么急事,在微信给他发求救,他便和管家打了声招呼,出门去接电话。
  “手机被偷了?”
  宁绥有点纳闷儿,S大在全国很有名,学生普遍素质还是挺高的,很少会发生盗窃或者丢失的情况,即便丢了东西也会有人送到寻物启事处。
  怎么会好几天都没找回来?
  说着他有点好笑:“你俩最近也太倒霉了。”
  用方大诚的手机打电话的曹诺很是郁闷:“好几千呢,我爸得打一个月的工。”
  宁绥脸上调侃的笑意突然收了收,自己可能比较幸运,拥有了一个系统,但曹诺只是普通工薪家庭的孩子,突然损失好几千块,肯定心疼死了。
  这都好几天了一直没有和自己说,肯定也是不想轻易求助,指不定已经馒头就菜了好几顿。
  宁绥是能理解的,那感觉大约和自己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好不容易分到了一块蛋糕,却被自己不小心弄掉在地上的懊恼是一样的。
  “能报警吗?”宁绥走到楼梯拐角,认真地给他出谋划策。
  方大诚在一边小声道:“应该解决不了,手机折旧后没达到立案金额。”
  “那能查监控吗?”
  曹诺沮丧道:“这个我们也去办事处问过了,可那边不给看监控。”
  办事处的老师经常不在,会由一些学生会的干事负责,宁远溟和杨严淮全都是学生会的,那些干事会好心帮他们寝室的人才怪。
  其实季之霖在学校的人气很高,能力也很强,他去学生会那边一要,肯定能要到监控。
  但现在宁绥不再是季之霖的男朋友了,反而成了他的嫂子,季之霖能帮忙吗?
  两个室友顾及宁绥的心情,没有提。
  “这样吧,你们去第一医院等我,先把我的旧手机拿去用,监控的事我去想办法。”
  “阿绥,我真的要请你吃饭。”电话那头曹诺感激涕零。
  虽然在他们寝室宁绥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出身最可怜的一个,但意外地让人觉得可靠,有他这个朋友,这辈子都不亏。
  真是便宜以前的季之霖了!
  虽然家庭医生说季郁呈只是骨折,没什么大问题,但老爷子重视极了,让管家送季郁呈去自家的VIP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看看平时缺乏什么方面的营养,该补的赶紧补。
  宁绥到了大三,没什么课,自然跟着一起去。
  在车上抱着自家的植物人老公,看着他棉拖里肿胀的石膏以及苍白的脸色,宁绥心虚极了……怀疑季郁呈的脚趾是被自己睡相不好压骨折的。
  季郁呈能感觉到小妻子的心虚,具体表现在小妻子时不时就将他的裤管往上扯一扯,跟强迫症似的看看那只脚怎么样了。
  季郁呈当然不想让小妻子为没干过的事情背上罪恶感,但他不能动,也无法说话,根本没办法和小妻子沟通这事儿。
  何况……这事也太丢人了,和他堂堂季氏大少爷的身份非常不匹配。
  季大少爷实在是想装死。
  曹诺和方大诚就在医院门口等着呢。
  宁绥和管家把坐着轮椅的季郁呈送进检查室,要不是这次来找宁绥拿手机,曹诺和方大诚哪有机会见到季郁呈这样的人物啊。
  匆匆一见,两人都傻了。
  尽管已经成了一个植物人,面色略显苍白,但那张双眼紧阖的脸还是分外俊美,漂亮得像一个艺术品一般,和他们凡人简直不是一个层次的。
  等宁绥出来,两人都快忘了手机的事情了,拉住宁绥恍然大悟:“怪不得这阵子也没见你失魂落魄的……”
  大学相处三年,两人哪能不知道宁绥是个颜控?敢情是被这个植物人给迷住了啊。
  宁绥最喜欢别人认同自己的审美了。
  不管清醒后的季大少爷愿不愿意、是不是要和自己离婚。
  但现在植物人季大少爷就是自己老公,夸季郁呈就是夸自己嘛。
  他骄傲地朝病房看了眼:“帅吧,介绍一下,季郁呈,我老公。”
  病房没有关拢,里头的季郁呈听得一清二楚。
  他本以为宁绥在外面根本不会朋友介绍自己,毕竟自己只是个植物人,嫁给一个躺了两年且没希望醒过来的植物人这种事情说出去,怎么着也有点难堪。
  却没想到宁绥介绍得这样直白……就像是很骄傲成为他的妻子一样。
