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钰拥她入怀正欲开口,江之涵抬眸,纤细食指抵在她的唇瓣上止住了接下来的话语。
  江之涵长睫轻颤:“言言一定要说吗?”
  言钰拉下她的手,安慰似的亲了亲她的手背:“怎么了?”
  眼前人的犹豫态度不是她事先所预料的她以为提到以前的记忆,江之涵会是开心喜悦起码态度上是愿意倾听的,可如今看来她却是在抗拒。
  “怎么了,不想要我说?”
  指尖微紧,江之涵抿了抿薄唇,“也不是,只是害怕你说出口你会再一次离开我,我们的关系又会有所变化。”
  言钰恍然,原来经过上次的分离后不止是自己,她亦心有余悸。
  害怕争吵分离害怕重蹈覆辙害怕在同一个地方上摔倒两次。不值当。
  她自己是一朝蛇咬江之涵何尝不是十年井绳?
  于是干脆对从前的事三缄其口甚至将“回忆”之类的词判为禁忌一旦触碰即是遍体鳞伤。
  针尖般刺骨的疼痛钻入心扉言钰偏头蹭了蹭她的软发“抱歉,没有事先考虑你的感受。”
  “但是之涵,我接下来说的话很重要。”
  江之涵仰头,四目相对间,明媚的桃花眼盈满了专注认真。
  她斟酌着开口:“那这件事,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吗?”试图给自己打上预防针。
  言钰轻抚她的柳眉,“只要不影响你对我的感情,就不会影响我对你的。”
  沉默半晌,江之涵终是妥协,“那好吧。但是,这件事很重要,等我们下山后,找个安静的时间慢慢说,可以吗?”
  如今外面狂风暴作,两人困囿山洞,时间地点,都太不是时候了。
  “好…我们先好好休息,下山后再说。”
  江之涵仰头,亲了亲言钰的下颌。却是在垂眸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惆怅。
  从前是言钰害怕提及过去,现在倒成了自己。但谈及回忆避无可避,她只能多要求些时间,给自己足够的心理准备。
  言钰拿着两台手机,企图再次寻找信号,可天不遂人愿,手机再没有成功拨出去过。
  言钰呼一口气:“算了,只能在这等候了。”
  “你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江之涵拉她坐下,用毛巾擦拭她额上细汗,毛巾自她鬓角滑落,经过侧脸轮廓,下颌,修长细颈,落至纤细手指。
  正要帮言钰擦拭手臂时,江之涵忽而看到她的长袖的手肘处沾染了些许泥土污渍,还有不明的划痕。
  “言言,你的手肘怎么了?”说罢便要去卷她的袖子。
  言钰心底一惊,面上镇定自若:“没什么,沾了一点泥土而已。”她不动声色抽回手臂。
  江之涵斟酌:“那我帮你清理一下?”
  言钰推辞:“不用了,一点污垢而已,不必在意。”
  言辞之中有片刻凝滞,随着话音落下,她卷下袖口,披上烘干的外套,身躯微微侧着,像是要藏着什么的模样。
  江之涵秀眉微蹙,突然想到,最开始她央求言钰拥抱时,言钰也以身上衣服凌乱的缘故,拒绝自己的亲近。
  而现在,更是看都不让看一下。
  江之涵莫名觉得言钰在隐瞒些什么。
  她更加靠近,视线小心翼翼在言钰身上打量,忽而发现,在另一只手臂的小臂处,腰腹的侧边都有不同程度的深色痕迹。
  最初只是匆匆一看,再加上言钰说这是污渍,她便信以为真。可如今细细观察,痕迹像是掺了深棕色的泥土,又像是红褐色的血液。
  等等!血液!
  甫一在脑中出现这个念头,江之涵心湖荡起波澜,忙上前剥下言钰的外套。
  “之涵!你,你干什么?”言钰猝不及防,忙阻止她的动作。
  江之涵脸色微敛,手上不肯放松半分,“你手放开,我要看那痕迹是什么!”
  “之涵,没什么的,只是泥土而已。”
  “如果只是泥土,那你为什么不给我看!”江之涵嗓音骤然提高,隐含哭腔。
  看着她泪湿眼眶,言钰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只能妥协:“好,我给你看,你别哭!”
  言钰沉沉呼出一口气,在江之涵灼灼的目光下,脱下了外套。
  她故作轻松:“你看,只是泥土,没什么...”的。
  话还未说完,江之涵直接撩开她腰腹的衣摆,在那块深色痕迹的衣衫遮掩下,伤口破开一道口子,流出血液,细小的碎石深深扎入裂开的伤口,鲜血混着泥土染晕周围白皙的肌肤,红与白映衬,触目惊心。
  江之涵的眼眸一瞬间被眼前的景象刺到,泪水不由分说,溢出眼眶。
  “你怎么!”
  这么傻!
  江之涵泪湿眼眶,死死咬着下唇,硬生生把后三个字吞入肚中,直到唇角破开一小道口子,隐隐尝到鲜血的味道才放过自己,“你怎么都不懂得照顾自己!”
  嗔怒的语气终是道不出口,化作无力的怜爱与担忧。
  泪水打湿了言钰的指尖,也打湿了她颤抖不已的心。
  双手捧着她的小脸,忙用指尖掸去她眼角的泪花,“之涵,对不起!我错了,不要哭好不好?”
  她见不得江之涵哭,美人落泪,梨花带雨,尤为惊人,可也尤为心疼。
  “对不起,我不该瞒你的...”
  江之涵啜泣抽噎,泪水像是开了闸般,止不住地流。
  愧疚,自责,心痛的情绪在心底交织,压的言钰愈发难受,她倾身上前,以亲吻拭去泪水。
  “之涵,对不起...”
