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我要你活着 > 第3节放牧
  
  我们放牧的牛不仅仅是农场主的,也有一些是农户寄养在农场主这里的,农场主得到的好处是所产牛奶是农场主的,所生的小牛仔有一半是农场主的,坏处是寄养的牛如果死了,农场主得赔。
  我来的时候在夏季,牧群已经把界河的女王国这边的牧草都吃得差不多了,我们要到河对岸去放牧。界河两边都有大片低矮平缓的丘陵草场,对岸的草还亮着了,而且长得更高。那边没有牧场,没有边防哨所,越界对牧人来说,早就是惯例。
  这里的树木和草地很奇怪,淡黄色的,牛不是吃了它们,而是吮吸,被吮吸的草会变成灰白色,而且不再长。当它们是淡黄色的时候又会被吮吸,一般长不长。
  给农场主家放牛的并不只有我一个,原先的牧人有三个,一个比较老了,这从外面的皮囊颜色上可以感知出来,发黄发暗了,就跟生人的皮肤一样,越老越发黄发暗。另两个还很年轻,看不出年纪。
  在农场里,我们这些奴仆没文化,算时间没有按天算或者按年算,因为这里没有四季变换,没有月亮和太阳,没有沙漏这样的计时器,什么都是蒙蒙的一片。
  牧人算时间叫一茬,就像一茬水稻或者一茬出栏的牛羊。根据我所在的环境,一茬水牛相当于两茬农作(草地一黄一白叫一茬农作),那么大体上,一茬水牛相当于一年,一茬农作相当于两个季度,也就是半年。
  一茬水牛后,水牛的身体就会泛黄,这个时候就是收割的时候,说是收割,那是因为人们在吃这头水牛的时候是用吸的,像吸管吸牛奶那样吸,把水牛吸成苍白色,然后再养,养成黄色,这跟牛吃草是一致的。
  这样的进食方式跟电动车充电差不多,当然电动车的电池是有使用寿命的,水牛也是,一般被吸七八次也就废了,变成飞尘。
  这个世界吃什么都是用吸的,说我们是蚊子那样的吸血鬼也成。如果是母牛,那就不一样了,挤奶能把母牛的黄色挤成乳白色。当黄色被挤成乳白色,也就说这头母牛已经没奶了,需要再养。这拧毛巾似的,拧干了再泡水。母牛活的时间比公牛长,一般十年以上,这说明能挤奶更有用。
  我的三个同事中有一个是女的,叫蓝蓝,来了四茬了,也就是四年,她负责挤牛奶;两个男的,一个叫石头,来了有十茬,也就是十年;另一个男人已经有点老气了,他叫口哨,来了三十年,算老牧人。这里的人的寿命是不确定的:有的人顿悟了,很快就分解了;有的人通过某个实践一下子找到了疏解执念的方,执念化解了,他也就解脱了;有的活了好久还没找到化解方法,一直就这样傻傻地活下去。当然,等皮肤腐败后,他也会死的,这就有念头了,这样寿终正寝的死亡可能要几百岁。不过,只有傻瓜的人才一直找不到化解自己执念的方法,这种人会被人看不起,并被认定他是个傻瓜。
  本次牧群迁徙由口哨负责指挥。他和石头在往年过河的地方试了又试,主要是试探这个位置有没有泥坑什么的。虽然口哨已经很有经验了,石头也算老牧人了,不过,过河的安全性总是个大问题,损失一头牛都是有罪的,他们会被惩罚,有时候牛被河里的树枝扎个大洞,补不回来,也是会死的。那时候,牧人会受到农场主的惩罚,轻的会开除。可是开除之后呢?这些六等公民也不好找工作了,因为这里没有工业,不需要那么多的劳力。可见底层人的命到哪都不好过。因此,每次过河都要很慎重。
  这次过河要在对岸放牧差不多一个季度。
  找好位置后,口哨发出了一阵滴滴答答的声音,牛群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从他的身边下水,渡过河去。现在,我明白他为啥叫口哨了。口哨吹口哨,吹得真好。
  到了对岸,在我工作前,石头先给我介绍一下放牛娃的工作标准:一个会照顾水牛的孩子,应该很熟悉他看管的水牛。他会知道每一头水牛的特征和倾向:什么时候要替它们洗擦身体;怎样料理它们的伤口;用烟来赶走蚊虫;给它们找安全的路行走;带它们过河时走水最浅的地方;给它们新鲜的草和水;好好地保养草原,不能老在一个地方放牧;要唆使年长的水牛给年幼的做好榜样。
  “听着,新来的!每个牧童都应避免那些会引起财、色、名等欲望的场所,如茶馆、剧院。必定要小心保持与村里人的良好关系。”女同事蓝蓝也要交代点,摆摆大姐的资历。
  茶馆、酒寮在城镇或者小城市就有,剧院得在中大城市才有,越大的城市,剧院越多,小城市也有小剧场,不过不会天天上演戏剧。还有一些是流动的戏班,没有面具的,那是杂耍的,相当于马戏团,他们会到大型农场或者小镇里表演,那也得有时候,通常是赶圩日,也就是农场主交易水牛的日子。
  大姐继续说:“重要的再强调一下。要选择安全的路给水牛行走。如果路途是满布荆棘的,水牛很容易会被刺伤,而一刺伤,那么就算白养了。如果牧童不懂得怎样料理伤口,他的水牛不仅会褪色,还可能会病倒或死亡。第二点要注意自我防护,水牛的角可是尖的,我们纸片人最怕尖的东西了。”
  口哨见我有点紧张,安慰说:“没关系的,只要小心点就行,水牛很温柔的,不用担心,尤其是你对它好的时候,它也能感觉到。他们也是来自阳间的那个世界,他们的前生也是人,只不过因为懒惰而到了这个世界做了水牛。”
  “这个世界的水牛也耕田吗?”
