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要求的事情，做了吗？”
老将军穆肯问李维。
李维面色阴沉地招招手，背后便有侍从抬过来一口棺材。
棺材打开里面正是风逸的尸体。
老将小心地上前查看。
“你是怎么杀死他的？”
尸体完好得像是睡着了一样，让穆肯心惊。
灵能者以诡术闻名，他跟克里德兰大公的时间很久，见识过这位灵能大师的威能。
穆肯怕风逸这是诈死。
“公爵给我的办法。”
“什么办法？”
“你没资格知道。”
和李维已经就行军问题斗了好几场的固执老将，这一次却没有生气。
李维之前跟他说话的态度很有分寸，但现在语气里只剩下焦灼的暗火。
想必是跟谋杀灵能大师有关，穆肯不想触这个霉头。
确认风逸真的死后，穆肯招呼旁边士兵就要把尸体抬走。
李维将他们拦下。
“公爵说了，我可以带他走。”
几个士兵回头看向面无表情的穆肯，就要推开李维去碰棺材。
下一刻这几个士兵全部栽倒在地，头重重磕在棺材边沿，血液四溅。
穆肯作为一名常年在外戍卫爵国边疆的将军，竟然没看清李维刚才做了什么。
就好像这些士兵是自己没站稳摔到的一样。
“你.......”
“尸体我带走了。”
几个侍从不敢上前，莫伊拉从阴影中悄无声息走了出来，一个人就把两百公斤重的棺材拖走了。
斜着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穆肯，脸上天蓝色花纹蔓延的李维跟在莫伊拉身边退出了帐篷，留下一地呻吟不止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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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军马上路，直接南下白蛇。
当初李维和莫伊拉是从青王山脊绕小路过来的，速度快但是多崎岖的山路，不适合大规模行军。
李维从几个商会中聘请了一些有长行军经验的侍从，他白天行军会跟在穆肯将军身边，身边的扈从时刻高举绣着相繇家徽的旗帜，夜晚的时候则回到跟公爵军队分开驻扎的营帐中。
到达白蛇领有人烟的地方时，已经花去了十五天的时间。
将几个村落之间的中心作为落脚点，穆肯开始和自己的军士们计划着分兵。
李维参与了决策，靠着这些天积累起来的声望，其他军官也终于肯听听这个小伯爵有什么主意。
李维没有放过这个宝贵的机会，他言简意赅地给出了一个战略：
“先部署一个长战线慢慢推过去，把前面几个军阀兵力盘踞的地方都围住清剿，俘虏当众处刑示立威名，消息一传出去马上后方的人就会全部逃回军阀贾法尔所在的大本营，我的城堡.......”
“......战线两翼的人越过城堡汇合封住敌人后方，其余人只要围住城堡不出一个月就能兵不血刃赢下这场战争。”
李维拿出两张地图，一张地图是兵分三路各自的行军路线和占领目标，一张地图标记了三支军队路途上能用做补给的村落，两张地图还各自给出了时间日程安排，详细又留了容错时间。
几个军官和军师拿起来看过后，都觉得李维的安排很不错。
李维也是猜透了他们的心思，这些老兵无非是不想去前线打仗，所以来白蛇帮李维打个地痞流氓，就图个不要军功要安稳。
那李维就给他们一个安稳又高效的办法。
看着周围人都赞同的样子，李维又补了一句：“诸位将士这次帮我夺回领地，李某家宅尚藏有些微博的积蓄，到时候大胜而归定然拿出来犒劳各位，以后诸位来白蛇我也一定当贵宾对待，酒肉美女不会少一样。”
这饼画出去，效果立竿见影。
几个军官立刻对穆肯将军谏言道：“李伯爵这计划得周密，不如就照他所言行事吧。”
穆肯摆着一张扑克脸，没有说话，眼神中暗藏不善。
李维以为是自己给少了，立刻对他许诺道：“若是能安然夺下白蛇，穆大将军便是对李某有天大的恩情，李某到时候一定给将军献上些不世出的字画珠宝、铠甲宝剑作为报答！”
“哼，惺惺作态。”
“什么？”李维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想不出对方不接受自己提议的理由，军队能按照自己的意思高效、完整地拿下白蛇，他们这些军官也能事后得到李维的报答，甚至能让李维一个伯爵欠他们这些人恩情，这完全是双赢的界面，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这里李维陷入了一个误区，犯了跟李子婿一样的错误。
太看轻人性了。
他没有调查清楚，穆肯是一位膝下无子、妻子早逝的绝户老人，也是一位被贵族门阀压着晋升无望的寒门将军，说白了只是个高级点的指挥官，甚至还不如营帐中几个已经被册封为骑士、有了田产的军士军师。
李维利用自己的贵族地位，在决策中压了他一头，在实际上替他这位将军做了主。
触碰到了这个老人的逆鳞。
“散会，把你这两张废纸拿回去。”
将李维的两张地图一把抓住揉碎了又扔到一边，穆肯解散了会议铁着脸走了出去。
李维僵在原地。
倒是几个被李维说动了心的军师过来安抚他。
“穆将军可能今天脾气不好，我们去劝劝，多半还是按照您的意思行事的。”
李维看着这些好言相劝的军师，他们明显也清楚自己的提议百利无一害，那到底穆肯为什么会突然发作呢？因为自己之前夺回风逸的尸体吗？
