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约好时间,一个去送狗,一个去黎家上班。
  黎雪融按照定位七扭八拐进了水磨巷,哪知此路不通。
  水磨巷是文物保护单位,青石板的窄巷道禁止一切车辆通行,而黎家大门那边在修路,除了黎家的车,什么车都开不进去。
  黎雪融没辙,只好放狗下来溜达着去,但是季梵希前腿儿绑着绷带,看起来是只伤残狗,不良于行。
  黎雪融看看幽深巷道,再看看一百多斤的狗子,拿人钱财,果然是要替人背狗的。
  这么大体重的狗子,摩托车还行,因为狗屁股有车座托着,如果背着走,人和狗都得勒得够呛。
  他索性抱起狗子,让他前腿儿搭在自己肩膀上,像抱小孩一样。
  季梵希又乖又怂,双爪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下巴搁在肩膀上开始撒娇,嗷呜嗷呜,像个一百多斤的大傻子。
  黎家门口接狗的卧底,早早等着他来,做贼似的把季梵希带进去。
  这时,黎雪融才发现,水磨巷里最大的这座老宅子,就是黎家。
  他哥会不会就在这个深宅大院里?
  如果在的话,在干嘛呢?
  还会想起我吗?
  黎雪融很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却发现挪不动腿脚。
  他哥从十岁来到家,哥俩就没分开过。
  咋就突然间……天差地别了呢?
  宋开扯开领带,边走边打电话:“怎么就突然缺岗?什么?他大姨都结三次婚了!从七奶奶到二舅爷,能死的都死三回了!搞什么飞机,告诉他,要么赶紧来,要么再也别来!”
  临近节日,安保公司工作量爆满,宋开这边缺人缺的厉害。
  今天早上,小家主要练习网球,作妖的教练非要带什么市冠军来陪练。
  至于吗?人是学来社交的,就小家主那身板儿,别说市冠军,他家小区前三都能干趴下。
  陌生人一多,即便是在家里,他们也得按照合同增添人手,堵住死角。
  宋开正愁着到哪儿调人去,抬头就跟黎雪融撞了个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
  “叔,你原来在、在、在这里上班啊?”黎雪融激动的直打磕巴。
  宋开喜出望外,抓住他的手腕,“你要有兴趣,你也可以来这里上班。”
  俩社畜一拍即合!
  宋开他们的安保,在业内叫“素活儿”,指的是危险系数不高,场合比较固定,多半是有钱人未免不必要的暴露,因此,偶尔人手不够也会找体院的学生兼职。
  宋开找到一套定做的,最大尺码黑西装三件套,就这黎雪融穿上还有点紧张,这体格儿跟熊干一仗,未必能输。
  黎雪融换好西装,戴上墨镜和耳麦,嘴角紧抿,就是副一巴掌扇死六个的,金牌保镖模样。
  宋开:淦!我带的组终于要出男神了!
  比较可惜的是,黎雪融鞋码四十九,除非定做,根本没有与之匹配的皮鞋,他只能穿着一双运动鞋来回晃悠,着实影响整体美感。
  等他捯饬完,公司那边也审核过身份、法律纠纷和违法犯罪情况,这才以安保身份进入黎家。
  黎雪融今天的工作内容就是站着,西装革履,威武雄壮地站着。
  此时,网球场上只有教练和他请来的市冠军,有说有笑地做着热身,工作人员来来往往,调整球场和茶座细节,摆上鲜花水果。
  趁着这会儿空隙,宋开教他一些基础工作——比较酷地端茶倒水!
  黎雪融在懵逼中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你这名字起得挺好,不知道还以为你跟甲方爸爸是亲兄弟呢。”宋开边教他边调侃,缓解他的紧张情绪。
  黎雪融听得一激灵,生怕被认出来惹事,“那、那叔,要不您叫我小名儿吧,这样怪不好的。”
  其实这事儿是有忌讳的,只是看人,小家主脾气好人善良,对工作人员和安保都客客气气,名字就不碍事。要是碰上脾气古怪的客户,别说名字了,八字儿、生肖都能给你改咯!
