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无人区日落 > 第40章 “为什么是蓝色?”
  两层的小木楼构造并不复杂,只是周遭的榕树林在这十年间无人打理,在完美的土壤水分和空气湿度下疯长,气生根几乎形成了瀑布般的垂帘,虚掩着整座木楼。
  余霆不小心踩在黏腻的苔藓上,又在树木的地生根上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小心点。”黎纵扶了他一把,握着他的手腕牵着他深一步浅一步地往里走,照顾他不被这些杂乱的气生根欺负。
  今天的路况确实很糟糕,由于刚下过雨,地上的藓类都在吐黏液,混着稀泥十分易滑,周遭的树干上爬满了成串的米粒大黑的蚂蚁,余霆也不敢用手去扶,走得摇摇晃晃的。
  黎纵戴上了露指的皮手套,扒开一层层的气生根:“你说你打人的时候那么凶,怎么一让吃苦就这么娇气呢?”
  余霆躲着空中晃荡的根枝:“你胡说什么。”
  “真是我总结出来的经验,你看你,自打你进了禁毒,我比以前多操两倍的心,连向姗一个女孩子家家都没你事儿多。”
  “那是你自己大惊小怪。”
  “是吗?”黎纵说着忽然放了一下手,余霆脚下当即一个磕绊:“你!”
  黎纵闪电般地又捞住他的腰,邪邪一笑:“还嘴硬吗?”
  黎纵真的是欺负人惯了,余霆就不信了,没了黎纵他今天还就真能摔死在这榕树林里。
  余霆把衬衣袖放下来包住手掌,自己抓着树根绕到了黎纵前头,像是倔强地要证明什么被否定了的东西。
  黎纵笑了:“你知不知道我这衣服什么牌子?你三个月工资都赔不起,喂你有没有在听?你走慢点啊注意安全!”
  也许是坐落于山体向阳的一面,房子在密林地包裹下近乎要融入大自然。
  黎纵在二十多米长的屋檐下走了个来回,数了一共有五个房间,入户门是位于正中间的木门,木门的红漆已经剥落无几,木质腐败的味道在雨后的空气中格外浓郁。
  他扒拉了一下入户门上的一把新锁,回头看见余霆正站在一扇玻璃窗前往里瞅。
  玻璃已经被附着在上面的灰尘模糊得差不多了,但仍能看到屋子内部的布局。
  黎纵:“在看什么呢?”
  余霆想得入神,被耳边的声音惊了一下:“就是这间屋子。”
  “你是觉得这间屋子怪怪的?”
  “嗯。”
  黎纵朝里边观望了一圈,这间屋子很小,整体不到是个平方,一架铁皮书柜正对着窗户,书柜上玻璃板恰好反射着窗户左右两侧死角,让整个屋子几乎一览无余。
  空空荡荡,昏昏暗暗。
  “什么都没有啊。”黎纵道。
  余霆看着书柜上映照出的人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他又说不上来。
  黎纵拍了拍他的肩:“别多想,带我进去看看。”
  余霆点点头,拿出小蔡给的机械钥匙打开了门锁。
  门一推开,空气立马发生了质变,对流的空气卷起了一阵风。
  黎纵被迎面而来的干灰尘呛了一脸,他手扇了扇眼前的刺鼻的腐木味,见惯了光亮的眼睛还不适应黑暗。
  余霆掏出了小手电,照亮了阴暗的空间,整栋房子全部是木质结构,地板在经年累月的踩踏中翻白凹陷,肉眼可见的灰尘无处不在,蛛网遍布上上下下每一个角落。
  电筒的光束沿着墙角线走了一圈,边檐下全是鼠类的粪便和一些木屑。
  黎纵站在墙边,仔细一看,整面墙上到处是白蚁,墙面蛀坏非常严重:“这里不像有人的样子,王辛玄应该没有回来过。”
  光束顺着残破的楼梯上了二楼,余霆道:“我想上去看看。”
  他和小蔡来时并没有上二楼,但他有种直觉,二楼上一定有什么关键的东西。
  黎纵走到楼梯口,抓着栏杆使劲摇了几下:“不靠墙的这一面虫蛀现象稍微好一些。”
  他说着自己一步一探地踏上了楼梯板,仔细听着脚下木缝的吱呀声,试探着承重的极限。
  他的体重比余霆重了至少8公斤,自己平安到达二楼楼梯口,确定了承重结构没有问题,才放心地朝底下的余霆招手。
  眼睛已经开始逐渐习惯灰暗的环境,周围的景象也逐渐露出了轮廓。
  二楼的布局和一楼有些差别,不管是窗花门板,还是墙面纹饰都更加考究精美。
  余霆站在玄关处,朝黑洞洞的楼下望了一眼:“二楼的通风状态不太好,腐坏的情况似乎没有一楼那么严重。”
  黎纵敲了敲墙板,确实比一楼的干燥:“一楼的防水层可能出了问题,整体都过于潮湿了,这里又一年四季向阳,温度偏高,所以加速了木材腐烂的速度,不过看得出来,这房子当年应该挺漂亮的,要放D州市区还能值点钱。”
  余霆晃了晃楼道顶上的横梁,一只老鼠嗖地钻进了隔板和房梁的夹缝里:“房子是有灵气的,只要主人在,它就能屹立百年不倒,可一旦没了人,很快就腐败了。”
  “是啊。”黎纵看着余霆流于昏暗的身影,忽然福至心灵,“要是能跟自己爱人在这种地方隐居,住这样的房子,晨暮醒茶,日夜缠绵,简直就是人间瑶池啊。”
  余霆放轻步伐,站到楼道口的空房间门口前往里观望:“你可以把这里买下来拆了重建,顺便把大路修一修,造福百姓。”
  黎纵背靠着门框,双臂环抱:“那你跟我住呗,你跟我住我就买。”
  房间里只有一张木桌和木床,木床只剩一个空架子,床底下一目了然,什么也藏不了,余霆继续走向下一间:“你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书香世家公子,还是光荣的人民公仆,怎么成天不想前程,净想这些桃红柳绿。”
  余霆晃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一转身黎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他身后了:“你走路都没声儿吗?”