  “当然。松软的土地更有助于草的生长。”
  “那我们当了椭圆形的人是不是因为阳间没做多大贡献而继续在这个世界里当奴役呢?”
  “有可能。不过也难讲,大部分的向导可是我们这样的人变的。大概来说吧,我们这样的人,算是没有危害的人,但慈善事不上心,勉强去做,不够诚心。”
  我们这个向导界,都是好人。好人都像向导,会像更夫那样提示身边人——夜黑风高,小心火烛。
  他们住在一间往年就搭好的茅草屋,室内的。我是新来的,还没有房子可住,因为这个老屋也不宽敞。我只能暂时住在一棵菖蒲树下,我觉得旁边偏僻的小径边的那棵芭蕉树也不错。说实话,住在这样的荒郊野外,我实在有点紧张,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野兽会袭击我。我们的房子主要体现在避开别人或者野兽的价值,其他的价值不大,这样的地方,野兽比人多得多。这个世界似乎挺宽敞的,人不多。当然,纸片人占地少,不容易发生拥堵现象,再说很多人都去了大城市,偏远的农场和乡镇,人口稀少。
  界河,也就是天马河,我在河边洗澡,也帮我的牛洗澡。说是河,我看到的是除了水面上一条延绵不断的灰色线条外,什么也看不见,但我们就在这样的河里洗澡了,还真能洗干净,那条灰色的线不断上下震荡,把我和牛身上的脏东西也涤荡了去。大姐除了洗澡外,还洗她的衣服,也就是她身体两侧左右晃动的两条线。脱了衣服洗澡,我看见了,但我并不觉的她美或者不美。石头大哥就不行了,眼睛发直。看来石头大哥是个等爱的人啊!假如蓝蓝姐也是等爱的人,他们应该可以到苋菜树下去求证一下,那么他们就可以解脱了。也许蓝蓝姐那样洗衣服是故意的,我只不过刚好遇上。不过,为什么要那么着急呢?这个异世界也挺好的啊,没看到有什么土匪或者黑帮,生活的压力又不大,没理由嫌弃啊!
  我们纸片人的视觉是不怎么好,站对角度很重要,我大概站得偏了,石头大概站得正了,因此他看清楚了,我只能看到一条起伏的边。不过,如果大姐的身体能像树叶那样上下摆动,我也能看得多一点,那样的视觉效果还是有些看头的。
  又过了些日子,他们帮我搭了个茅草屋,很小,也就够两个人躺着。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喜欢,找了一柄竹扫帚,屋里屋外清扫了个遍。我们的房屋没有窗户。因为无论在屋里还是屋外,白天还是黑夜,或者在任何时候、任何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光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昏沉沉的、睡不醒的样子。
  跟大伙混熟了,我问了老牧人口哨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我们魂灵能活多久?口哨说魂灵到底能活多久,他也不知道,他说他不关心这个。通常的纸片人有不少是非正常死亡,要是没有执念,能活很久,要是执念很强烈,那也能够老死。
  我猜想,他也不知道这个事,身为奴仆,我们没有权力学习,文盲一个,什么事都靠猜测或者押宝似的赌。
  就这样,过了一些日子,大概是一个季度吧。我表现得不错,被赞扬放牧很有天分,大哥石头没有妒忌地给了我一个友善的拥抱。大姐没拥抱我,她祝贺我,说:“你很可爱。更关键的是你很快适应你的新生活。这不简单,说明你有灵气,祝贺你。”
  我双手紧握着他们的手,激动地点了点头,感谢他们的教导,说我就是按照他们所说的职业标准去做的。然后,我们便分开,我有了一个高级的工作,那就是只负责照看五头怀孕的水牛和三头美丽的小母牛,这几头牛是牛群中最珍贵的,必须有专人照看。
  虽然被重用了,但是工作并不轻松,我被要求跟这些牛形影不离,一样住在荒郊野外,于是没多久,我就混得跟一个野人差不了多少。