  难得小孩机灵又老实,宋开下坡就驴,“好啊,你小名儿叫什么?”
  黎雪融戴着墨镜,两眼望天掐指一算,“乐乐!”
  “挺好。”宋开夸奖,至少不是铁牛、二虎啥的,还挺秀气。
  很快黎雪阳慢悠悠从花园走过来,昨晚被“老意大利特产”吓得一宿噩梦,睡了醒,醒了睡,爬起来像霜打的茄子。
  黎雪融一瞬不瞬盯着他哥,瘦弱苍白,眼底发青,精神萎靡,走得滴溜当啷,看起来就剩下半条命的样子。
  “他都这样儿了,你们也不管管?”他扯住宋开。
  “啊?”宋开懵逼半天,才明白他指的是小家主,“可能没睡好吧?”
  “你们都不让他好好睡觉的吗?”黎雪融要骂人了,周扒皮都不带这样儿的吧?
  宋开:“……”
  幸亏黎雪阳走过来,把宋开从黎雪融的魔掌里解救出来。
  黎雪阳揉着眼睛跟他们打招呼,越揉眼睛越红,他今天穿着奶白的长袖运动服,外面披着件浅杏色开司米毛衫,立刻变成一只奶咖色的小兔子。
  任凭黎雪融再往宋开身后躲,黎雪阳还是敏感感觉到一个熟悉的……形状,很高、很壮,还有点憨。
  黎雪融发育晚,自从开始长个儿,就跟用过金坷垃的庄家,凶涨!自此只能穿运动服,黎雪阳脑子里根本没有他穿正装的印象。
  “先生,这是新调来的成员。”宋开注意到他的视线,简单介绍,略略略,毕竟哪个老板也不乐意安保团队里有新手。
  黎雪阳赶紧收回视线,“你好呀。”
  黎雪融戴着墨镜,嘴唇紧闭,酷毙了地点头,递上杯热牛奶。
  小麦色的大爪子,托着小巧亮白的牛奶杯,稳如铁塔。
  “谢谢,我一会要打球,不喝了。”黎雪阳笑眯眯摆手。
  黎雪融坚持,大爪子往前送了送。
  宋开:我刚刚没这么教他吧?!
  黎雪阳脾气极好,接过来喝一口,歪头笑着说:“真好喝。”
  黎雪融:我哥果然是宇宙第一可爱!!
  教练过来让准备热身,黎雪阳点头答应,又开始揉眼睛。
  黎雪融在后面戳宋开,“你让他别揉眼睛。”
  “……”宋开提醒一下小家主。
  黎雪融又戳他,“你们这儿都没眼药水吗?”
  宋开无语,小家主兜里揣着呢,“你是保镖,不是保姆!”
  黎雪融遭怼不服气,“还有钱人呢?还黎家深宅大户?连瓶眼药水都不给,切~”
  宋开扭头震惊,“你是有什么大病吗?!”
  练习赛开始,黎雪融终于闭上他丧心病狂的破嘴。
  先是教练跟黎雪阳,有来有往轻松打几个来回,熟悉一下,接下来就是市冠军了。
  能看出来,市冠军不是真打,但也不是像教练一样喂球,角度力量还是有一点的。
  问题是黎雪阳是真弱鸡,左支右绌,输得稀里哗啦。
  他学网球日子不短了,真打起来还是稀碎,他果然是个废物点心。
  黎雪融看他哥被打得眼角发红,拳头都硬了,又戳宋开,“他都快哭了,你们也不管管?”
  宋开快烦死了,“怎么管?”
  “哄啊!”黎雪融大惊,“他哭了都没人哄吗?你们这么狠心的?”
  没听说过老板哭安保哄的!再说小家主其实挺固执,只是泪腺发达点。
  宋开叉腰,“合同里没这条儿,咱们得按合同来。”
  “没人性!”黎雪融幽幽转头,专注球场。
  宋开:???妈的智障!
