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由于雨水为祸,南方又闹腾起来了。
漕粮被觊觎,私盐到处泛滥。
还有人铸造铜钱,不是一两处,是到处都有。
私铸的铜钱在民间泛滥,百姓们心知肚明,用于交盐税。
朝廷不收都不行,因为百姓没别的钱。
百姓回归以物易物,城里拿柴火当钱,一斤柴,一捆柴,一担柴,换各种东西。
商人则用金银,还有布匹绢帛,反正不用铜钱。
皇帝看着私铸的钱,除了对大臣们发火,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官钱私钱混在一起流动,官府下旨说不准用,百姓也得分辨出来才行。
百姓说是真的,官府能怎么办?
不收钱,收东西?
百姓要有呢!
有的百姓有麻布,有的百姓有豆子,有的百姓有菜。
收起来简单,怎么储藏?怎么运输?
如果统一,那么统一成什么?
麻布?豆子?菜?还是米?
最后只能换成粮食,统一收粮食,代替铜钱交盐税。
……
命令下达,正好是秋季。
很多地方的百姓不干了,尤其是漕运线之外,官方力量不足的地方。
百姓们的要求很简单,就是用铜钱。
因为很多百姓不是农户,没有粮食,只有铜钱。
而官府一声令下,粮食立马涨价,用铜钱去买粮,亏大了,更别说如今很多地方不收铜钱,有钱也用不出去。
朝廷下令,盐涨价还能忍受,粮食涨价就难忍受了。
这不是战乱,不是没有粮食缺粮而导致粮食涨价。
这是铜钱,而说到铜钱,大家心里就抹不直了。
明明是官府的事,有本事不让私钱流通啊,没本事阻止,关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什么事!
地方官府搞不定,只能往上汇报。
层层上报到皇帝,皇帝愁得连睡觉都睡不好了。
因为还欠西南诸国军饷,西南诸国看在佛门的面子上,没有死命的催,只是说再不给就得撤军,否则军队要哗变了。
皇帝管得了大溏天下,管不了外邦。
只能调派各地兵力回祁连山,保住陇右的命脉。
同时,命各地派兵收粮,由周边节度使帮忙。
这立时激起了更多的民乱,虽然打不过节度使的兵,但用轻功逃跑还是能够跑掉的。
各地流民聚集,活不下去,只能去抢东西。
运粮的漕运是首要,除了重兵一路护送,否则必定有氏。
为保粮道,漕运各地不得不派重兵,而远离漕运的兵力越发不足,被乱民来回叨扰。
很多人举家搬去,附近漕运线上的大城市,而地方上没了这些大户,地方上越发不堪。
……
新年之际,西都歌舞升平。
皇帝却食不下咽,因为南方传来消息,有地方反了,而且不止一个。
虽然没有明着说反,但都不再给朝廷上交赋税,而且重新制定了赋税,以低赋税拉拢百姓。
原因不用说,大家都猜到了,大家发现朝廷外强中干,于是效仿洝胖子,自立为王。
而皇帝愁,贵妃更愁。
皇帝愁的是大溏江山社稷,贵妃愁的是皇帝武功不够高,万一被杀了,她又得守节三年。
……
另一边,流云镇。
由于官兵和强盗都不敢来祸害,镇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已经像个没有城墙的小城。
虽然鱼龙混杂,但基本上没有犯重罪的。
当然,只是在镇里没有,镇外嘛,就没知道了。
山家人正喝酒赏月呢,一队人马赶了过来。
不过远远就停下了,通名报姓是谢远。
山金让他过来,却是闻到了血腥味。
谢远苦笑,拉开衣服,原来身上中了一箭。
山金看得皱眉,因为这是官府,尤其是军中追杀重要目标才会用的一种藏钩箭。
顾名思义,箭镞里面藏着钩子,箭簇入体后钩子伸出。
如果中箭部位在四肢,哪怕在肩膀上,也还有救。
但中在身体,很难把箭镞拔出来,基本上只能等死。
“山兄,谢某是不成了,谢某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女儿,希望可以让令郎娶她为亲,谢某愿意把全部家产奉送。”
“不用,我来帮你斩断箭簇,再震碎钩子,帮你取出来。”
“谢某相信山兄有这功力,但就算钩子取出,谢某有几成能活下来?”
“这……”
“山兄,谢某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但谢某实在是找不到托付之人了。”
“你干了什么?”
谢远拱手,“也不瞒山兄,我是儒家之人,信奉的是以仁德治天下。”
“而大溏立国以来,说是以儒之仁德治天下,但一直是以兵家为本,以权谋治天下。”
“女帝就不说了,开元皇帝本是一代雄主,但也脱不开兵家的怪圈。”
“他对外用兵多年,开疆扩土,建立前所未有的盛世。”
“但只是表面上,实际上,大多数百姓根本不想打,更不想与他国百姓杀个你死我活。”
“大多数百姓只想拥有一块田地,但却没办法。”
“不仅仅是因为百姓数量多了,田地不够分,也是皇亲国戚,世家大族在兼并土地。”
“而这就是女帝,是开元皇帝为了能够坐龙椅的代价,他们在用权谋之术,在拉拢这些势力。”
“理由很简单,这些高门大户盘根错节,联合起来,能够撼动皇权,而百姓则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
“开元皇帝任用皇亲国戚,任由世家大族蝇营狗苟,才有洝胖子之祸。”
“之后乾元皇帝,还有现在的多宝皇帝,都没有改变,这位更是变本加厉的盘剥百姓。”
“谢某与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贩盐,也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仁义之事。”
“谢某知道,这有违国法,但皇帝就一定是对的吗?”
“若有一天,我儒家执掌天下,定会以仁德治天下,必定能让天下长治久安,让百姓丰衣足食。”
“若皇帝不仁德,便依循古礼,禅让于有德贤君!”
山金挠头,“你的想法,跟我无关,你既然有志同道合之人,便把女儿嫁到他们那边去。”
谢远无力的拱手,“山兄,世人都有私心,谢某也不例外,谢某不想让女儿陷入乱局,只想让她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谢某走遍大江南北,也只看过山兄一家,明明有实力,却甘于平淡之人。”
“谢某以谢家世代积累为彩礼,只求山兄能够庇护小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