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觉罗氏收到帖子的时候原本是不打算应约的,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遏必隆还没有失势,鳌拜的权势还如日中天的时候,整个钮钴禄府最风光的就是她了。
  长女是鳌拜的义女,只等着长成后飞上枝头;长子在他两个兄长接连早卒后成为遏必隆名义上的“长子”,颇得看重。
  于是作为明月和法喀的生母,舒舒觉罗氏即便只是遏必隆的侧室,但是不论是在钮钴禄府上,还是出门在外,都是人人艳羡的存在。
  那时候的舒舒觉罗氏可爱出门了,但是自从遏必隆和鳌拜接连出事,哪怕后来法喀继承了爵位,舒舒觉罗氏也不再爱出门了。
  因为那个时候法喀“认贼作父”,而明月又婚事受阻,曾经最让她骄傲,也最让她风光的两个孩子却落得这样的境地,舒舒觉罗氏哪里愿意再出门去看那些人幸灾乐祸的嘴脸?
  桂嬷嬷自打舒舒觉罗氏怀上第一胎的时候就在她身边伺候到现在,可以说不论风光还是落魄,她都陪她一路走来,最是了解舒舒觉罗氏的脾性。
  所以桂嬷嬷原本以为舒舒觉罗氏会拒绝这份邀请的,但是谁知道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应约。
  舒舒觉罗氏虽然担心聚会上有人会拿明月和法喀两人的事情来看她笑话,但是她更担心明月和法喀姐弟两人的婚事。
  明月就不用说了,法喀的情况也不太妙,他在外头的名声可差着呢。
  经过乌拉那拉氏的一次介绍,舒舒觉罗氏已经清醒过来,知道她这个弟妹是指望不上了,而她又没有认识太多的人,所以想要给明月和法喀踅摸未来夫婿和未来妻子的话,只能靠自己了。
  总不可能靠巴雅拉氏吧?
  基于这样的原因,舒舒觉罗氏今日选择了出门,只是她没想到抵达之后,竟然见到了里面竟还有往日里和她不对付的人——赫舍里氏。
  这位赫舍里氏并非出身小太子的母族,她是佟国维的发妻,也是如今佟贵妃的生母。
  舒舒觉罗氏风光的时候自然有人巴结讨好了,但是并非所有人都会巴结讨好她的,毕竟她再风光,也不过是侧室而已。
  在赫舍里氏这样的正室眼里,所有的侧室不过是个玩意儿而已,作用就是供爷们儿玩乐,给爷们儿生孩子,至于其他时候,她们就该像死了一样安安静静的。
  所以像舒舒觉罗氏这样风光盖过正室的侧室,是赫舍里氏最为不喜的,只可惜那时候佟家势单力薄,而康熙又尚未掌权,赫舍里氏再是不喜对舒舒觉罗氏也只能选择眼不见为净。
  直到康熙掌权,佟家起势了,赫舍里氏再也不用掩饰对舒舒觉罗氏的不喜了,好几次在人多的场合都给了舒舒觉罗氏难堪,后来佟贵妃入宫,而明月却依然待字闺中,赫舍里氏更是看足了舒舒觉罗氏的笑话。
  舒舒觉罗氏未尝不知道赫舍里氏为什么这么讨厌她,归根究底不过是因为佟国维的后院同样也有一个风光的侧室,赫舍里氏拿她没办法,只能挑她作践了。
  但是知道也没用,到底是形势比人强,更别提佟家如今正是风光的时候,舒舒觉罗氏哪敢和她硬碰硬?
