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那拉氏今天是兴冲冲地来钮钴禄府,然后灰溜溜地离开的。
  其实要问乌拉那拉氏有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牵成这条红线,她真的没有,毕竟她自己也很清楚,她这个侄子除了人比较上进,有一张长得不错的脸之外,其他的条件甚至算得上差了。
  所以如果这条红线能够牵成的话那么自然是最好了,要是没有牵成的话,那么她也不亏,至少能够提醒一下舒舒觉罗氏她这个当舅母的是有把明月这个大外甥女的婚事放在心上的。
  乌拉那拉氏虽然不清楚前几天舒舒觉罗氏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不给他们送钱了,但是她很清楚她对明月的婚事有多上心。
  只要她表现一下,乌拉那拉氏就不信舒舒觉罗氏会无动于衷。
  事实上事情一开始确实是如乌拉那拉氏所预想的那般发展,直到明月的到来。
  一想到明月把她给她介绍亲事定性为是扶贫,乌拉那拉氏就既尴尬,又生气。
  虽然她的理智告诉她明月这么说也没有说错,但是她的情感却不能接受,好歹她也是她的长辈吧?便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她又何必说这样难听的话?
  “你说你那大外甥女还当自己年轻呢?和她一样岁数的姑娘不说都当额娘了,至少都已经嫁人了,哪里像她似的,二十岁了还留在家里当老姑娘。”
  乌拉那拉氏一回到家里便摔摔打打的,借此来发泄自己心头的怒火。
  在钮钴禄府上的时候,乌拉那拉氏不敢表现出来,但是回到自己家里,她就没什么好怕了。
  “你这话也说得忒难听了一些。”听到妻子的话,富昌皱了皱眉头,“明月就算留在家里当老姑娘,那也不用你养,何必说这样的话?”
  “好哇你,为了一年到头见不到几面的外甥女你就这么跟我说话?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了?”乌拉那拉氏在明月那儿受了一肚子气,如今回来又见富昌帮着明月说话,当下气得她都快喷火了。
  “你嫌我说话难听?你当你那大外甥女刚刚说话好听吗?好歹我也是她的舅母吧?结果一口一个扶贫的,她这是在嫌弃我那侄子,还是在嫌弃我们家?”
  一听到乌拉那拉氏这么说,富昌的表情就尴尬了一瞬,虽然打秋风这种事情他没少干,但是不代表他完全不要面子的。
  “你是不是想多了?”富昌对乌拉那拉氏道,“而且这话你说是法喀说的,或者说是明如说的,我还信几分,但是你要说是明月说的……”
  “那怎么可能?”
  没错,富昌每年见明月的次数确实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了,但是这个大外甥女是什么性情,富昌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她不一定喜欢所有人,但是她绝对做不出当众让人没脸的事情。
  “怎么就不可能了?”乌拉那拉氏道,“敢情你当我说的都是编出来的呢?”
  “从前我是没发现,你这个大外甥女居然还有这么牙尖嘴利的一面,嫌弃我介绍的人不好是吧?我倒要看看她日后能嫁个什么样的好人家。”
  乌拉那拉氏在“好”字上咬重了音,“怕不会真的应了外面的风言风语,日后得常伴青灯吧?”
  *
  乌拉那拉氏可以擎等着看热闹,舒舒觉罗氏就不行了,她反应过来之后看向明月的眼神都透着几分难以置信:“明月,你……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以后不想嫁人了?”
  明月原本是想要直接承认的,但是考虑到舒舒觉罗氏的性子,话到了嘴边她又咽了回去,改口道:“倒也没有不想嫁人,只是不想随便找个人嫁出去而已。”
  才怪。
  明月这话显然不是真心话,但是舒舒觉罗氏听了之后,神色果然没有那么紧绷了。
  明月见状,就继续道,“额娘您认真想想,舅母介绍的这个人真的是一个好人选吗?”
  “他们要是真的有心娶妻的话,为什么不等高中了再娶?非得在这个时候娶?”
