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沈青岩”,和之前的那个，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在对方离开以后，周围的喧嚣才再度进入耳中，让常钧皱眉的同时也有了更多的不解。
沈青岩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情况？而且在这之前,晏希禾就有提到过他,却又很快对自己说不需要太在意,是因为她知道“沈青岩”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身份,或者说马甲？
循环四百多次，肯定会比只循环四次知道更多。
没有立刻将这件事情告诉晏希禾,在回到家以后常钧拿出了自己一直都是随身携带的剧本,翻到第三册之前晏希禾看过的地方时,常钧伸出手轻轻地抵了抵自己的额头。
很奇怪,他在看到这一页的时候总会觉得有种眩晕的感觉。之前那种“这个世界并非真实”的想法愈发强烈，却又让他明白自己这种想法和真相略有偏差。
“所以我所在的这个世界，所有与‘我’有关的东西都是真实的,。”
突然想到一种叫“海龟汤”,也就是出题者问问题，回答者只回答是或者否来让出题者对现状进行推理的游戏，常钧稍稍组织了语言，也不知道对着谁缓缓开口：“包括晏希禾,在九月份，也就是学期开始前与她有关的一切同样是真实的。”
对。
冥冥之中仿佛有人这么回答,常钧低头盯着那本剧本，仿佛是想到什么露出了个苦笑：“所以许晨曦与左渊不是真实的。”
不对。
不对，但是应该有一部分是正确的。常钧重新开口，语气变得笃定起来：“他们曾经不是真实的,晏希禾几次与他们交流、几次改变剧情以后，他们成为了真实的人。”
对。
后面的问题再问也不会有任何回答，常钧将剧本合拢后慢慢靠在椅子上，盯住虚空良久后慢慢拿下眼镜，闭着眼睛仿佛在小憩。
三个对与错的问题有可能是每天三个，也有可能只有这么三个。但是这样三个问题也已经足够让他进行推测，也能让他明白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问题。
如果说晏希禾没有介入——可以参考之前那一年的“男女主”，也就是仅在开学典礼上出现过的“上官枫”与“花秋灵”，他们依旧是按照“剧本”的逻辑做着他们该做的事情。晏希禾没有与他们有所交流，他们依旧是“假的”。
或者说，他们都是在圣德拉特这个校园言情片场里上演各种戏码的“纸片人”。
而左渊与许晨曦……
想着这两位现在不知道崩去哪里的情节故事，常钧就忍不住叹息。想想看吧，冷酷的校园王子殿下如今是渊宝，被校园霸凌的小白花女主角现在一个人就可以单挑整个学校，跟在她身后的女生数不胜数，也确实是“霸凌”的一种。
因为晏希禾的存在，他们从纸片人变成了“真实”。那么晏希禾本身，又代表着什么？
“钧钧啊，困的话就去床上睡吧。”
“嗯，我知道。”
常钧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母亲，站起后对她笑了笑：“妈，今天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你在学校呢？今天是文艺汇演吧？你去现场了没有？”
“去了，我们班和韩老师一起唱了《红日》，气氛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
重复着点头说好，常钧的妈妈又顿了顿，仿佛是因为刚才自己不断地复读显得有些局促：“那你赶紧睡吧，不要担心我们。”
“嗯，不过，妈。”
“什么？”
“如果身体不舒服也要说出来，你们瞒着我，我反而会更担心。”
像是被常钧这句话给逗笑了，常钧妈妈点了下头，催促两句后把带过来的热水瓶放去常钧的卫生间门。常钧送着她回到房间门，走回到镜子面前时他盯着自己的眼睛，良久才慢慢开口：“‘沈青岩’是个身份，一开始的那位来找晏希禾是因为，晏希禾的举动让剧本脱离了‘正轨’。”
剧本已经不再是那个“剧本”了，他也并不是让整个剧本崩坏的主要嫌疑人。之前每一次举动晏希禾都会像是在下意识解释一样说“我什么都没做”，到后来她却不再强调这些话，就像是被默许了一样，做她想要做的事情。
所以她在那个时候得到了“许可”，但是中途这种许可与平衡被打破，所以“沈青岩”来到她身边作为警告……这么一想，也就是说背后应该是有着两方互相对立的势力，偏偏他们不能和他还有晏希禾那样真正介入其中，只能用旁枝末节来作为找补。
现在的“沈青岩”说他可以帮他们，那他可不可以认为是允许晏希禾随便捣乱的那一派占据了上风？