  甚至如果早知道赫舍里氏今日也在的话,舒舒觉罗氏定然不会前来应约的。
  见赫舍里氏朝自己看了过来,舒舒觉罗氏的神经就下意识地绷紧,好在她只是看来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见她没有要找茬的意思,舒舒觉罗氏才松了一口气。
  “几年没见,舒姐姐风采依旧哪。”博尔济吉特氏待舒舒觉罗氏倒是热闹,不仅一口一个“舒姐姐”地喊着,还主动拉着她的手道,“我原想着我们几年没见,还担心今日没法把舒姐姐你约出来呢。”
  这位博尔济吉特氏出身蒙古,是富察·米思翰的继室,她刚嫁过来的时候与舒舒觉罗氏认识,两人之间有几分交情,就是不深而已。
  但是至少在她失势的时候,博尔济吉特氏并没有落井下石,这也是舒舒觉罗氏今天愿意赴约的原因之一。
  虽然她有些意外博尔济吉特氏待她的热情,但是舒舒觉罗氏感觉到她并无恶意,便按下疑惑笑着道:“瞧你说的,近几年我确实不爱出门了,但你又不是旁人。”
  “有舒姐姐你这话,日后我可是放开胆子给你下帖子了。”博尔济吉特氏为了表示和舒舒觉罗氏亲近,即便后面有她邀请的客人过来,她也拉着她一块。
  和舒舒觉罗氏比起来,博尔济吉特氏的交友面确实更广,人缘也更好,哪怕这三年她因为要给丈夫米思翰守寡而没有出门,别人也没有忘了和她往日里的交情。
  因为念着这份交情,所以旁人即便听闻了最近有关于明月的风言风语,当着博尔济吉特氏的面也没有给舒舒觉罗氏难看。
  只是背地里忍不住犯嘀咕而已,要知道从前也不见她们俩关系这么好过。
  不止其他人犯嘀咕,赫舍里氏也想不通,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看舒舒觉罗氏的笑话。
  正当博尔济吉特氏准备跟舒舒觉罗氏解释赫舍里氏她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赫舍里氏就朝着她们这边走了过来了。
  博尔济吉特氏是知道她们两人之间的那点恩怨的,所以下帖子的时候并没有邀请赫舍里氏。
  但是谁知道她们今日也正巧来这儿赏梅,两方人马这不刚好撞上了嘛。
  博尔济吉特氏当时有心拒绝赫舍里氏,但是又不好真的得罪对方,只能盼着赫舍里氏这两年修身养性,别坏了她的好事。
  可惜赫舍里氏是半点都不知道博尔济吉特氏的想法,走到舒舒觉罗氏的面前后,张嘴就是一顿恭喜:“我原本想着找个机会上门恭喜你呢,没想到今儿在这里遇上了,看来我们还是有点缘分的,既然如此,那么我就不用再跑一趟,在这儿就能够恭喜你了。”
  赫舍里氏这番话说得舒舒觉罗氏一头雾水的,好端端的,她恭喜她什么?
  看到舒舒觉罗氏这个样子,赫舍里氏心想难不成她不知道这几天外面关于她女儿的流言?
  一想到这个可能,赫舍里氏面上的笑更明显了:“这嫁女儿可是大喜事,你们怎么办得没声没响的?我……”
  “谁说我要嫁女儿了?”舒舒觉罗氏不等她说完,就皱眉打断了她的话。
  让她再说下去,她女儿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这外面都传开了呀。”赫舍里氏像是意外地看着她道,“现在谁不知道你女儿和你弟妹的侄子看对眼了,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怎么说你女儿好歹是钮钴禄家的格格,嫁人这么大的事儿都藏着掖着,这里边该不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吧?”
  “佟二夫人这话说得过分了吧?”博尔济吉特氏见赫舍里氏越说越难听,忍不住出声打断道,“你也是有女儿的人,哪能干出嘴巴一张一合就脏人姑娘家清白的事儿?”
  “这明眼人都知道外边传的不过是谣言而已,人家正主都不当一回事儿,你倒是急吼吼地当真了?”
  舒舒觉罗氏原先又急又气,甚至有些慌了神了,直到博尔济吉特氏仗义执言,她才勉强冷静下来。
  “往日你对我冷嘲热讽便罢了,今日甚至空口白牙便污我女儿的清白,佟二夫人果真是好大的威风,也不知道是仗了谁的势,又是败坏了谁的名声。”
  舒舒觉罗就像是一只护犊子的母兽一般瞪着赫舍里氏道,“我弟妹上门不过求我给她侄子寻一位好师傅指点指点他而已,传出来却成了我女儿与他看对眼了?我不知道是哪个烂心肝的干出这样的缺德事,也不知道是哪个没脑子的竟然听信了这样的谣言。”
  “你又何必那么生气,我打听过了你弟妹的侄子条件虽然不怎么好,但是你女儿的年纪也不小,这会儿要是再不嫁的话,难不成真留在家里做老姑娘吗?”
  “那又关你什么事?”舒舒觉罗氏即便知道明月年纪不小了,却不代表她愿意听到赫舍里氏这么说的,“我们爷临终前交代了,我女儿即便不嫁,她也能在钮钴禄家做一辈子的姑奶奶,所以就不劳你操心了。”
  “也不是没女儿的人,逮着别人的女儿操心是有什么毛病吗?”
  赫舍里氏:“……”
  匆匆赶来的明月和法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