  终于连教练也看不下去了,提议要不双打吧,可只有三人,于是他问宋开安保里有会网球的吗?
  没等宋开说话,黎雪融小学生似的举手。
  “你……行吗?”宋开有点怀疑。
  黎雪融嘚瑟,“叔,我体育生。”
  “哦~”宋开想想,“练什么的?”
  黎雪融挺胸,“橄榄球!”
  传说中的泥头车人肉版,宋开沉默,但大家都穿着皮鞋,上去肯定施展不开。
  他在丢人和更丢人中,只能选择丢人,让黎雪融上。
  本来教练的意思是,他和小家主一对,黎雪融和市冠军一对,好歹扯得平。
  没想到市冠军作妖上瘾,做了个抽签配对,结果就是黎雪阳和黎雪融一对,教练翻白眼,想想也好,还能放水。
  比赛开始前,黎雪阳还想给他找套运动服,结果管家说:除了床单被套,家里实在没有这么大的衣服。
  黎雪融二话不说,脱掉西装,露出紧身衣似的衬衣,只好也脱掉,穿着二指背心,西裤球鞋墨镜,霸气侧漏地走上球场。
  宋开:淦!我们组怕是要出男神经病了!
  黎雪阳握拍,提醒他,“我打得不好,得连累你。”
  黎雪融不吭声,默默走到前面,把他堵死在身后,网球拍在他手里显得小巧玲珑。
  教练冲着后场的黎雪阳,软软喂个慢球过去。
  黎雪阳躬身,深呼吸,全神贯注准备接球。
  唰——
  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黎雪融利用身高优势,前场打劫,猛抽回去。
  力量带着加速度,网球在空气中差点搓出火星子,砰然砸在界内,对面两位大意的练手,惊恐睁大眼。
  黎雪融从西裤兜儿里掏出网球,吹了吹,递给黎雪阳,示意他发球。
  “谢、谢谢啊。”黎雪阳还没回过劲儿。
  他力量不足,球速慢很容易判断落点,市冠军不堪受辱,冲上去截杀,角度刁钻。
  黎雪融眼疾脚快,看到对方发力姿势的瞬间,奔回后场,嘭!球重重砸在角区,他后仰接起。
  黎雪阳球拍都不要了,跳起来海豹鼓掌,“漂亮!”
  黎雪融不敢回应,扶正墨镜冲到网前鱼跃截杀,阳光照在他深小麦色的弘二头肌上,反射出金属色的光芒。
  宋开:淦!男神和男神经合体了!
  至此,黎雪阳的比赛,就是发球和小海豹转圈鼓掌。
  黎雪融一个人打俩,胜负居然拉得不是特别难看。
  宋开不仅感叹,这运动天赋逆天了!
  休息的时候,黎雪阳亲自拿来气泡水递给他,“乐乐,喝水。”
  黎雪融二指背心外披着黑西装,怎么看都像在道上混过大半生,却两只大爪子抱住小小的玻璃瓶。
  “我有个弟弟也是学体育的。”黎雪阳仰脖儿望着他,“我觉得你跟他好像。”
  黎雪融吨吨吨,正狗熊喝水,吓得差点呛死,赶紧拿西装袖子擦嘴。
  黎雪阳笑出好看的小梨涡,“我弟弟又高又帅,成绩好,人可爱,喜欢他的人络绎不绝,我家的门口塞的全是给他的情书,上学迟到都有人陪,运动会报满全部项目,能拿一半大奖……”
  黎雪融脸红成信号灯,那后半段全是他哥胡诌的!他快给埃菲尔铁塔抠出四部直达电梯了!
  黎雪阳还在喋喋不休,把他弟弟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其实他很少在人前提弟弟,怕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黎雪融:别念了、别念了,孩子要疯了!呜呜呜呜,哥,我就剩这一双球鞋,再抠要坏了!
  黎雪阳终于收了神通,眼睛亮亮的,“所以我准备过节的时候,去学校看看他。”
  黎雪融:不是吧?我过节得当你安保呢?!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