  “老公”这两个字落在季郁呈耳朵里,忽然变得像小妻子沾在他嘴唇上的棒棒糖一样甜,让人血液有点往上涌。
  要是自己也是个正常人的话,现在就会周到地安排人开车送小妻子的朋友回去,或是请他们去高档会所吃顿饭,谢谢他们照顾小妻子。
  让小妻子在外人面前有面子,是一个模范丈夫应尽的本分。
  可他偏偏毫无醒来的预兆。
  季郁呈看了眼右上角那凄惨的2%的电量,忽而又有点郁闷起来。
  自从拥有了宁绥以后,他想要醒过来的欲望一天比一天强烈。
  想用手感受一下小妻子头上柔软的发丝,也想像所有正常人那样下雪的时候穿着大衣立在家门前,张开手臂等小妻子扑入怀中……
  等季郁呈反应过来,门外已经在商量出去吃晚饭,刚刚还被季大少爷赞赏眼光不错识时务的两个室友疯狂劝说宁绥和他们一起去KTV。
  “你看你结婚后除了上课就回家,咱们还没好好聚聚。这次方大诚请客,给我去去霉气,阿绥,你也一起来嘛。”
  确实,之前和季之霖在一块儿的时候,宁绥周末还经常和室友出去爬山锻炼。
  最近有了植物人老公后,宁绥简直一门心思钻钱眼里去了,生怕到手的摇钱树飞了,每天一放学就回家守着季郁呈。
  两个室友寂寞得要死。
  宁绥不好意思道:“我唱歌很难听。”
  有多难听?
  房内的季大少爷很感兴趣,在醒来后要完成的一百件事里加上了一条:听小妻子给自己一个人唱歌。
  曹诺揽着宁绥的肩:“有什么关系?在我们面前你还怕丢脸?”
  宁绥被说动了,笑了笑:“那你们先下楼等我,我等管家回来了和他说一声就下去找你们。”
  病房内的季郁呈愣了下,这就答应了?
  会很晚回家吗?
  晚上还回来睡吗?
  虽然知道小妻子也要有自己的生活,但好不容易今天小妻子没课,季郁呈以为一整天都能和小妻子在被窝里温馨地躺着。
  植物人的心情陡然变得很低落。
  两个室友一走,管家就拿着检查报告回来了,宁绥道:“幸好没什么问题,不然老爷子要急死了,不过以后得补充点钙了。”
  宁绥心中也稍稍安了点心:“没事就好,待会儿我得和朋友去一个地方,您先陪季先生回去,今天天气冷,回去时车内温度开高点。”
  管家点头道:“还有两项检查,做完我们就回去,您放心。”
  两人推门进去,季郁呈躺在病床上,漆黑眼睫在雪白的皮肤上落下一些阴影,安静俊美的容颜一如既往,仿佛外界一切都他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宁绥走过去,又拿了个枕头过来,将他身后的枕头垫高了点。
  虽然植物人没有知觉和意识,但歪在那里看着太可怜了,他还是想让植物人老公舒服点儿。
  宁绥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了,管家叔叔,季先生的父母呢?”
  他只在一个多月前的结婚宴席上见过季郁呈的父母一面,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上次出国治疗也没见他们打一通电话回来。
  季之霖就不说了,和季郁呈不是很付,整个季家似乎只有老爷子在意季郁呈的病情。
  管家道:“他们有自己的事业,一年回不来两次。”
  宁绥心想,以前也就罢了,现在儿子都成了植物人,靠药物维持生命,再怎么也应该经常回来探望一下吧。
  实在不行,打个电话也行?
  看来自己孩子未必有多少感情。
  宁绥想起自己刚进宁家的那一年,也没接到过来自宁母和宁琛的几通电话,不由得生出了一些微妙的共情。
  他在床边坐下,握住季郁呈的手。
  “……幸好植物人没知觉,不知道外界情况,不然,如果知道父母自己丝毫不关心,季先生也会很难受吧。”
  虽然过早地接管了季家的事业,听起来雷厉风行,生人勿近,但其实病床上这张年轻的容颜只有二十五岁。
  季郁呈出事故的时候也才二十三岁。
  病床上的季郁呈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通常来讲,植物人又怎么会有知觉?谁会管一个没有知觉的植物人是怎么想的?
