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这么突然?”江之涵嗓音微颤,“你睡沙发床的话,那小倩...”
  言钰及时打岔道:“小倩刚发信息给我说她偶遇熟人晚上不回来了。”
  像是临终的审判,闸刀自空中落下斩断了最后的念想。
  江之涵讷讷:“言言...”
  言钰错开她的视线低头整理沙发床,“时间不早了江老师早点休息吧,明后天还有通告要赶呢...”
  言毕不等江之涵回复,径直上床入睡。
  夜凉如水,寂静缓缓流淌,压抑的情绪,倾诉的欲望在房间内慢慢积蓄膨胀,却始终找不到出口来释放和宣泄。
  江之涵侧躺着身子,视线落在同样侧躺却朝向另一侧的言钰身上不知不觉,泪湿眼眶。
  心脏传来阵阵疼痛裹着酸涩涌上喉口江之涵不自然地咽了咽喉咙企图压下那针刺般的锥疼可终究于事无补。
  尽管她和言钰解释一切实非自己所愿情势所迫逼不得已,她不得不去,可到底,她还是失约了。
  此时此刻,她好想不顾一切打电话给顾宁安,打电话给投资商,推脱后天一切的行程,只为将这余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全部留给她的言言。
  可她不能这么做,顾宁安说得对,她没有任性的资本,她是江之涵,可又不只是江之涵,她的背后还有大大小小的经纪团队,她的身上还背负着众人的期待。
  她这一爽约不要紧,可留下的烂摊子都是交由背后的人负责。
  她可以对自己不负责任,可没法不对身后的人负责任。
  “对不起,言言...”彻底入眠前,江之涵听见自己低语呢喃。
  直到后天凌晨江之涵离开之际,两人都没有再次说话。
  没想到那晚的不愉快,竟成了离开前最后一次对话。
  江之涵扯了扯嘴角,苦涩一笑,回眸最后看了沉睡中的言钰一眼,拖着行李箱和顾宁安离开了温城。
  夏日的天亮的早,朝阳从远方的天际线慢慢攀升,和煦暖光照亮江之涵离开的大道,亦照在言钰不知何时多出来的掌心印痕上。
  早上八点,言钰照常洗漱化妆,只在偶尔时瞥向大床方向,刺眼的空荡整齐,任由空虚的苦闷和繁杂搅乱一天的好心情。
  吃早饭时,言钰食不知味,吃了几口就起身离席了。
  苏景见她一早上若有所思的样子,唇角微勾,拿着两杯咖啡,找到坐在树荫下的言钰,坐在她身旁。
  “看你一早上没精神的模样,给,喝点咖啡,提提神!”苏景递过咖啡。
  言钰接过:“谢谢景姐。”
  苏景托着下颌说道:“早上看到江老师离开,说是去机场了,她这是去赶通告吗?”
  “嗯。”言钰几不可觉地应声,指尖摩挲着纸杯杯壁,语气平静道,“说是要去参加剧组的会面,导演和投资商都在,推不掉。”
  苏景半是正经半是开玩笑:“到底是如今热度正甚的演员啊,哪像我,隐退之后再复出,跟重新出道没什么区别。”
  言钰莞尔:“景姐,只要你想,你就可再创往日辉煌。”
  苏景轻笑两声,转移话题:“不说我了。我看一大早就哭丧着脸,怎么回事?”
  言钰偏过头,皱着眉头小声嘀咕:“哪有哭丧...”
  苏景腹诽:“你要不说刚刚那句话,我还认为你没事,现在看你表情和语气,我是百分百确定了。”
  言钰:“...”
  苏景搬过小板凳,离她更近,像个知心大姐般循循善诱:“方便说说吗?”
  言钰双手握着咖啡,沉默不语。
  苏景了然,贴心道:“你要觉得不方便,不说也没事。”
  “哦,对了,昨晚我和芷柔出去闲逛的时候,发现上次吃饭的温记旁边有一家小清吧,干净雅致,氛围不错,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顺便疏解疏解她的心情。
  许久,言钰启唇:“没有不方便。”
  苏景微愣,后知后觉她在回答上一个问题。
  她眉眼柔和,偏头静静看着言钰,不提问也不催促,浑然一副倾听者的模样。
  言钰似是调整好了情绪,启唇娓娓道来:“我想,你们应该都听说了之涵在追我的传闻吧。”
  “节目组都在传,但没有人明说。”苏景起了好奇心,试探性问道,“所以,是真的吗?”
  “半真半假吧。”言钰补充,“准确来说,是我和之涵约定了半个月的期限,她给我半个月的时间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半个月后,如果我同意,我便正式接受她的追求,如果不同意,我们便就此作罢。”
  苏景点了点头,对两人再次纠缠的关系不疑有他,甚至早有预料。
  她问道:“然后呢?”
  “今天是半个月期限结束的日子,也就是我要给她答复的时间。”言钰指尖微紧,手上的咖啡纸杯不免有些变形,“可是她却因为工作不得不离开了。”
  苏景总结:“所以,这就是你心情郁闷的原因?”
  言钰扯了扯嘴角:“是不是很矫情?”