晏希禾知道这些么？
慢慢用水擦过自己的脸，躺在床上的常钧发现自己并不是很想知道这个答案。或者说晏希禾无论做出什么选择，他都只要陪在她身边就好。
至于会不会因为再一次开始循环而疲惫……
“正好可以让我再往物理更深方面接触学习一下。”
这次在校门口看到沈青岩也算是情理之中，常钧并没有躲闪，也没有听到他的这个问题而困扰。往前走向自己的教室，常钧偶尔用眼角余光瞥旁边一眼，发现沈青岩仿佛一点脾气也没有，就这么笑眯眯地听他说话。
“又换人了？”
“没有哦，只不过我有多重人格。”
看他还顺手给自己比了个心，常钧嘴角抽了抽，故意往旁边迈了小半步：“你不用这么跟着我，我承受不住。”
“怎么会承受不住嘛，不要走那么快，我就想和你好好聊聊，很快的。”
“那么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看到周围又一次失去了所有学生的身影与他们的谈话声，周围的安静让常钧有些许不适，但很快又重新恢复镇定：“你叫什么名字。”
“噗。”
仿佛是被这个问题给逗笑了，“沈青岩”直接喷笑出声，音量几乎笑到震耳欲聋的程度：“你就想问我这个问题？”
“这是个很值得询问的问题。”
“可你这么问我，我也挺难告诉你的。”
总算是止住了笑，“沈青岩”对着眼前的人随意地打了个响指：“就叫我沈青岩，至少现在我就是沈青岩。”
“我知道了。”
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常钧听着周围又一次恢复正常叹气：“那么……”
“不许和她说，唔，或者说应该是，你和晏希禾说了我的情况反而对你们没好处。”
“你又怎么证明你的话是正确的？”
被常钧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问得噎住，想要胡搅蛮缠都没有方向的沈青岩叹了口气。头脑好的人确实很不错，但是头脑太好的那种会让他觉得很憋屈。
算了，憋屈就憋屈吧。
“要是你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一本正经地用最敷衍的语句敷衍过去，在沈青岩看到常钧似乎笑起来的样子时他心里猛地打了个突。
不是，他应该什么都没说吧？
“那我先去我教室了，回见。”
很是礼貌地对着沈青岩欠了欠身，常钧的脚步很是轻快。虽然沈青岩觉得他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常钧知道他透露的东西太多了。
“沈青岩”站在自己这边，说明同时有两股势力介入到了这个片场，并且原先限制晏希禾的那一方落了下风——他猜得都对。
当然，让“沈青岩”以为自己什么都没说也挺好，下回他还能再接再厉，套到更多的话。
绕了个弯走进教室，在看到桌上放着的礼物盒与在旁边竖起教科书挡住自己脸的晏希禾，常钧才觉得轻松不少。礼物盒还算小巧，包装的样子不太好看，应该是某位新手刚学的成果。
“圣诞节快乐。”
“啊，哦。”
在看到常钧进门的那刻晏希禾就抖了抖，举着手里的生物课本不敢抬头：“圣诞节快乐。”
“这是圣诞老人的礼物？”
“是，是哦！你看我们班，人人桌子上都有礼物盒！”
这倒是，不过大家都知道这礼物盒是谁掩耳盗铃的成果。王雅倩坐在后面抽出一把瑞士军刀，削着苹果皮的表情仿若即将升天：“红富士挺好吃，是吧彤？”
“对，比蛇果好吃。”
面无表情直接拿着苹果啃的刘彤彤声音仿若从丹田发出，很快又长叹一口气：“现在国外都开始平安夜送苹果了，文化输出真是不得了啊。”
“是呢，我们这种人也能够收到苹果，真是太感谢圣诞老公公了呢。”
两个人的阴阳怪气晏希禾就当听不到，最多透过教科书上面鬼鬼祟祟地看常钧一眼，然后再迅速低头：“礼物你不拆么？”
“大概能猜到是什么。”
打开看到手里的这一副精巧的银边眼镜框，常钧笑了笑也没拒绝：“等明年吧，正好我也要去看看度数，验光以后正好把它换了。”
“嗯……”
“这是给你的。”
猛地对上常钧的视线，晏希禾抖了抖总算是放下了手里的教科书，哼哼一声接过了常钧递过来的礼物盒：“谢谢，你送的什么？”
“反正看样子应该不是一根擀面杖。”
“闭嘴啊王雅倩！”
摸着这个还算分量的礼物盒，晏希禾小心翼翼地把它拆开以后拿出来，注视着玻璃球里面一个小小的圣德拉特尖顶教堂良久。最后她仿佛是下定决心般伸出手，把这个明显是常钧亲手做的雪花球倒了过来。
星星从“天空”飞过盘旋，等到落下以后晏希禾又再度把雪花球提起，看着那些星星再度划过天空时笑了起来。
还真是一场，永远不会停下的流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