  可好笑的同时,心中又仿佛被塞进了一块暖热的奶酪,猝不及防地柔软了一下。
  也只有小妻子会想这些问题了。
  宁绥忽然主动提起:“管家叔叔,给我讲讲季先生小时候的事情吧。”
  之前在季氏的官网内页了解过,但能看到的只是季郁呈的成就,他自家的植物人老公其实还一无所知。
  难得少夫人又兴致,管家哪能说不?
  说不定讲了大少爷的往事,少夫人心中同情心泛滥,就会每次都主动帮大少爷洗澡呢。
  为了把洗澡承包出去,管家决定把事情渲染得凄惨一点。
  他沉痛地道:“我来得晚,也没见过大少爷特别小的时候,但只知道他小小年纪就被扔去了国外,父母不在意,老爷子这个人您也知道,非常严格,一心将他作为继承人培养,即便在他生病的时候也不让他歇下来……”
  当面听着管家编排自己的季郁呈:“……”
  虽然事情属实,但用“扔去国外”、“小小年纪”这种凄惨的词汇大可不必!
  季郁呈不是个爱示弱的人。
  管家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大堆。
  虽然都确实是季郁呈经历的事情,但从管家嘴里说出来,就怎么听怎么觉得凄凉。
  分明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金枝玉叶的大少爷,多少人梦寐以求一辈子都追求不来的身份,一辆豪车几千万,听着像个爹不疼娘不爱被发配国外的流浪狗似的。
  季郁呈额角的青筋跳个不停,他在小妻子心目中冷血酷戾的高大形象就要被管家毁于一旦了!
  偏偏小妻子好像听进去了,抓着他的手越来越紧了。
  季郁呈:“……”
  宁绥不知道人与人之间不存在信任,为了几次洗澡就可以出卖自己少爷这回事,以为管家说的全是真的,越听越不安。
  季郁呈小时候这么惨的吗……?
  父母无情到无论他过生日还是发高烧都要他自己解决问题?
  那自己天天没心没肺地把他当成摇钱树,结婚一个月多了才想起来问一问他的情况,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再看病床上的季郁呈,尽管眉眼间全是冰冷倨傲的气息。
  但那一定只是装出来的吧。
  其实内心脆弱,是一朵漂亮的需要好好保护的悬崖边上的小花。
  不然怎么会热衷于各种童话故事?
  等下自己去和室友热热闹闹唱歌,他只能凄凉地一个人躺在这里。
  管家没那么细心,连他枕的枕头不太舒服都发现不了。
  如果窗户不慎被吹开了,冷风灌了进来他也只能默默忍受。
  ……一个被喧嚣的世界拒之门外的孤单的植物人,除了老爷子和管家,没有人真正的关心他。
  越想越觉得惨兮兮的。
  而且现在脚还被自己压骨折了!
  宁绥沉思道:“这样啊……那我多陪他一会儿,晚上做完检查我陪他一起回去吧。”
  他不打算去唱K了,反正本来唱歌就不好听,那热闹也不感兴趣,还不如待在植物人老公身边赚钱。
  他腾出一只手给方大诚发短信,让他们先走。
  管家笑吟吟的:“可不嘛,等大少爷哪天醒来了,你们可以一块儿去。”
  晚上的澡是不是又有人洗了?
  病床上的季郁呈:“……”
  虽然有些不爽管家把自己的形象描述得这么脆弱无助,但如果这能让小妻子更加在意他一点,他倒是也不介意自己的形象被抹黑。
  宁绥抓着他的手的这会儿,顶多也就一刻来钟,没有接触到五个小时。
  可右上角的电量却悄悄涨了百分之三。
  累计昨晚的,竟一共达到了百分之五。
  季郁呈又扫了一遍电量,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把009敲出来:“这是为什么?”
  009沉思道:“可能他你的感情更深了点儿?感情格外充沛的时候肢体接触或许电量增长有加成……我觉得,你的小妻子好像在心疼你?”
  心疼?
  季大少爷一怔。
  被心疼,这于季郁呈而言是一种非常陌生的感受。
  可是,滋味意外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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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季郁呈:老婆什么时候回?回来还记得我吗?还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