  今日并非江之涵自己不愿出面,而是工作的外部原因,她应该理解她,体谅她的,而不是坐在这里郁郁寡欢,一个人生闷气。
  苏景思索两秒说道:“不能说矫情吧,如果把你们的情况放在我和芷柔的身上,我也做不到完全的谅解和冷静,甚至可能提着大刀赶到机场去了。”
  承诺对于恋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言钰喉咙溢出两声轻笑,说不上是为苏景不正经的玩笑,还是为她与自己的情绪感知。
  手中的纸杯变形严重,咖啡有溢出的趋势,言钰放下咖啡,继续说道:“其实,我现在也说不上是郁闷的心情。”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股淡淡的忧伤,怅然若失的感受。
  当时听闻江之涵说要离开时,一种本能的失落沮丧情绪油然而生,恍如枝蔓般在心底野蛮生长,逐渐收紧,近乎要勒得言钰喘不过气。
  故而那些伤人的言语不过脑子便都冒了出来。
  可事后回想,只不过是工作离开一会儿,第二天就回来了,自己的情绪没必要这么冲动。
  言钰这两天也有反思自我,反思当初得知江之涵要离开工作时的情绪是否太过冷淡,反思当时的处理方式是否太过冷暴力。
  而最后的反思结果都是肯定。
  第二天,本着歉意的心情,言钰想要找江之涵道歉,可顾宁安一整天都和江之涵在一起聊工作,鲜少有时间私下见面。
  好不容易抽出时间了,可言钰看着她,道歉的话语悠悠转转,含在嘴巴里,就是说不出来。
  或许理智告诉她应该道歉,可心底的真实情感还是在埋怨她不能留下来。
  这一来二去的,两天来,便成了两人一句话没说的局面。
  苏景将她放下的咖啡拿远了些,问道:“那你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言钰抬眸,定定地看了苏景许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晚上的清吧几点开门?”
  苏景:“嗯?”
  言钰:“我和你们一起过去。”
  淡淡的清酒配上淡淡的忧伤,正好。
  吃过晚饭又休息了会儿,苏景和陈芷柔带着言钰和罗倩一起走到距离温记不远处的小清吧。
  温城四季温暖,可这天亦有闹脾气的时候,白日还是晴朗的天空,临近傍晚已是黑云密布,等四人到达清吧的时候,空中已经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雨丝。
  罗倩掸着身上的水珠,庆幸:“还好我们早到一步,不然就这雨势,肯定淋个落汤鸡。”
  陈芷柔提出疑问:“可我们待会儿怎么回去?”
  苏景用纸巾擦拭她额间的雨水,说道:“跟老板借伞吧,实在不行,隔壁商店应该有雨伞。”
  言钰偏头,望着远处,鲜花在雨幕中摇摆,绿茵的枝桠在微风中摇曳,抖下了一身的清凉与酷爽。
  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她望着天地间飘渺的雨丝,蓦然想到那一晚江之涵入怀的场景。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勾唇浅笑,似乎温香软玉在怀的触感还未完全散开,思绪渐渐飘远。
  如此难得的雨夜,想来很适合来谈论一段关系的归属吧...
  可惜那人不在,一切的美景皆成了可有可无的背景。
  “进去吧。”言钰收回视线,抬脚进入清吧。
  清吧内人不多,只零星坐着几个人。
  四人随意挑了个靠近小舞台的位置,小酌片刻的同时,欣赏音乐。
  许是顾客不多,清吧的服务生闲下来,有意无意辨认下,认出了言钰这一桌的人。
  有不少服务生是言钰的歌迷,正忸怩着推搡着想要找言钰签名之际,一服务生端着四个高脚杯上前,礼貌说道:“你好,这是我们推出的新品,蜂蜜桃花酒,请大家免费品尝。”
  罗倩登时惊喜:“免费的啊!”
  苏景意味深长一笑:“这世界上应该没有免费的午餐吧…”
  服务生愣了一下,下一秒脸色微赧:“其实也有一个小条件啦。”
  她拿出一张小本子和一支签字笔递到言钰面前:“言老师,能不能请你帮我们签个名?”
  苏景打趣:“原来是看着小言的面子才有桃花酒喝哦!”
  言钰失笑,睨她一眼,视线落在杯中的液体。
  桃花酒啊…
  言钰唇角微勾,答应了服务生的请求。
  其他服务生看到言钰肯签名,纷纷拿着小本本出来,言钰莞尔,却之不恭。
  签完名之后言钰,抿了一小口桃花酒,甘甜好喝,但味道和上次江之涵给的相比,似乎淡了许多。
  又想起江之涵了,言钰失神。
  服务生们得到签名后便离开了。
  言钰拿起手机,打开江之涵的聊天窗口,没有最新消息,随便往上一划拉便能看到好久以前的消息。
  指尖悬在键盘上方,思前想后,言钰还是发信息:“酒宴顺利吗?”
  之后的时间,言钰时不时解锁手机,可对方没有回复。
  心烦意乱,清酒一杯杯下肚。
  时针渐渐转到了八点的位置,到了该离开的时间了。
  四人正准备出门,可天公彻底不做美,最初的阴雨连绵,成了现在的倾盆大雨,甚至有闷雷在阴云中流窜。
  苏景向服务生借雨伞,可清吧一时没有多余的伞,罗倩转而到旁边的便利店,可便利店的伞前不久刚卖完。
  罗倩懊恼:“不是吧,这也太背了!”
  苏景安慰:“别担心,我打电话回去,让她们来接我们。”
  等候期间,言钰不经意一瞥,发现远方的雨幕中逐渐靠近一抹身影。
  颀长,纤细而又熟悉的身影。
  血液陡然在四肢百骸流动,沉寂了一整天的心脏开始活络,利刃箭矢落入漫山遍野,焚寂荒芜。
  雨幕拉开帷幕,身影渐渐清晰。
  是江之涵。
  她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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