当天晚些时候，李维在军营里巡视跟士兵们交际的时候，穆肯突然带着一众士兵押着个囚犯到了李维面前。
这囚犯正是此前差点杀了李维的独眼女骑士汉娜。
“这是公爵给你的奖励。”
穆肯将一把剑扔到李维脚边，意思很明显了。
看着地上面若死灰的汉娜，还有穆肯盯着她不善的眼神，李维顿时知道不妙。
公爵确实承诺过如果他杀了风逸，那就把已经贬为平民的汉娜交给他发落。
是发落，不是砍头。
李维跟汉娜交过手，知道她是个人才，自己现在身边最缺的就是人才，怎么可能会杀了她。
穆肯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这就是自作主张要给李维一个下马威！
叫他这个小伯爵知道，这军中只能他穆肯做主！
“下不去手吗？来人，替伯爵大人斩了歹徒。”
一个将军的心腹持剑上前。
李维当即对穆肯大喝一句：“好大的胆子，我还没说话，你怎么替我做决定？！”
这心腹根本没理李维，径直上前就要一剑砍下。
李维脑中万千思绪闪过，他能感到不远处阴影中蠢蠢欲动的莫伊拉。
电光火石之间，李维直接扑到汉娜身上。
这军士显然也没料到李维会这么做，他收力不及时，剑落在李维身上鲜血四溅。
15分钟内没有处理伤口会感染可能留下后遗症，22分钟后自己会因为失血晕倒，54分钟后未抢救将失血而亡。
李维从地上拽着汉娜起身，他浑身是血好不狰狞。
那心腹也知道自己伤了贵族，退到一旁不敢再有所动作。
“歹徒挟持了伯爵，你们还在等什么！”穆肯对周围士兵斥责道。
周围的老兵哪能不知道自家将军什么意思，他们立刻里三层外三层将李维和汉娜包围住。
李维脸上也不见惧色，染上血珠的天蓝色纹路闪烁着。
揽着汉娜，李维直接迎着指着他们两个的刀戟剑钺上走，边走边大喊道：“谁敢动她，我日后就诛谁九族！妻儿老小、兄弟姊妹，全部五马分尸一个不留！！”
这些为了图安稳才来的老兵们闻言，哪敢真的伤了李维，纷纷为他让出一条路。
李维亦步亦趋，护着汉娜走回了自己这边的营帐。
看着他离开，穆肯看着背后触目惊心的伤势，心里舒畅了点。
“他愿意于奸佞为伍就随他去吧。”
招呼周围士兵退下，老将穆肯带着三份得意，与自己几个心腹回自己的营帐了。
孰不知他今天的举动，注定了这三千士兵最后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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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营帐后，一个月高强度运作，自己一个人运筹全局、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的李维，“啪”的一下就猛头倒地上不起来了。
他发起了高烧，额头火热，手脚却跟石头一样冰凉。
半梦半醒之间，李维做了一个很清晰的白日梦。
梦里他站在海边，海水波涛激荡，海中山岛罗列、高耸挺立，他低头看向泛着白沫的海面，自己的倒影里站着两个最熟悉不过的陌生人。
奥维和李子婿。
奥维背对着他，李子婿则对他比了个口型。
“救世”
......
李维再清醒的时候，一下就从床上坐起身来。
太阳穴上的花纹立刻显现，李维瞬间意识到营地已经变化了位置。
自己睡过去多久了？！
穆肯那老东西最后下了什么决定？
“莫伊拉！”
李维大叫一声，周围的黑暗中却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火急火燎地起身，李维拿起地上的蜡烛，就要去确认军队动向时，突然看到一个人幽灵般立在自己床头。
这人猛得一下扑向措手不及的李维，李维心脏骤停。
吾命休矣！
想象中的剧痛和死亡并没有到来，相反李维感到自己胸口一阵湿润。
定眼看去，李维发现自己正被一个留着长辫的女人紧紧抱住，此人正是女骑士汉娜。
她抱着李维痛哭流涕，李维感觉自己胸口跟被雨淋了一样。
他让对方发泄一会儿，就要把女骑士推开，却发现一点都撼动不了这个强壮的女战士。
把李维像个玩偶一样抱弄了半天，冷静下来的汉娜终于放开了李维。
她单膝跪在李维面前，赤诚地宣誓道：“只要大人不嫌弃，我愿意此生永世为大人尽忠，若有一丝背弃的念头，天打雷打、永生不得超生。”
李维废了那么大功夫，哪还有不同意的道理。
“你跟我来。”
李维在周围零星几个侍从惊异的目光中，领着汉娜到了一处篝火旁。
他从周围马车上取出一把镶着石榴石的短剑。
把短剑放在火上烤了烤，李维让汉娜跪在自己面前，通红的短剑悬停在她的脖颈旁。
“与许德拉同行，你将遭遇数不尽的强敌，你的剑要沾上无辜人的血，你的心要沾上污秽的蛇血，你的名字会被生者畏惧死者唾弃，知道这是条和荣耀全然无关的道路，你依旧要效忠于我吗？”
滚烫的热气灼烧着脖颈，汉娜踌躇了很久。
李维说的话，跟她认知中一般的骑士誓言完全不同，甚至相反。
哪怕她此时心里对李维有一百分的感激，但她从小被培养的价值观却在阻止她宣誓。
见对方如此犹豫，李维叹了一口气，他扔掉自己手里的剑，转身走了。
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