  亲吻自泛红的眼角,途经挺翘的鼻梁,最后落在泛着点点鲜血的唇角。
  唇舌混着泪水和鲜血,言钰舌尖为探,钻入江之涵的口中,还未等她好好安慰一番,江之涵推开她的肩膀,终止了将来的风雨。
  “之涵?”
  只见江之涵拿过一旁的救援背包,从中搜罗出消毒酒精,双氧水,绷带等医用品,再次撩开言钰的衣衫,用镊子小心翼翼夹出混在伤口中的碎石。
  “嘶...”言钰忍不住疼痛。
  “很疼吗?”江之涵眼眸闪动。
  “没有,不疼。”言钰轻轻摇了摇头,白皙到苍白的唇瓣轻启,“你继续。”
  江之涵咬着下唇,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
  言钰垂眸,目光直直地盯着她咬着的下唇,她抬起指尖,食指托着她柔嫩的下颌,拇指指腹抚上她的下唇,轻轻一拨,将下唇自她的贝齿下解放。
  “之涵,不要咬,会出血的...”
  江之涵猛然抬头:“你也知道会出血!”
  石子陷入伤口这么深,她都不注意的吗?
  言钰恍然,突然明白她的话外之意,无非是借着出血这事怨怪自己。
  “对不起...”言钰垂下脑袋。
  江之涵盯着她的侧脸,惯常一张明艳的小脸此刻白皙黯淡,潋滟的桃花眼失了光泽,呆滞无神,嘴唇紧紧抿着,侧脸轮廓紧绷到极致,仿佛下一秒就会因为过分用力而破碎。
  针尖般的疼痛密密麻麻钻入心扉,江之涵疼得说不出任何话。
  燥闷在心底积聚,她下意识又想咬唇角,但转念一想,改而咬着后槽牙。
  她才不要和她一样,只会让爱她的人担心。
  石子被镊子一块一块取出,江之涵用棉花沾湿酒精,细细擦拭伤口周围的污渍和血液,头顶上方不时传来忍不住的闷哼声,江之涵心底越发柔软,手上的动作也越发轻柔,一点一点涂抹药膏,最后在伤口上包扎绷带。
  除了腰腹处,手肘小臂处亦有不同程度的擦伤,江之涵默不作声,帮她处理了剩余的伤口。
  全都处理完毕后,言钰穿上外套,江之涵正欲起身离开,言钰眼疾手快,搂着她的腰身入怀。
  “你去哪?”
  “你放开我。”江之涵嗓音闷闷,听不出喜怒。
  言钰无奈:“嗯?还生气呢?”
  江之涵没好气睨她一眼,她还敢说!
  言钰凑上前蹭了蹭她的额头,“对不起,以后不敢再瞒你了。”
  江之涵双手捧着她的脸颊,隔开一点距离,直视她的目光,“先别说以后,你先告诉我,这些伤口怎么来的?”
  语气严肃,却不乏温柔。
  “之涵,这不用纠结吧…”言钰视线飘忽,抿了抿唇,似是不愿多说。
  “不行,我要知道!”江之涵态度强硬,忽而想到什么,语气放软,“这些伤口,是不是和我有关?”
  言钰神情微滞。
  “是不是你上山的时候摔伤的?”
  言钰沉默不语。
  可她白皙面容上明显的红晕已然出卖了她。
  果然…
  提到嗓子眼的心沉沉坠落,堕入无尽深渊。
  泪水再一次在于眼眸中积蓄。
  言钰终是不忍,“好好好!我都告诉你!”
  她终是全盘托出:“我上山的时候,路面太滑,不小心摔了一两次,你的那条手链也是我在摔倒的时候无意发现的。”
  江之涵拧眉:“只有一两次?”
  “这个是真的!”言钰连忙应道,“摔的时候难免磕破皮,伤口看起来狰狞吓人,其实一点不疼的!”
  桃花眼潋滟闪光,要不是刚刚为她擦拭伤口时本能的倒吸气声音,怕是要被她骗过去了。
  “你还不老实说吗?”江之涵幽幽望着她,语气淡漠。
  言钰抿唇,斟酌下开口:“好吧,那就只有一点点疼,这次是真的!没有再瞒你的了!”
  江之涵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慢慢叹出一口气,俯下身搂住她的腰身,“言言,以后什么事都告诉我好吗?比起你的伤势,我更害怕你的隐瞒。”
  柔和的嗓音加上示弱的拥抱,言钰知晓她是释怀了。
  言钰调整姿势拥她入怀,珍重道:“好,我答应你,以后绝对不再隐瞒你。”
  “嗯,好。”
  言钰下颌抵上她的秀发,蹭了蹭,眼帘半阖,隐有深沉之意。
  她承诺,以后不再隐瞒,可这之前,她还是说谎了。
  摔倒不假,假的是次数和地点。
  雨天路滑,言钰背着个大救援包,没有防备,爬三步跌一步,几乎是一路跌上山,甚至还摔进了泥土大坑中,坚石混着泥土和雨水刺入肌肤,鲜血汩汩流出,那些伤口也就是在当时留下的。
  伤口虽说狰狞,但好在疼痛可以忍,言钰草草擦拭后再次起身。
  找到江之涵后也尽力隐瞒,她宁愿自己一个人疼着,也不愿意愁绪爬上江之涵的面容。
  她答应她,以后不再隐瞒,她会努力做到。
  至于这一次,就当是最后一次例外吧。
  言钰偏头,吻了吻江之涵的额间,江之涵似有所感,慢慢抬起身子,弯唇浅笑,与她交换亲吻。
  洞外雨簌簌下着,洞内时光静静流淌。
  火炉在旁,爱人在怀。
  哪管它疾风骤雨?
  此处便是吾心归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8-1816:36:11~2022-08-1917:04: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说什么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