  他已经被黎纵吓两次了。
  黎纵单手缓缓撑着门框,微微俯身压向余霆:“我忽然发现个事儿,你一本正经的时候,特迷人。”
  余霆微微一笑,看着他的眼睛:“黎支队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要脸的样子很迷人?”
  黎纵逼近一步,把余霆热乎乎地往墙上挤:“我还能更不要脸,你跟了我吧,我展示给你看?”
  余霆蜷起手臂,撑开黎纵的胸膛:“行了,你别风骚了,赶紧干正事儿吧。”
  黎纵乐颠颠地跟着余霆,不知道是哪条三叉神经临时出了故障,他竟然在余霆耳边用一种低沉到诡异的声音问:“你有没有听过夜半歌声?”
  余霆瞥了他一眼――什么玩意儿?
  黎纵在余霆耳根边上凉飕飕地念叨:“这是个灵异故事,讲的就是像这样一座老房子里,男主人娶了一个唱戏的女人,后来有一天,这个男主人发现女人红杏出墙,于是就趁她睡着时把她活活掐死,还做成了人皮枕头,据说从那以后,每当夜深人静,那栋房子都会传出有女人唱戏的声音……”
  余霆停住脚,在落满灰尘的门板上摸了一把:“那个女人的房间里是不是还有一架红色梳妆台?”
  黎纵:“你怎么知道?”
  余霆用手电筒的光指了指屋内。
  黎纵一抬眼就看到了两个扭曲的人影,自己吓了个哆嗦:“卧槽!”
  一张涂着红漆的来就梳妆台就正对着房门,镜子还是那种老式黄铜,人影落在里面就跟那副著名的油画《呐喊》如出一辙。
  黎纵呼出口闷气:“这也太邪门了,谁家镜子对着门。”
  “嘘――”余霆竖起一根手指,“你听。”
  黎纵的眼色骤然下沉,外面大山的杂音忽然在空气中刺耳起来。
  鸟叫、虫鸣、风吹树浪……在战警人员特有的敏锐力下,似乎连空气的流动都一瞬间有了形状。
  黎纵口型道:“怎么了?”
  余霆的呼吸压得极低,半晌才气声说:“好像有脚步声。”
  脚步声?
  黎纵屏息凝神,目光却一直停在余霆的脸上,余霆的肤色在昏暗的光下有种不健康的苍白,显得有些憔悴,神色却十分专注。
  黎纵确实什么也没有听到。
  他本想安抚余霆别太紧张,或许只是老鼠或者蝙蝠,又或只是一阵风,毕竟他们从进门开始就没有看到第三个人的活动的痕迹。可是黎纵体内某个潜在的灵魂在伺机迸发,那句抚慰人心的话被他吃了回去,他半侧过头,诡异地笑了一下:“我怎么听见是唱戏的声音呢?”
  余霆的表情一下僵到了冰点。
  “就跟故事里的那个女人的声音一样,她在哭,哭得很悲凉,她在问你爱不爱我……你爱不爱我……”
  黎纵的声音轻柔得令人毛骨悚然,加之他一脸鬼上身的演技,余霆近乎被他黑得吓人的眼睛扼住了灵魂。
  “余霆你爱不爱我?”
  “!!!”
  “噗哈哈哈哈――”黎纵没忍住大笑起来,“行了行了,什么声儿也没有,我逗你的,这楼道里全是灰,就只有咱俩上来的脚印,要真听见脚步声那可就太恐怖了。”
  余霆愣住了。
  黎纵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儿:“可能是你听错了,二楼也找完了,咱们下去吧,这危房确实不宜久……啊!”
  余霆揪住黎纵的胳膊就是一个扳手折腕,旋即在黎纵的闷哼抽气声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黎纵拖着麻经受创的手臂去追余霆,看到余霆在楼梯口的位置停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地一道脱皮的木门。
  黎纵上前,正色道:“又怎么了?”