  不是明月想把人想得太坏,而是他们的动机实在是太可疑了,难保不是打着赶紧娶一个媳妇回去帮忙照顾家中病弱老人的主意。
  这个媳妇最好还是个有钱的,这样不仅家中的病弱老人有人照顾了,家里的经济负担也能够得以减轻。
  别说什么嫁妆是女子的私产,只要她不愿意拿出来的,谁也勉强不了。
  事实上真的等一家人都揭不开锅的时候,这个媳妇要是依然捂着嫁妆不愿意拿出来帮补婆家的话,只怕外人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把她淹死了。
  明月把这样的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跟舒舒觉罗氏说,她道:“额娘,没错,我确实有许多嫁妆,别说再多养两口人了,便是再来二十口我也养得起,但是我为什么要养呢?”
  “额娘,我刚刚说的话确实是不好听,但不是没有道理的。”
  “虽然说嫁出去的女儿,等于泼出去的水,但是我嫁得不好看,不照样连累您被人笑话吗?”
  “还是说你想着把我嫁出去之后,就当没了我这个女儿?”
  舒舒觉罗氏脱口而出:“那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就好了。”明月拉着舒舒觉罗氏的手对她道,“额娘,我知道您盼着我好,我也不是故意要忤逆您的,只是要我随便找个人嫁了,我实在是不愿。”
  “好好好,额娘一定好好给你踅摸,绝对不会随便找个人把你嫁出去的。”舒舒觉罗氏现在当然得顺着明月了,生怕她一个想不开,真的打算常伴青灯。
  真要是这样的话,只怕她想哭都找不到地儿了。
  *
  等明月“开诚布公”地和舒舒觉罗氏谈过一回之后,她就先回自己的院子了,她带着芳春前脚刚走,桂嬷嬷后脚就跟舒舒觉罗氏说:“夫人,奴才觉得二格格的话说的在理。”
  “而且二格格从前可是老爷最看重的女儿,这件事一直叫大夫人耿耿于怀,要是日后二格格嫁得不如四格格的话,岂不是叫大夫人笑话了?”
  不得不说桂嬷嬷在舒舒觉罗氏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对她还是很了解的,一听到她这么说,舒舒觉罗氏的表情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了——
  她觉得桂嬷嬷说的很有道理。
  *
  明月并不知道自己走后,桂嬷嬷帮了自己一把,不对,应该说又帮了自己一把,不过就算不知道,光是桂嬷嬷之前借小丫头的嘴提醒她那事就足够让明月领她的情了。
  就连芳春在回去的路上都说了:“幸好有桂嬷嬷给咱们透风报信,要不然夫人一口答应下来,还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事儿呢。”
  比如说被那家人缠上什么的,这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要是再传出点什么风言风语来,对她们格格更是不利。
  “桂嬷嬷能给我们通风报信一次,不代表能给我们通风报信两次的。”明月心想,要是真的想解决问题的话,还是得从根源入手。
  那要怎么做才能够打消舒舒觉罗氏嫁女心切的想法呢?
  *
  没嫁人的明月发愁,嫁了人的佟贵妃也有糟心事。
  因为宫中如今没有正宫娘娘的缘故,所以不仅六宫事务都归佟贵妃打理,就连这次选秀也由她一手操办。
  毕竟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而太后虽然尚且年轻,但是向来是个不管事的,因此选秀的重担就压在佟贵妃的肩上了。
  对此,佟贵妃倒是没有什么不满的,虽然因为选秀的事情让她劳心费神的,但是旁人想要受这一回累还没有机会呢。
  所以这对佟贵妃来说即便是个负担,也是个甜蜜的负担。
  不过唯独有一样——佟贵妃一想到这些入选的秀女当中有人会被选中,充盈后宫,她心里就不舒服。
  “娘娘您何必跟这些人计较呢?她们就算被选中入了后宫又如何?顶了天也只是贵人而已,哪能和娘娘您相提并论?”
  伺候佟贵妃的大宫女玛瑙最了解自己主子的心思,便笑着道,“谁不知道如今满宫上下和万岁爷情谊最深的人,非娘娘您莫属了?”
  佟贵妃一听,面上自然而然地露出了一个笑,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就见外面伺候的奴才匆匆走进禀报说:“娘娘,皇上来了。”
  “嚯”的一声,佟贵妃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自从前几日皇上就没有再进后宫了,佟贵妃没想到康熙今天会突然驾临她的承乾宫。
  当然了,更让佟贵妃没想到的是康熙这次来她这儿,还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