  余霆轻轻地说:“黎纵,你看这扇门。”他上前一步推开了房门,房门吱呀地撞在了木制墙壁上,发出了咚地闷响:“推开门就能撞到墙,隔壁房间也是推开门就能撞到墙,但这两扇门之间竟然隔了近三米的距离。”
  难道中间这堵墙有3米厚?
  这显然不可能。
  可中间这么大的空间去哪儿了?
  黎纵握着余霆的肩,手动把他挪到了旁边,不轻不重地说:“让开。”
  他两步进到房里,掏出折叠军刀叩了叩墙板。
  听声音是空心的。
  他弹出刀刃,从木板的缝隙中插进去。起初刀刃还能受到摩擦的阻力,突然,最后一截刀刃一下就滑进墙体里。
  “突!”
  钢制的刀靶在木墙上磕出了沉闷的声响。
  黎纵拔出刀:“这墙厚度大约八公分,里边至少还有两米以上的空间。”
  余霆走到窗边,费了点劲才把被气生根堵住的窗户推开:“一楼两个房间的窗户也都开在墙边,墙里面的空间应该是连接一二楼的。”
  黎纵嘴角一放一收:“有点意思。找找入口吧。”
  十分钟后,他就想穿越回去把这话吃回去。
  他们二人把整栋房子的犄角旮旯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到什么入口,墙后面那么大的空间愣是像凭空消失一般。黎纵甚至想一脚踹烂蛀朽的木板,直接破开一道入口来,但被余霆劝住了。
  整栋房子腐烂、虫蛀的现象都非常严重,主要的六根承重梁有三根已经倾斜,黎纵一脚下去搞不好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黎纵带着余霆也不敢太乱来,只好站在入户门前郁闷:“这鲁班造的吧?”
  余霆又站回了那扇有铁皮书柜的屋子前:“一定有入口,老一辈的人建房开窗最讲究风水,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设计。”
  黎纵嗯了一声:“可他们一普通山区农家人,建个密室干什么?”
  “不一定是密室。”余霆望着那个铁皮柜子,潜意识里隐约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黑石河也是山镇,每家每户都会挖地窖囤放晒干的渔获,那可能是王家人当年储存什么东西的仓库。”
  “仓库?”
  “这种仓库一般讲究不透光和密封性,难找也不奇……”
  余霆的话音戛然而止,玻璃倒映着他放的大瞳孔,只见他一把抓住破旧的玻璃窗“咣咣咣”地摇了几下,忽然喊起来:“黎纵!!”
  黎纵还在十几米外研究那面密室的墙体,忽然像警犬听到了指令一般,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余霆身边。
  余霆指着铁皮柜:“你看左边第二第三格的玻璃颜色。”
  黎纵:“蓝色。”
  “为什么是蓝色?”???
  黎纵转头望了一眼头顶,阳光透过气生根团刺进眼底:“因为光的反射。”
  光通过窗户玻璃的散射,再投到铁皮柜上,呈现暗蓝色的虚影,这并不难理解。
  但黎纵不认为余霆会大惊小怪:“蓝色能说明什么吗?”
  余霆紧盯着他:“昨天也是蓝色的,为什么昨天也是蓝色?”
  黎纵被余霆搞蒙了:“也是因为光?”
  余霆摇头:“昨天我和小蔡过来的时候是正午十分,而屋子面相正南,那时的阳光直射着房子的顶部,屋檐这里是一片阴凉区,加上树冠遮挡光源,室内的光线更差,所以这面玻璃当时能更清晰地映出我的脸。”
  黎纵尽力去跟他的思路:“可柜子的玻璃是朝向西南,只可能折射到晚霞,也就是现在这个时间的光。”
  余霆一点头:“正午时分这间屋子里只会更阴暗,这面窗户就等同于一面半通明的镜子,所以我当时才会看到我自己的脸和柜子玻璃的蓝光。”
  黎纵:“但其实不是蓝光?”
  余霆现在才忽然想起来,他当时看到的蓝色根本不像光,那时候的蓝色很模糊,没有这么明亮:“我刚开始并没有觉得不对劲,只是……”
  黎纵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劲的?”
  余霆略微想了想,道:“是我和小蔡离开的时候。当时我也站在这里多看了几眼,但我说不出来哪里不对,现在我知道了,是那道蓝光不见了,我和小蔡离开的时候柜子上的蓝光……消失了。”
  从他和小蔡进入木楼到走出来,这中间只隔了不到十分钟。
  余霆懊悔不已,如果柜子反射的不是蓝光,那就只可能是某种物体的颜色,在这种地方会自己移动、消失的物体就只能是人,所以……
  所以那个时候,就在这道窗边,和余霆仅仅一墙之隔的地方,躲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黎纵。”余霆垂着眼苦想,“谁会躲在这儿?”
  黎纵忽然想起余霆刚才说听见了脚步声,沉默了片刻,沉声道:“还能是谁!”
  余霆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个人还在这个房子里,很可能就躲在那个找不到入口的神秘空间里。
  黎纵神色冷峻,掏出瑞士军刀,二话不说塞进余霆手里,冲他一点头。
  余霆一马当先闪身进了屋,黎纵紧随其后,用钢锁直接将木门从内部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